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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不归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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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这种感觉使寒烟有点不自在,第一天到了“大家拿”,就象
偷儿似的。二牛嘿嘿冷笑说:“你以为咱吃亏了?咱是骗那帮傻老外,钻空子。”
    早听说是两室一厅的房间,里面已经挤了5男2女,摊下来每人每月才80美元,
虽然挤得象沙丁鱼罐头,但一听寒烟要来,大家还是OK,只要能省钱,别说挤,住
厕所、蹲茅坑都成。反正出来就是受罪来了,谁都是穷鬼。
    一进屋,里面有几个人站起来招呼寒烟:“来了。”其中两个他在国内就认识,
一个是前国家男篮中锋孟勋,一个是《风雷》杂志编辑任荣的弟弟任华。
    “嘿, 早听我哥说你要来了, 幸亏你没跟姜傻帽住,我还想丫的呢,坑了我
800美子, ”小任亲热地给了他一拳,笑呵呵看着他。两米高的孟勋矜持地眯缝着
眼,晃天神般地度过来,和他握握手:“嘿嘿,国内有好日子不过,出来受苦来了,
熬吧,兄弟。”

    厅倒真大,约莫有30米,刀把型。地上铺了两个双人床垫子,被窝叠得窝窝囊
囊;有个破双人沙发,带棱角的地方黑不溜秋的;一个二十寸的电视歪着架在椅子
上,雪花沙沙乱闪;屋里烟雾弥漫,但还混杂着一股臭鞋臭袜子味。
    “电视又瞎了,捡来的东西就是不灵。”孟勋站起来,使劲拍了电视几巴掌,
拍出来个金发洋妞,乌里哇啦地朝他乱嚷。
    “这是我铁哥们,许寒烟,报社记者,大学英语本科。都是北京人,出门就是
朋友,以后大家多关照,”二牛把他介绍给另外三人:戴眼睛的叫刘江,北京经贸
大学毕业;矮墩墩的中年人叫老李,北大社会学博士;头发长长的叫刘易,长影的
摄影师。
    

    寒烟和那三人握了握手,一边敬烟,一边挤出笑脸说:“刚来,多关照,多关
照。”
    卧室里走出两个姑娘,年龄大概都在25岁左右,看见寒烟有点羞羞哒哒,笑着,
没主动打招呼。
    “哎,你不是……我好象见过你,签证那天,忘了?咱还说过话呢。”寒烟对
一个长得清秀俊俏的姑娘叫起来,那姑娘有点不好意思,抿嘴一笑。这可真是天下
之小!在北京签证那天,寒烟看到一个文静的姑娘,拿着表格在一边等,她的烫发
很独特,两侧几缕编成细小的辫子,和她姣好的五官配起来显得温馨独特。他请教
了对方几个问题,但那姑娘警惕地向后退了退,缄口不语,只是承认自己要去温哥
华。“以后没准咱们能在那见到呢!祝你走运。”他回到家里后,那姑娘的身影还
真在他脑海里闪过几回。
    “哈,咱们缘分不浅,你看,真就见到了。”寒烟走过去和那姑娘握了下手,
知道她叫享静,北医毕业的;另一个短头发的叫嫣然,外企职员。两人长得都水灵
灵的,看来这年头,漂亮点的姑娘都出国了。
    “寒烟,我们这拨人都出来半年了,出国就是他奶奶的洋插队,你得住黑房、
打黑工、开黑车、什么都是黑的。好在洋人都是大傻子,有不少空子能钻,要不然,
这日子能逼疯了你。”
    “不会吧?我看你们活的挺自在的。”他四处巡睃了一番,三个男的占了个房
间,两个女的占了另一个小的,看来,他肯定得睡厅里。
    “睡人家尿湿了的床垫子,蹭人家地铁,到处磕工磕不着,奖学金又没有,整
个一傻帽,还自在呢!没身份,你就狗屁不是。”二牛接着骂。
    “我X加拿大大爷! 我早晚得泡个洋妞,哪怕弄个黑人老太太,也得先把身份
弄下来。没身份,挣妈X钱。”
    “小任, 这还有女的, 你那嘴别太脏,”孟勋一边说,一边又在拍那电视。
“知足吧,这还能捡到电视,凭什么你到这就发财。”那电视是他捡的,抱了二里
地才弄回来,电子管的,开15分钟,中间就出来个王八状的黑块,面积越来越大,
一会就只出声不出影。只能晾凉了再开。
    “哥们,抽根洋大炮吧”二牛递上一根烟。他看了看,和烟卷没两样,这可不
是大炮,他小时候卷过大炮,把烟丝码成一条,斜着一卷,弄成个喇叭筒,前面的
纸再拧成个死尖,拿牙一咬,“嗝知”一声,齐了。
    二牛生产出的大炮相当专业。他有个小工具,把烟丝码在一根凹心的铁片上,
一头套上空心的过滤嘴烟筒,另一头温柔地一推,烟丝钻进空烟筒,一根标准的过
滤嘴香烟就出来了。这是卖给穷人用的烟具,自造洋烟比盒烟省一半钱。
    “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在这活着没问题,您50块钱能吃一个月,可是……唉,
不说了,你日子长了,慢幔体会吧,咱先找“尿不湿”去。”他指的是床垫子。二
牛、小任拉寒烟出了门。

