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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姬誉就直楞楞地站在罗姝娘身前,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绕过去。
孙氏不由得气急败坏,大声嚷嚷起来。
“罗姝娘,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姓罗的,这是你的大伯父,这两个是你的堂侄,我婆母已经赔了一条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抬抬手的事,为何就不肯,你眼里还有没有亲人长辈?”
她一边说,一边就指着罗振觉和自己的两个儿子。
罗振觉背着手,板着脸,也不装作哀伤之态了,一副长辈看小辈的架势。
而两个少年也都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罗姝娘怒目而视。
罗振觉咳了一声,“二丫头,难不成你还想让我这个大伯父跪下来求你不成?”
罗姝娘冷笑道,“哦,这位原来就是罗府大老爷啊,真是失敬,从来没见过,我一个孤女哪来的什么大伯父。你们这些人哪来的回哪去?恕我们姬家地方小,就不招待了。”
亲爹还不想认呢,这个八竿子才能打得着的伯父就更不用说了。
想拿着长辈的身份来摆谱,也得看老娘认不认?
姬誉点点头,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跟这帮人多话。
“麻烦大伙了,送客吧!”
姬誉冲着院子里的几个侍卫点点头,话说的十分温和客气,不过却是对侍卫们的,对罗家大房,却是眼角也不瞧一下。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他害人的时候完全想不到什么血亲。可轮到旁人反击的时候,哦,这时,他又想起原来受害者还跟他是血亲了。
眼瞧着正主就要回去。自己这些人居然不仅连二门都没进去,目的更是半点也没达到,饶是罗承觉准备装聋作哑,把事情都推给儿媳处置,此时也装不下去,上前一步,黑着脸破口斥责。
“二丫头,你这是数典忘祖,大不孝!你可知道你这般短视任性,会给我安乐侯府的名声抹黑。如果这件事不能平息,只管罗家族里的人也饶不了你!到时候你一个没了娘家的女子,还有什么可以倚仗?”
姬誉一手扶了罗姝娘,对着罗家大老爷微微一笑。
“这位长者这话说的大谬,我家娘子安分守已。从未触犯国法,既不放高利贷,也没有纵容过下人,怎么就给你们罗家抹黑了?就算是做了错事,那也是我们姬家自家的事啊,至于依仗娘家么,这倒是奇了。我娶娘子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孤女,没有什么娘家啊?”
孙氏气急道,“你何必装糊涂,明明她就是当初我们府里被拐走的堂妹!”
姬誉微微冷笑,“这位太太所说的,可有什么证据么?不然你随随便便地就指认人做堂妹。想做口供就做口供,岂不是扰乱国法?”
罗府众人不由得气结。
这年头,真是上赶着认亲都不行了啊。
“明人不说暗话,你姬家就有验骨血之秘法,只要一验自然便知道真假!”
罗姝娘靠在姬誉的身边笑道。“就算有验骨血的秘法,那也要当事两方人自愿的,这位太太说的算是哪一出?难不成在大街上随便指个人,就要人家滴血认亲不成?”
孙氏脸色阴郁,恨恨地瞪着罗姝娘,心里忽然有个古怪而骇异的念头。
难怪,难怪这个二堂妹进了京这么久,那般淡然自若,没有半点要上安乐侯府的意思。
难不成,是在这儿等着不成?
好狠的心啊!
这是要等自家大房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了,才会要认回安乐侯府吧?
这样也正好把自家给赶出了罗府腾出了地儿不是?
“二堂妹,你打的好算盘,你想等我们大房全倒了,再认回安乐侯府吧!可惜你也不想想,似你这般不顾骨肉亲情,不知道维护家族名声的女子,谁还敢跟你来往?二叔就算想认你,也会怕落人口实!”
“呸!我认与不认,都不跟你们一家人相关,如果你婆婆真的是无辜的话,怎么不敢让官府接着调查?跑来我家闹事做甚?真是好厚的脸皮!”
“你们倒是知道骨肉亲情,知道维护家族名声,就不知道如果有人把你亲生的两个儿子绑了卖去戏班,喂了天残毒药,拿刀子割开嘴角,弄成似荀绍那般的笑脸侏儒,你还会不会这般云淡风清的说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家庭名声!”
