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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那些不欲人知的心事,如今却被赤裸裸的置于烈日之下,血羽的横眉冷对,显然有些恼羞成怒的嫌疑。
管默言见他浓眉如山峰堆聚,虎目似乌云罩顶,脸色铁青自是不怒而威,那浑身散发冰冷气息的骇人的模样,如若是换了旁人看见,只怕直接吓晕过去了都有可能。
可惜,偏偏她还就是不吃这一套。开始的时候她因着刻意想与他保持距离,所以才会表现得对他尤其敬畏有加,如今倒完全不需要再这般的谨小慎微了。
“遥望陛下勿恼,小女子向来顽劣惯了,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血羽一时简直难以适应管默言这前恭后倨的巨大变化,也许转世为妖之后,管默言的性格亦改变了很多,但有些劣性根倒是一点都没变。
比如她还和从前一样难缠,比如她每次做坏事的时候。都会抿着嘴角贼贼的偷笑,比如她假惺惺的道歉时,慧黠的大眼睛会一闪一闪的发着光。黑漆漆的眼眸中,会盈满馥郁甜美的笑意。
明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但每每想起时,却总觉得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清晰可见。
看来,还是不行呢!
明明已经埋藏得那么深了。却还是不行吗?那么苦心筑起的坚实堡垒,那么层层叠加的封印枷锁,却只因为她的回眸一笑而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可以永远对她的热情似火冷若冰霜,他可以一直对她的深情厚谊置若罔闻,只要他不用独自面对漆黑而漫长的黑夜,他真的可以一直隐藏得很好的。
其实。他真的几乎已经就要骗过自己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成功了。
入眼处,皆是管默言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明眸善睐,皓齿如玉,小狐狸似的半眯着凤眼,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去捏捏她嫩得快滴出水来的小脸。
该死!他到底在做什么?抬到一半的手臂就这样僵在了半空,血羽莫名的感到一阵恼怒。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抗拒她对他的吸引,仿佛是中了魔咒一般。竟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无。
都道是他负了她的一世痴情,可他的苦衷又有谁能得知?她不经过他的许可,便赫然闯入他万年孤寂的心,她只想要追随所爱,却从没想过他们之间到底横了多少道阻隔。
彼时,他已有了未婚妻,虽谈不上情投意合,但却是待他恩重如山的恩师唯一的女儿,即使没有感情,那亦是他永远都无法舍弃的责任。
她身为凤族储君,自然不会屈尊降贵的下嫁他人,师父一生无儿,唯对他悉心教导苦心栽培,千万年的心血都耗费在他的身上,他怎么可以自私得只为了自己的幸福,便置恩师的万载期盼于不顾?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即便再想,他也不会去做,或许他因此而一生都无法再获得真正的幸福,但他永远都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若这便是你此行的目的,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漠然的背过身去,血羽终于又恢复到那种惯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而至于刚刚的脆弱与慌乱,也许是因着今晚的夜色太过诡异唯美,所以才会产生的异象吧!
敏锐的察觉到血羽的情绪变化,管默言颇觉无趣的撇了撇嘴,这个家伙的心事比海还深,也不知他事事都埋在心底不与任何人说,会不会有憋坏的一天。
“喂!整日戴着面具,你不热啊?又不是舞台上的戏子,既然早已经落幕,你还演给谁看啊?”
或许前世的凤泯看不透,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但管默言却看得分明,两人的感情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容不得半点的委屈,半点的强求。
而凤泯于重华君,多少是有些强买强卖的,她太任性了,自以为爱上了便一定要拥有,也不管人家是否愿意接受,便没头没脑的一味的付出。
结果到头来,即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何苦呢?
