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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来,他的痴病似乎好了许多,几乎不见他说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和做古怪的举动了。
“能不能让我们看看?”
姬誉尽量言语温和平缓,免得惊吓到五郎。
五郎似乎认真地想了下,这才点点头,起了身朝他的小屋走去,手里还没忘记捏着他剩下的半张饼。
大约是曾经饱受挨饿的滋味, 所以只要是分给他的食物,都会吃得很干净。即使实在吃不玩,也会留着慢慢吃。
姬誉和罗姝娘跟在他的身后。
眼尖的大妮儿已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活泼地奔跑过来,拉住姬誉的袖子。嚷着当小尾巴。
“爹,你和娘是要去看五郎哥哥的画么?我也要一起看。”
虽然大家都不拦着大妮儿小紫小盆友给五郎一起玩儿,但是却不让她们进五郎的房间,毕竟再小也是女娃呀,怎么能随便进男子的房间?
所以虽然偶而大妮儿也会收到一两张五郎送来的涂鸦,但因为大妮儿和五郎的审美有别,有的画,大妮儿实在欣赏不了的,就会拒收。
五郎也不气馁,咧嘴笑着又拿回去。
一串人来到了那单独的小屋门前。
五郎推开了自己的屋门。
这间屋子不大。但是打扫得还算齐整,五郎自己做不好这种琐碎的事,都是姚婆子有空闲的时候就来帮个忙,不过,姚婆子也毫不客气地会指使五郎帮着她干点活儿。比如说和三壮一起抬水或是看火之类。
五郎的画架子就放在靠窗的位置,上头有一幅已是完成的画作。
“咦,燕子!”
大妮儿已经眼尖地瞧见了内容,欢快地一马当先跑到前头。
结果悲剧了。
因为画架比她这个小豆丁还要高一些,是以奔到了近前,反而瞧不见。
姬誉含笑地抱起了小家伙,一起观看这幅哺燕图。
这幅画跟大妮儿写字本上的燕子图有些相似。不过内容用色都要丰富许多。
成年燕子嘴里衔着小虫儿,正站在窝边,准备给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幼燕们投喂。
那成年燕子的耐心,小燕们的急切,甚至还有燕子嘴边衔着的那条受惊扭曲的青虫,都画得栩栩如生。趣致盎然。
笔法相同,画风却有微妙的差异。
原先姬誉见过的那幅寒柳春鸟图,满纸萧索孤寂,看得久了,仿佛能勾起观者的惨伤回忆。恨不得与画中孤鸟同声一悲。
而眼下这幅么,只看自家五岁小娃都瞪着大眼睛舍不得移开眼就知道其风格了。
“五郎,真是好画!”
见某人站在一边,微微低头,却紧紧地抠着手上的饼子,快把半块变成几小块了,眼睛却时不时地抬起来瞄众人,姬誉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吝称赞。
五郎面具下的嘴唇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可还有其它的么?”
姬誉瞧了这一幅,心里已是有了八分把握。
五郎兴奋地点点头,动作飞块地从他的床下拖出一个木头箱子来。
打开的箱子里全都是扎得齐整的画卷儿。
“这么多!”
大妮儿瞪大了眼,发出惊叹声,这回却是挣动着小身了要下地来。
五郎蹲坐在箱子边上,眼光闪闪,似乎期待着他这些作品也能得到常识。
罗姝娘拉住跃跃欲试就要伸出手去的大妮儿,“跟在爹爹边上看就好,万一你不小心把画纸给扯了呢?”
大妮儿嘟了下小嘴,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
她小人儿不会控制力道,有时扯坏了爹的书啊字啊什么,虽然姬誉从来不会发脾气,可是娘却要打手心的。
那些画卷儿码放得齐整,姬誉便也自小心轻拿,从头里取了一个展开看了,却不由得一愕。
大妮儿笑嘻嘻地,“这个我也会画!”
原来那上头果然就如三壮说的,尽是一团看不出是何物的线,真是连大妮儿四岁时的画都颇有不如。
姬誉心中微微一笑,依旧卷好放下,再拿起第二张。
仍然是一团线。
只在第五张时,才有了些变化,这回是个圆,中间画着两只眼睛,下头还有一道缝。
唔,这回好歹有了形状,看上去是个人的脸了。
姬誉这回学了个乖,再拿时就隔了几张,果然这张有了飞速的进步。一只小鸡,有尖嘴小爪,甚至还有翅膀,已经算是画得相当完整了。
姬誉这才醒过来。
莫不是。这五郎在涂鸦的时候,那因为头脑受伤而封存的画技,慢慢地找了回来?