罗姝娘本来还没有那么大的怒火,然而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当年在王氏手下朝不保夕的惊魂日子,就想起了在田溪县,见到的那些个被迫流浪江湖卖艺的天残童子,荀绍还是其中命大的活下来的,还有不少熬不住折磨,无生无息地死去,尸骨都不知道被丢在哪里的孩童呢。
而杜氏身为一个内宅妇人,居然能想到这种恶毒的法子,不是她生性狠毒,就是她也是庞大黑手下头的外围喽罗之一。
杜氏自尽,无疑也是为了断掉线索,这意味着那操纵这些黑手为恶的人还能逍遥法外,罗姝娘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怒火升腾,恨意绵延。
也因此,罗姝娘看向孙氏两个儿子的目光就格外凌厉,孙氏起先听她说什么戏班天残侏儒之类的就开始胆战心惊,再一瞧罗姝娘那凌厉的目光,更是如母兽一般扑过去把两个儿子护在身前,牙齿格格作响。
“你,你!”
她怎么忘记了,这二妹妹是云氏的女儿,也是最像云氏的一个,自家跟她有深仇大恨,本来以为她既然平安回来,杜氏又死了,应该能化解恩仇的,谁知道,这仇居然结得这般深?
如果,如果,这个女子也似她婆婆那般,买通了歹人,来害自己的两个儿子,天啊,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既然二堂妹不认亲戚,还说出这般的话来,好,咱们就走着瞧!”
孙氏已经不敢再呆下去了,这个女子简直油盐不进,而且,反倒是把自家的两个儿子给暴露在她面前,万一她要来个以牙还牙呢?
罗府大房来的轰轰烈烈,走的时候却是是默然无声,只孙氏临走时丢下两句狠话,怨毒地飞了不少眼刀。
“我们回去吧。”
姬誉体贴地拉着罗姝娘进了二门。
“以后这样的人,再不必见,对咱们的小闺女不好,看了伤眼。”
罗姝娘要在心里琢磨了一圈儿,才明白姬誉说的小闺女是哪个。
不由得笑弯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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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6 秋官双杰
186 满城风雨
此案与荀放案相似,诸多骇人听闻之处,非独京城高门一家一姓,其中内外勾结,灭绝人伦之举,实非应天府责权能及,故而暂且封存相关罪人卷宗,上书天听,以待圣人决断……
高冕吐了口气,合上应天府送来的奏章,冷眼看向朝堂上站立的两列文武大臣。
这些身着锦绣官服,头戴乌纱,看上去,个个正人君子,仁义道德的。
可光他方才一瞥之间就认出了至少有三个,都在那‘非独京城高门一家一姓’里头!
虽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弄到这种混乱不堪妨害天理的地步,却令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比如左边文臣队列中那个穿绯色官袍的,浓眉大眼,方面厚唇,满脸忠厚之色的,可不正是木御史么?
他家以家风清正在京中闻名,那真是父慈母贤,子女孝顺,妻妾和睦的典范啊。也因此,这木御史弹劾起别人来,更是立场坚定,毫不留情啊。
特别是那些家宅后院不宁,乱了礼法的,这木御史一封封言辞刁钻犀利的奏折上去,轻则让被弹劾的人家鸡飞狗跳,在京里名声扫地,重则获罪被罚,黯然断送官途。
真是没想到哇,这样浓眉大眼容貌忠良的货,也会干出那等卑鄙没品之事来?
跟已嫁人的小姨子偷情,弄死自己的发妻,结果被继娶的妻子发觉奸情,又把继妻给弄死,然后任由小姨子下手暗害自己的长子,用小姨子的儿子偷梁换柱,替了长子在府里,这一晃就是六年!
如今那真正的长子和荀放一样,都是戏班里的侏儒。大约情况略好些的就是年岁还少,如果请医诊治的话,可能还有补救的余地。
想到这些年木御史义正辞言,俨然道统卫士般地在朝堂上弹劾别人的嘴脸。高冕就忍不住地背生冷汗。
这样两面三刀狠起来连亲生儿子都能舍弃的家伙,枉高冕先前还真当他是孤直诤臣!
还有那边武将前三排的那个,正三品辅国将军老冯,他做的事更是人神共愤好么?