脚下的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所以即使到了今天的地步,管默言亦从来没有怨恨过任何人,所有的悲剧都是她自找的,既是咎由自取,那么自己酿的苦果,自然该由自己来吞。
血羽挺直着肩膀,巍然不动,俊秀沉稳如崖畔的苍松,仿佛管默言刚刚的聒噪只是一缕耳边穿过的夜风般毫无所觉。
管默言怒瞪着血羽的背影,张牙舞爪的呲了呲牙,可惜人家根本就不为所动,她也只能了无生趣的作罢。
“你这个人可真是无趣的紧,罢了!其实我今夜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的。”
血羽闻言,稍稍偏了偏身子,施舍一般的赐予了管默言一个关注的眼神。
管默言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喜欢装大尾巴狼的男人,早晚有一天她要亲手剁了他的狼尾巴,看他还装不装了。
将自己无意之间发现了魔铘一族的事据实以告后,管默言顺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打算。
血羽听罢,半晌没有言语,他敛眉远望,面沉似水,眸底的神色讳莫如深,漆黑犹如寂然的诡月夜。
管默言见他并不表态,只能继续说下去。
“如今魔铘一族意欲借着仙界之手,折我妖魔两界之兵,所谓一石三鸟,坐收渔翁之利,不可谓不恶毒,我们断不能听之任之,中了他们的诡计。”
“关于魔铘一族的传言,本王也素有耳闻,想他只不过是魔族的分支叛族,如今尚连安身立命之所亦无,纵是他狼子野心,也还不至于你想象中的那般难以把握吧?”
管默言的消息确实令血羽有些震惊,但他对魔铘一族亦并非全无所知,据他了解,魔铘一族也就属莫铘还有些实力,其他皆属乌合之众,并不成气候,想来管默言的话,未免多少有些言过其实了。
对于血羽言谈中的不信任,管默言并不意外,亦没有半点恼怒之意,身为一界之王,血羽肩负着整个妖族的安危,自然不可能随意的听之信之。
而且在来到妖界之前,管默言早料到血羽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所以自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
有些了然的笑了笑,管默言慢条斯理的自怀中掏出了一面铜镜,施施然的摆放在了桌子上,铜镜并不大,也就女子手掌大小,青铜雕花的镶边,斑驳古旧的镜面,映在淡淡的月色下,闪着幽幽暗暗的青光。
这看似平凡无奇的铜镜,与一般女子随身佩戴的梳妆镜似乎完全没有什么不同,但血羽却是个识货之人,自然不可能不认得这个宝物。
此铜镜乃是镇元大仙的随身之物,名曰——弥留镜
弥留镜既然名唤弥留,便是可将发生过的诸事皆记录在镜面之上,待到持此镜人施法之后,便可将当日之事原封不动的再次重现于眼前。
此物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稀世宝物,据说镇元大仙对此物甚是喜爱,常常爱不释手的精心擦拭,可惜在一次他与老龙王打赌的时候,竟将其赌输给了老龙王,虽是万般不舍,但到底是说到做到的将此物给了老龙王。
以老龙王当年对凤泯的宠爱程度来看,想必他得到此宝之后,必然是当即便转送给了她,所以如今管默言能有此宝物,也算不得稀奇。
“此乃弥留镜,妖王陛下见多识广,想必自是认得的,在动身来此地之前,我特托故人帮我办了一件事,详细的经过皆记录在了镜面之上,陛下不妨看上一看,大概也就明白我的担忧了。”
管默言说着便微微闭紧双眸,右手两指并拢竖起,慢慢抵于唇畔之间,只见她悠然轻启朱唇,口中更是念念有词的吟唱起复杂的咒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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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爱别离(九十一)爱,太脏了!