想到当初那位老郎中开了药方就说,五郎这因头部受伤的痴症,需得慢慢调养,若是环境得当,只怕过个几年就能痊愈也未可知。
五郎在逐渐好转啊!
姬誉直接打开放在后头的那些画卷。
果然,跟千金公子一模一样的技法风格,而且也多以飞禽动物入画,什么孤雁。雄鹰,乌鹊之类的,不过虽然画面仍有些孤寂之感,却又多了丝温暖之意。
不管是技法,还是意境。似乎都比春柳孤鸟图更成熟了!
“五郎,这一张送我可行?”
五郎想了想,大方地点头。
同时还看向罗姝娘,涩声道,“也送书娘……”
说着把箱子微微朝罗姝娘的方向一推。
他的声音虽比初见时好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喑哑,也不知是否这个缘故。五郎几乎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姬誉不由得黑线,为毛总有种自家的娘子被人觊觎的感脚?
罗姝娘冲着五郎一笑,摇头,“送给他,就跟送给我一样,我们可以一起看。”
五郎眨眨眼。又不吭气了。
大妮儿也心急地眨眨眼,五郎哥哥你咋不问我呢?
她正要主动开口讨,姬家两口子已是起了身,跟五郎告了别,出了房门。二人互相对看一眼。
罗姝娘就算不是行家,也能看出来,五郎正常时绝对是位画道高手。
再对上年纪,时间,多半就是那位千金公子了。
回到自己房中,二人关了门商议。
“子宁你说的对,我现下也觉得五郎就是华公子啦,哎,快把这幅画收好,这可价值千金呢!”
话说五郎那一箱子,就算是前头一大半都是涂鸦不作数,也有几十张比千金公子正常时更有灵性的画作呢!
哇,那算下来,岂非值个几万两?
姬誉亦嘟嘴,有些小委屈地瞥了罗姝娘一眼。
罗姝娘居然神奇地理解了他的脑洞,分明在说,‘我的画也不差呀!’
罗姝娘好笑地摸摸他的脸。
“乖,五郎的画价值千金,子宁的画么,千金不换!每回你作画时,吃喝都顾不上,要用上好几天的工夫,把好好的人都累得没精神了,本娘子才舍不得相公这般劳累呢!”
姬誉这才面露志得意满之态,将手里的画卷小心地铺在案上,与罗姝娘细观。
罗姝娘越看越觉得可惜,如此才华,怎么就突遭不测了呢?
“既然知道了五郎的身份,要不,给华家送个消息吧?”
虽然他住在姬家,姬家也不缺他一双筷子,他看上去也很是自得其乐,但总不如回到亲人跟前的好吧?
更何况当初见他受了重伤还失忆的模样,罗姝娘只当他是身世凄惨,有仇家什么的呢。
姬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还不知道是何人要暗害五郎,若是冒然行事,怕是不妥。”
“可明明东都城的华家还好好的,并没有失势啊。”
话说上一世,大约罗姝娘三嫁守寡之后,好似还见过华家的一两个女眷来着,那时的华家都还是大玄朝有名的望族呢。
不过,却是一点也没有听说过华灿公子。
想来,那时的千金公子早就陨落了吧?
也是啊,没有自己一家好心收留,五郎若还是呆在三水镇的话,估计是活不到过冬的。
姬誉笑着瞥了一眼罗姝娘。
“姝娘,你在云洲城被王婆虐待的时候,难道罗家就失势了?”
罗姝娘顿时恍然。
“你是说,兴许华家也有下黑手的人?”
诶,这特娘的也太黑暗了点吧?
这大户人家们,还能不能过点安生日子啦?
看着点头的姬誉,罗姝娘无奈,“可是,明明知道他的身世,却不能让他亲人团聚,……对了,他还有个未婚妻在苦苦等着呢?要不咱给他未婚妻送封信去?”
