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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水瓶盖好。也许她以为他着在她诚实的份上。会赏她一口水喝。她要真这么想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在我们到达那里之前,我一口也不喝。“她说。
他皱眉问道:“到哪里?”
“到你要去的地方。”
“那是什么地方?”
“你弄到泥土的地方。”
原来如此。
他说:“我是在一个被火烟接攻击过的环礁那儿弄来的。那儿的居民都死了,不可能说出他们从哪儿弄来的。”
“好藉口,”她摇着头,露出一丝鄙夷的笑。“经过火烟族洗劫过的地方,什么也留不下来——更何况泥土。”
他不说话。
“再说,我从没看过像那样的泥土。”她说。
她用目光搜寻他的。
“你去过那儿,对吗?”她说。她的声音低低的,在浪花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船体的情况下,仅能听见而已。不但低沉,还充满了向往。
“哪儿?”
她更加急切起来。“干燥陆地呀……你知道的。”
他几乎是满怀兴味地移向她身旁。“是的,不错,我知道它在哪里。”
她的目光闪耀着惊喜的火花。
“我早就知道,”她说:“我们……我们就是要到那儿去吗?”
“你和我要去,”水手回答,他的声音极其柔和。“我们必须把孩子甩开。”
她的脸色一沉,看来大惑难解。接着,惊恐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庞。“……你说甚么?”
他朝船身呶呶嘴,说:“我们正在进水。我的船在混乱当中破了洞。我的过滤器也给搞坏了……”说到这儿,他又朝那组用管子、瓶子等零件拼凑起来,可将他的尿液再生为饮水的巧妙设计呶了呶嘴。“如果它的饮水再生率能够达到原先的一半,我想这是办不到的。”
她的眼光毫不放松。“我说过我不会喝……”
“十二天?我想这是办不到的。”
她打了个寒颤,转开脸去。“也许大家说得对。也许你是个魔鬼……”
他低声说道:“现在你们两个人最好有一个死掉,总比两个都慢慢死掉的好。你比较强壮,机会比较大。孩子注定是逃不过的。你要面对现实。”
他站起身来,而她伸出了手,抓住他的脚踝。“等一下!”
他冷冷地俯视她。“不用再说了。”
“我们救了你的命!没有我们的话。你不可能活着逃出来……”
“你们让我逃出来。”他说:”所以你们才跟着逃了出来。我们扯平了。”
她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你看……我会捕鱼……煮饭……”
“我也会。”
她眼睛一亮,情急生智,手指飞快地从脖子上除下了项链,递给了他。
“把这个拿去,”她说:“很值钱……”
“我的甲板下面多的是比这更好的,”他咧开嘴笑了不到一秒钟。“那些强盗没有把什么都拿走。”
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你听我说……我很了解在绿洲的遭遇带给你的感受,为什么你这么刻薄……”
“我不刻薄。”
“那么,说愤怒吧。……”
“我像愤怒的样子吗?”
“但她只是个孩子……”
他什么也没说。
她毫无表情的脸孔上只有一对冷峻而清亮的眼睛。
“我……还有什么可以和你交易的吗?”
“像是什么?”
她舔湿了双唇。不管她的嘴唇干裂与否,看来同样饱满而可爱。“你自己说……你出海很久了……”
淋浴在午后阳光中……她恍若头顶光环……她的唇,那样地饱满……曲线则十足地女人的韵致,然而又不失纯真……
她微微笑了,或许是他的心思显露在脸上了吧?——用她的语言来说,这是有点儿刻薄意味的苦笑。她高声呼唤着女孩的名字;“艾诺拉!”
“什么事?”
“艾诺拉,你到甲板下面去。我必须……私下和我们的主人谈一谈。”
“是的。海伦。”
那女人站在他面前,将上衣扯下,露出圆润而肤色健美的肩头。
艾诺拉向下一跳,进入了到处塞满东西的舱房。就像任何一个小孩一样,她总要到处摸摸弄弄,探索一番。就在她摸到一根栓子的同时,一块木板“啪”的一声开了。
她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退,竖起了耳朵,唯恐这声音惊动了大人,招来一顿责骂……
但或许他们在甲板上太忙了。没有人来骂她。
从墙板上落下来的那块木板,好像一张桌面似的。上头钉了一张手绘的图表——艾诺拉不知道还有“地图”这种措辞。那块木板原先所遮住的地方,竟有着许许多多分格的柜子,里面放了更多、更多卷起来的图表——纸张——多么珍贵的纸张!