身为一个官居高位的将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这厮变态,嗜好幼女,若只是些下人仆役家的幼女也就算了,他,他是近水楼台……
尼玛。真是想想都觉得好恶心啊!
要知道这辅国将军的外祖母,还是位郡主,说起来冯将军跟高冕还算得上是关系略远一点的表兄弟呢。
高冕在位几十年,自觉就算不是旷古圣君,好歹也够得上是个明主吧?
怎么自己手下的朝堂队伍里。居然不知不觉地混进了这么多人渣?
而滑稽讽剌的是,这两个人还不知道这封奏折附上的一张名单,上头列出的相关人等里,他们赫然在列。
一个在那儿义正辞言地指责十几年前的应天府府台玩忽职守,以至人贩猖獗,歹人泛滥,应该把已经调任的原府台抓起来问斩以谢天下百姓。
而另一个。大约是年纪一把又生得粗胖,站在那儿跟座小山似的,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大约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还有下头的那些百官,虽然名姓不在单子里。但若细论起来,跟单子上的人家沾亲带故的也少说有十来个。
高冕都觉得,这些案子如果公布出去,不单是朝野震惊的问题了。
权贵们有这么多丧心病狂,道德败坏的。只怕将来在史书上,都会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啊!
“臣以为,本案事关多条人命,又事涉不少高门大户,应天府力有不及,正该归属刑部审理,刑部侍郎苏大人断案颇有能为,微臣举荐苏大人。”
一位亦是着绯的官员出列推举。
“臣附议。”
“苏大人的确是合适人选。”
头一个推举的人说完,便又有两人出来附和。
长宁侯苏淮位于文臣之列的中间位置。
苏淮今年二十七八岁,风华正茂,站姿挺直如青松翠柏,深红色的官服更是映衬得他面如冠玉,仪容堂堂,既有年轻人的矫健又具中年人的沉稳,听到有人举荐自己,也是面不改色,目观鼻鼻观心地淡定。
高冕望了苏淮一眼,目光不无欣赏之意。
“臣以为大理寺段大人比苏大人更适合主审此案,一来,这京城人贩案牵扯众多,而段大人却是家世简单,无牵无挂,不受外物所扰,二来,段大人先前就审过荀放案,那荀放案里的人贩子也正是此案的罪犯之一,许多案情自可相互映证,更有利于案情早日得出真相,还我京城治下一片清明!”
就在百官以为圣上这回定是属意宠臣苏淮审理这一大案之时,却听有人出声反对,反而推举了另一位大理寺卿段颂。
段颂身为大理寺卿,半月前才审理了荀维案。
他和苏淮在刑案方面齐名,年纪也相差不大,但出身却大不同。
苏淮是承了家中的爵位,从皇家侍卫做起,受到高冕的信任,一路做到了刑部侍郎的。
而段颂则是京城平民百姓出身,据说从小家境贫寒,父早逝,是被寡母做粗活拉扯大的,段颂少年时寡母又亡,段颂生活无着,只得卖掉唯一的破房子安葬母亲,自己无处栖身,便住到了城外的义庄,帮着义庄上的看守人做事,换得吃住,同时也练就了一副神鬼无惧的好胆量。
神奇的是,段颂落魄到去看守尸体为生了,居然还没有落下认字念书,每日勤读不倦,最后居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中了秀才!
然而更令人称道的还在后头,这个贫家子并未止步于秀才,而是有如神助般,六年后又考中了进士!
还是个探花!
本来身为三甲的段颂是可以如前辈们一般入翰林院,混上几年,说不定有机会升迁,将来入阁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段颂却毛遂自荐地要去刑部和大理寺做个跟刑狱打交道的主事。
要知道这种总会跟死人打交道的官位,平常正经进士出身的官员最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一般都是本行的子继父职,儿子只要纳钱捐个监生,然后再疏通一下就可以接过父亲的衣钵,因有家学渊源,便也没太多忌讳。
当然还有得罪了人,故意被安排去做主事的。
有些文弱书生,才见着一两个案子里那血肉淋漓的现场,就会被吓昏过去,甚至大病而亡的也是。
段颂不仅没有半点忌讳或是不适,反是做得如鱼得水,屡破奇案,一路升迁,如今已经是正五品的大理寺卿,在民间,那更是鼎鼎大名,只要是段颂破过的案子,那必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