一想到还有个苦命女子未嫁守节,过着青灯修道的岁月,罗姝娘就十分于心不忍。
姬誉仍然否决。
“那个未婚妻得了五郎留下来的所有画作,可五郎的画作却有一批出现在了宝华斋,这说明那位未婚妻要么不就是已不关心五郎,要么就是现下已经身不由已,无论哪一种,都对五郎不利……”
瞧着罗姝娘失望的神色,姬誉不由便是一笑。
“姝娘莫急,先前咱们并不知道这千金公子是谁,所以没去细打听,如今既是晓得了,就多方探问看看,先了解些情势再做打算不迟。”
罗姝娘一想也是,“嗯,子宁说的有理。可是咱们在武安城,难道还派人去东都城打听不成?”
这一来回,怎么也得十来天吧?
再说,也没有那般妥当的人啊?
姬誉摇摇头笑道,“哪里用得着跑那般远?姝娘放心,这打听消息的事我包了,你还是想想,若是京城罗家的人来了,该怎么应对吧?”
这事都经了官府了,自然不会如一般家族处理的那样,藏着掖着遮丑,怕坏了名声什么的。
罗府势必要再有人来,来者为谁,如何应对,可就都是罗姝娘要认真面对的了!
ps:
多谢赶路同学送来的两张小粉红~~好有爱。。。
本章也是小肥的一章。。。mia~~
正文 、155 来龙去脉
‘子宁,这件事啊,我还真知道。‘
陶平山手握酒杯,神秘一笑。
‘就知道陶兄消息灵通。‘
坐在对面的姬誉,面带微笑,作洗耳恭听状。
‘什么消息灵通,不过是那秦楼楚馆去得多,自然相识者众,闻听的南来北往,街头巷议之事更多些罢了。子宁年少才子,若愿意与我同去盘桓流连,日后也会耳目灵便,无所不知啊……‘
这天底下,怕这青楼,是消息最灵通之所在了。
这男人们,吃饱喝足,酒酣耳热,温香软玉,甜音腻耳,*夺魄之下,管不住自己的嘴,跟自己相好的姑娘们胡吹大气,炫耀显摆,什么话说不出口?
这个姬子宁啊,文才诗画绝上上品,可惜唯一缺点就是太过惧内。
一说让他去那金粉繁华之地见识见识,他就急推忙躲,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相貌,好年纪!
就算他家娘子,有可能是安乐侯府遗珠又如何,再贵重的身份,也不能不守妇德啊!
又来!
姬誉摇摇头道,‘小弟不惯与陌生女子打交道。陶兄在武安城任意自在,难道就不怕家中的娘子怨怪么?‘
这个大玄朝,虽说习俗不同,但大部分人家一夫一妻,相公在外沾花惹草,回去也有被打骂罚跪算盘的。
陶平山洋洋得意,‘吾家娘子甚是贤惠,把家中田庄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家老小都安排得妥当,还时不常地送银子和新衣过来,才不会计较那些外头的莺莺燕燕。‘
有比较才更有优越感,陶平山只觉得自己家有贤妻,外有红粉,此生若再高中进士,那可就世事两全了!
说着便抬起自己的袖子让姬誉看。
‘这件春衫。便是我娘子亲手缝制的。‘
姬誉附和地赞了一声,心中吐糟。
前些日子,某人还显摆怡红馆的某位姑娘亲手给他绣了个肚兜来着。
内着相好的肚兜,外穿妻子做的春衫。某人还可以再没节操一点么?
话说,这陶平山是个有才的,为人也算是不错,可惜的就是在某方面,也太随便了些……
‘嗯,陶家大嫂果然是个贤惠人,陶兄还是言归正传,说说这千金遗作的事吧?‘
陶平山饮尽手杯酒,这才道,“这千金公子的近百张画作。自他亡后,都在他那位不幸守了望门寡的未婚妻石大小姐手中,唉,真真是奈何苍天捉弄,偏偏佳人红颜薄命。却又一片深情,坚贞如石,可歌可泣啊……”
“生持节操心,死作坚贞鬼。至今坟上春,草木无花卉……”
说着便摇头晃脑子吟起了诗句,还道,“生有此妻。复何所求啊?”
姬誉亦闷不吭声地饮了半杯酒。
说好的画作的事呢?
歪楼要不要这么随意啊!
“那位石小姐,自入东都城外的会真观,出家为女道士,日夜为亡夫念经祈福,因她是家中长女,父母给她的妆资不菲。少说也有近万白银,她去了会真观,便出资将会真观重新修葺一新。”
“难道是因为重修会真观,所以石小姐将华灿的遗作出售?”
姬誉总算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便不由知主地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