即使是老教皇,都不曾拥有这么大的一笔财富!
在其中一格里。她找到了一个盒子。盒子上的字,她并不认识——六十四色蜡笔,但她立刻像任何一个孩子一样地知道了盒子里面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它们的长短不尽相同——有些使用过了比较多次;有些断为两半——但是艾诺拉一看,就知道这是了不得的宝贝。她捏起一根蜡笔。在一张有着水渍的古代纸张上——她还知道事先将它翻转到空白的一面一试探性地画了一笔。她不想破坏别人面过的图画。
艾诺拉——她不是一个坏孩子。
但她毕竟是个孩子——手上有一盒蜡笔的孩子。
她试着画出的线条相当美丽。于是她趴在纸上,图像有如潮水般从她脑海里涌出,她将一根蜡笔接着一根蜡笔地继续书下去。她从没用过彩色画棒,但现在她可以面出彩色图画了!
她笔下画出了很漂亮的形象——鸟啦、马啦、住在小茅屋里的人们,还有山脉——色彩缤纷。木炭所画出来的战争的冷酷线条,就让它留在上面的船板上吧!
她跨出她的衣衫。
她的肌肤光滑无暇,连一个疤痕也没有——在水世界。这种现象很不寻常。她的胸部丰满。傲然挺起;肋骨突显;腹部坚实平滑,肌肉发达;两腿的肌肉也很发达,但腿形迷人。她两腿打开,丝毫不以为耻地牢牢站定。
她显然很不喜欢这样展示自己,只因为既然做了决定,她就毅然而为。他不得不欣赏她。
而且,当然,他更欣赏她女性的形貌。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去碰触她一边浑圆可爱的乳房,几乎要触及她紧绷的皮肤时,竟然有点儿颤抖了……
……于是。他缩回了他的手。
“不。”他说。
她吃了一惊。“不?”
“这样做是不对的,”他不悦地说:“我不是你们的同类。”
她抓紧他的臂膀,说:“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从不……”
“你们靠气生存的人全都一样,”他挡开她的手。“你知道我真正想法吗?我在想:此刻何不把你们两个丢到水里去,你们没有任何我需要的东西。”
她用手臂遮住胸部。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赤裸地站在他面前,而他从她身边快速走过,仿佛她是另一艘在水面航行的帆船而己。他走向船尾,听到身后的她在收拾自己的衣物。他弯下身去清理一些散落在甲板上的碎石之后,开始去操控船上的帆。
她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这次有着前所不曾的冷厉。
“你一定要带我们去。我们两个……”
他慢慢地转过身子看着她。她已穿好了衣服,但在她的手上多了样东西:一种武器。他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总之她是偷偷带上船来的。
那只仅能射击一发的“掌上鱼枪”。正瞄准他心脏。
“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对她说完以后。仍然不停手操控船帆,“还有.相信我,我不是你第一次下手杀人的对象。”
但她凛然的表情十分坚定,再且她手里那柄迷你鱼枪,瞄得再准也没有了。就算她很紧张,也掩藏得极好。
“也许你并不是我射杀的第一个人。”她说。
“也许吧!不过,你打算这样睢准我多久呢?”