不多一会儿,管默言原本闭合的双眸便暮然睁大开来,漆黑的眸底精光四射,璀璨耀眼得令人几乎不忍直视。
空出的左手快速的在空中打出结印,右手竖起的两指遽然指向桌上的弥留镜,长串咒语接连自她的口中吐出,前赴后继的直冲入弥留镜之中。
原本还黯淡陈旧的弥留镜,在咒法冲入之际,便瞬时解开了封印,斑驳的镜面立时霞光万丈,金光闪烁得犹如瞬间绽放了无数的烟花,明晃晃得让人根本睁不开眼来。
只是须臾之间,赤红色的霞光便慢慢笼罩住整座浮屠殿,仿佛昙花一现般,片刻的繁华之后,耀眼的光华终于慢慢收敛,最后才懒洋洋的凝成了一道浅黄色的幽光。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法宝,因着主人实在不着调,连带着法宝都跟着少了几分仙气。
浅黄色的光束笔直的打在两人对面的墙壁上,使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渐渐的浮现出一团模糊的影像来,那影像时隐而时现,俨然由原本的模糊不清渐变得连发丝都根根分明起来,最后终于慢慢连谈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入耳了。
而此时倒映在墙壁上的三个人,血羽倒是都有些眼熟的。
其中一个便是那不曌城中,清楼里最艳名远播的当家花魁花千树,这种妖媚到了骨子里的女人,总是让人印象极其深刻的,只可惜却并不入血羽的法眼。
不曌城血羽自然也是去过的,这个花千树也确实是姿色倾城,美艳无双,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旦心中驻进了那道最美的倩影之后。再美的风景都仿佛是过眼云烟了。
而另一个人,血羽也是识得的,他就是魔铘族四大长老之一的撕心,传言他精通驽百兽,可驱千虫,是个施毒的高手。
想他本也该算是个人物,可惜却偏偏生了个致命的缺点,不是他太花心,而是他太痴情,一不小心恋上花千树这般迎来送往的花魁就够倒霉的了。他居然还不知悔改的痴恋到底,简直是自寻死路。
至于最后一个,他却好似从未见过的样子。但仅是凭着他周身的凛然之气,以及那种舍我其谁的王者之凤,倒也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若单从前两者对其恭敬至极的态度,亦不难猜出,或许此人就是不曌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主大人了吧!
只是魔铘族的护法怎么会和不曌城的城主聚在一起?
血羽细长的星眸慢慢收窄。精瘦的下颌越发的紧绷,再望向那壁上三人的目光,便有些难以言明的阴郁来。
乌青色的万年妖童木椅上,管大郎举重若轻,阴鸷的眼神中,透着几许的薄凉与嘲讽。
“竟然已经联合了三道之首。莫铘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呢。”
撕心着一袭松松垮垮的曳地黑袍,袍面上没有任何繁复的花色,包裹在黑袍之下的身材却是异常的消瘦。瘦骨嶙峋的颀长体态,映衬着他全无血色的苍白俊脸,倒是平添了几分诡异之态。
此时他只是漠然的垂着肩膀,眼中的视线始终只是胶着在一处,从头到尾。一瞬都没有移动过。
而在他的视线所及之处,正是一身花枝招展又花团锦簇的花千树。能将这么多艳丽的花色系数穿在身上,且一点都不显得突兀的人,怕是天下间只有她花千树一人可以办到了吧!
面对着撕心炽烈得几乎就要将其燃烧殆尽的注视,花千树置若罔闻的完全视而不见,只是一直专心致志的低垂着螓首,研究着自己那修剪得十指尖尖的鲜红蔻丹。
管大郎似是对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轻抿了一口茶后,才终于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的淡淡道:
“据我所知,莫铘似乎已在修仙界中安插了眼目,以助其策动修仙界与仙界联手对抗我妖魔界,此事撕心护法难道不知吗?”
乍一听闻管大郎的问话,撕心原本便苍白得吓人的脸色似是更苍白了几分,此事他竟完全一无所知,按说身为魔铘族的四大护法之一,根本不可能全不知晓此事的,难道说王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吗?
见撕心脸色难看得半天没有回话,管大郎眸底的嘲讽之色似是更甚了几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风流韵事不是谁都可以做得的,首先起码得还有命在才行,这撕心既已引起了莫铘的怀疑,只怕也活不长了吧!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用的一个棋子,竟是废了。
复而看向旁边一直未发只言片语的花千树,管大郎隐在眼底的神色便越发的深不可测起来。
“撕心,你可曾想过,背叛了莫铘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吗?”
他会没有想过吗?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撕心不免露出一丝浅淡的蔑笑来,早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