    二牛是寒烟的北师大校友,教育系的,和寒烟同在校田径队。二牛是这里的元
老,来温哥华快一年了。这几个人眼下都在同一所语言学校补习托福,准备考个好
分申请奖学金。那学校是一个中国留学生串了一个洋鬼子开的,请两老师,分初级
和高级班,学费贼贵,每人每年1800加元,折合人民币黑市价1万多。
    二牛那破车才250加元,是个跑了八辈子的小甲壳虫。车体下面锈得一塌糊涂,
消音器折了,用根塑料绳拴着。车头大灯是个独眼,车尾巴被撞凹了一块,屁股上
还用漆喷得花了胡哨,上面有句英文:“Don't Kiss Me〃。寒烟心说,就这破车,
躲都躲不开,谁敢和它亲嘴?
    进车后,二牛把两根裸露出铜丝的电线仔细对好。这车买来就没锁,打火不用
他这绝活,神仙也别想把这车鼓捣走。接了三次火才着了车,二牛挂上挡,足足晃
了三分钟,一给油,叭唧灭了。“总他大爷的挂三挡上,这车整个一斜眼!”二牛
还没考下正式驾照,笔试通过后仅拿到学员司机的黄纸,这种学员司机必须要有成
年正规司机坐旁边指导开车,否则,被警察逮着就算违法驾驶。二牛够仗义,胆也
大,今天是他上路的第三天。
    车终于走了,屁股后面的消声器发出清脆的小炸鞭的啪拉啪拉声,但三人谁都
乐呵呵的。 那年头, 国内几乎还没有私人轿车,除了部长的女婿,您想有自己的
“坐骑”,做梦!
    小甲壳虫出溜溜地运行良好,小音乐一开,洋大炮一抽,眼前的良辰美景使他
们都有点心满意足。二牛晃着大脑袋,美孜孜地说:“什么是出国的感觉?您得开
上车,好赖这也是小轿车,”二牛轻轻拍着方向盘,象拍自己情人的脑门。“我妈
要知道他儿子也有了德国造的轿车,非得乐疯了不可,我们家祖宗八代连独轮车都
没有,这日子要说,也挺逮的了。”
    他们在街区里串来串去,专找高楼后面的垃圾箱。这的垃圾箱大得象口火药库,
不少人搬家时就把床垫扔在垃圾箱边上,碰巧了,你能捡上个尿不湿的垫子。
    在一个高楼后面,他们发现了一个双人软垫子,不太脏。哥三把那家伙折腾到
车顶上, 拿绳子一煞,乐颠颠地打道回府。路上经过美洲最大的超级市场SAVEWAY
时,寒烟要求买点吃的,第一天来,得表示一下。

    超级市场真大,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寒烟看着脑袋直晕,看什么都好,但一看价
格,舌头都大了。小任不知哪去了。二牛指点他选了几样生活必需品,一盒鸡蛋,
一盒牛肉馅,一大桶便宜果汁,一磅冻豌豆,盐糖油之类的。买每样东西,寒烟都
快速地折合成人民币,全不上算,他把裤兜里的那张百元美钞都快攥出水来。
    逛了半天,推的车里就那一抠抠东西,寒烟觉得挺不好意思。“买只鸡吧?”
二牛取笑他:“买鸡巴。您娄娄比国内贵多少?算了,晚上我带你偷几只鸽子炖了,
又香又不花钱。”
    找到小任后,他们回车里来。小任诡秘地说,“许哥,我没什么东西给接你风,
哥们顺了几根香肠和一片熏肉,算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不偷丫资本主义白不偷。”
小任把夹克一抖,里面掉出堆东西,还有个大蒜头,几块生姜。
    “嘿,任儿,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我说怎么见不着你了,怎么顺的?”寒烟吃
吃乐着,心说这小子胆真大,有这块料,温哥华算是遭了秧。
    “要不是许哥出来,我哪能冒这险?反正是资本家的东西,不顺白不顺,我要
有钱也不干这下三滥的事。对了,我自己留了桶罐头,你看,”小任从怀里又摸出
个铁桶,寒烟借着光一看,不禁笑出声来,“哥们,这是给狗吃的,你看这英文写
得清清楚楚。”“嘿,我真帽了,属它最占地方,亏了!”小任沮丧地大叫。
    “任儿,小心商店里有猫眼儿镜,那包装上都带磁,真逮着你,立码移民局你
踢回国去,这便宜还是别占的好,”二牛认真地说。
    “踢回去更好,反正丫得给我出机票。抓哥们蹲大狱我还求之不得呢。许哥,
知道吗?这他妈的监狱犯人每天都有牛奶喝,周末还让回家,住的比咱好多了。真
邪性!”
    寒烟笑了笑,没说话。他觉得不管怎么穷,咱也不能偷东西,但他没说出口。