“需要多久就多久,”她竟不畏惧地说:“从这儿到干燥陆地。一路上——”
他猛扳舵柄,船首高高翘起,三角帆发出吱嘎的声音,然后他突然放下升降索——三角帆松了。“啪”的一声掉下来,把那女人整个裹在帆布毡子里面了。
他抓了一只桨,向包在船帆中问那个鼓起来的东西——她的头——结结实实地敲了一下。
那鼓起来的东西歪倒一边。
此刻,他很轻易地把手伸到帆布下,拉出她一条失去了知觉的胳膊,并抽走了她手里的“掌上鱼枪”。
现在他或许可以专心地行船了。在那些火烟族还没赶过来找他算帐之前,稍微偷一点儿闲。
第十三章
祭司的海上城堡——迪司号,是一艘四平八稳的货轮,古代称之为“超级油轮”的。它的吃水量达三百吨,船壳的钢板已是锈迹斑斑了。船尾如巨塔耸峙般的大烟囱,直冒黑烟,但船身看来几乎静止不动。它已在海上飘荡了好几百年,到了这个阶段。它的作用倒比较接近于环礁,而不是交通工具了。
在迪司号凹陷的船体内部里有个医疗室,医生——祭司的专属医护人员——正在照料他的病人。个子瘦小、外观憔悴的医生,本人的气色也不很好,他一脸的病容,在永远装置在他鼻孔的喷管的强调之下。更令人印象深刻。这些喷管连接着一辆推车上的好几个瓦斯筒,它们提供给医生的不是氧气,而是各种不同气体的混合娱乐效果。医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调整瓦斯筒上的把手。调制他所适合的鼻孔综合喷剂。
在这间又小又破的医疗室里。祭司坐在一顶有着细长靠背的椅子上(它上面嵌了一块金属标记:“费城,齿科器材有限公司”的字样显示在上面),好几个人围聚在一旁观看治疗的过程。这些人之中有一个便是祭司的副司令——那日耳曼人——另外都是些凶残猥琐的大孩子。
医生不断抱怨着这些“人鼠”闯进了他的圣坛;但在祭司的心目中:孩子们是他的明天——他们就是他的未来!所以他要把船只的经营权交付给他们。
在治疗椅旁边,有个金属托盘,里面放满了古董级的医疗器具,还有各种大小不同的球状轴承。医生把手术中所使用的最后一样器具放回了托盘中,是一支尖头画笔。
“好了,”医生对于自己的手艺感到很满意,他吸了一口瓦斯。”完全好了,像新的一样,还更好些!”
祭司把椅子上方的仪器拉下来。那儿有面镜子,他看了看镜子里的新眼球。在他左眼眶里滚动的轴承有个瞳仁和虹彩,都是用画笔画上去的。医生刚完成的画工,还湿得发亮。
但是祭司唯恐医生是个平庸的镭射画家,而不是医疗专业人员。
他下了椅子,抬起了他的新球扦(悲哀的是那根旧球杆在劫掠行动之中遗失了),挣扎了半天才得到平衡。
医生扶着他。让他站稳了。“在看深一点的地方时,可能有点小问题……”
“最好不要让我在打球的时候看不见。”祭司说。
“你很快就会适应的。”医生有点儿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一个像你这么聪明,又天生充满运动细胞的人,总不会——”
“你说呢?”祭司转过去面对着日耳曼人,指了指他自己的假眼球。“你认为薄样……大胆地说。”
“唔……不错。”日耳曼人回答:“真的,真的不错。”
“不是我爱吹牛,”医生说着,碰了碰他的胸前。“我相信它比你的真眼睛还好。”
祭司转而面对他部下里的一个大孩子说:“你认为呢?”
“狗屁不如。”生性凶残、粗鲁无文的大孩子说。
祭司看着他笑了。“听到了吗?这就是为什么我爱孩子的原因了。他们没有伪装,不会搪塞,总是说实话。”
他用球杆的顶端戳了医生一下;小个子医生的脸色转为惨白。
“看来确实狗屁不如。”祭司口出恶言。“感觉冷冷的,简直狗屁……”
正当他衡量要不要把医生的那些管子、气体等装置弄个乱七八糟,以作为对他医疗不当的报应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祭司阁下,请原谅。“大管家站在那个由防火壁切割而成、状至丑陋的门口。
“什么事?”
“上面凹穴有点儿问题,或许你来看一看比较好。”
祭司从衣袋里摸出一副游泳戴的水镜。他本来已把左边的镜片涂黑了,做为暂时的眼罩使用。而今医生的伪装手术既然是个大失败,水镜还是得派上用场。他套上水镜,涂黑的镜片遮住他残废的左眼,另外的镜片横在他额头。
他从治疗椅的镜子中看见了自已,活脱“摩登海盗”的模样,他颇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