    晚上大家一块包饺子,牛肉馅。寒烟的那根擀面杖派上用场了。嫣然和享静轮
换着擀皮儿,男的包,大家都挺开心。
    享静擀的皮儿又快又匀。二牛说:“享静,我认识一女的给唐人街一家店擀饺
子皮儿,一天干8小时,每小时三块现金,你要去准行,我给你介绍一下。”
    享静还没吱声,小任叫起来:“我也知道那家黑店,是个台山农民开的。孙子
特黑,欺负咱大陆学生没身份,一小时才给三块钱,比他妈政府规定的少一倍。急
了,我跺丫挺的。”
    “三块钱也是钱,一天挣下来能吃小半个月呢,”孟勋细声慢气地说。他好象
总和小任跄着,听说他老爹是高干,看不起个体户出身的小任。
    “那一天下来,手还要不要了?不干,享静,我就不信混不出来。”嫣然看上
去挺泼辣。
    享静安安静静地擀皮儿,没说话。这姑娘很内向,看上去有修养,是个好人家
出身。
    正做着饭,外面急火火地冲进来两男的,一进门就叫:“哥几个,出事了!出
事了!小于干活时锅炉炸了!差点炸死!满身都是泡,现在在医院躺着呢。”
    “哎哟,真的?”大家都蹦起来,问怎么整的。
    留寸头那小矮个说:“先甭问了,合计怎么办吧。小于没上医疗保险,一去医
院人就让先垫一万块钱,要不不收。看小于那惨样,哥几个都哭了。他boss是个广
东移民,臭农民,特孙子,出事他不管了,说不让小于赔锅炉已经不错了。”
    小矮个抓起桌子上的大可乐桶灌了几口,接着说:“昨晚上,小于老婆来电话
说他妈在国内被汽车压死了,小于特孝顺,哭了一夜。今天上班,心思恍惚,不知
怎么一个误操作,锅炉炸了,一条腿崩断了,全身65%二度烧伤。
    “幸亏小于入了教会,几个洋人一听电话,真仗义,帮他住进了医院。我们来
时候,小于醒了,也不说话,就在那哭,死活不让做手术。二牛,你和小于最铁,
你说现在怎办?”
    “说什么也得帮把手呀,大家出来都是兄弟。咱先看看去,怎么样?”
    除了两女的,大家挤上两辆破车,风风火火直杀医院。

    寒烟第一次进洋人医院,走廊挺宽,干净得什么似的,人不多。墙上有小盒子,
里面时不时传出英文,让什么什么大夫去哪哪哪。
    到了急诊室,发现小于全身都是白绷带,躺在一个用帘子隔起来的大屋子里,
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鼻子和嘴,一条腿吊起来老高。一看到二牛,小于眼泪就下来
了,嘴蠕动着。二牛俯身上前,听到他小声说:“二牛,我妈死了,我又变成这德
性,我不想活了。”说完就往下扯那条腿,看上去要自杀的劲头。
    “别傻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点事扛不过来,算什么爷们?天塌下来,哥几
个顶着。你看你,大老爷们,别这样。”二牛安慰他。
    旁边站着两个洋人,一个是老太太,一个是小伙子。他们和小任用英语急切地
说着什么。
    “这两老外说什么呢?”小任听不懂,转身问寒烟。寒烟听明白了,他们是说
要不要和小于的父母联系。
    “NO,NO,NO,”五、六个脑袋齐刷刷地朝那两人摇得象波浪鼓,把两人整得
糊里糊涂,摸不着北。
    一个黑人女护士过来了,胖得呼嗤带喘,她的英语寒烟只能听懂一半,大约是
说,这里不能呆太多人,留下两人,其他都得下楼去。
    “问没问钱的事?”二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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