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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不归路-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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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垃圾袋里,五六只袜子散乱地扔在地上,绿地毯上横贯着几条白电线。
    他的头又疼起来,他把头垂在床沿,从口袋里掏出把药,看也不看,塞进嘴里。
痛苦令他在床上缩成一团,不停扭曲,他把牙咬得咯咯响。

    有人大声敲门,寒烟不理。一会儿,门开了,房东领着享静和二牛进来。寒烟
听到声音,赶快胡撸平头发,整换神情,从卧室钻出来。
    “寒烟,你这叫什么?搬家连招呼都不打,你知道我和享静找你多少天了?”
二牛当胸给了他一拳。
    寒烟没理他,朝房东陪笑:“对不起,我搞得太乱了,我马上打扫。”房东白
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你的绿卡通知书下来了,请客吧,”二牛说。
    享静则关切地看着他,“你病了?”
    “我活得欢着呢,哪来的病?”
    “你呀,唉……”享静摇着头,默默地帮他收拾房间。
    “走,吃饭去,我请客。”寒烟挡住享静。把他们往外推。
    “你也太不象话了,你这脏得象个蟑螂窝了。”二牛耸着鼻子说。
    “马上就回国了,谁还管那么多。”寒烟辩解道。

    一个华人餐馆里,三个人简单地吃着东西。
    “你的通知书寄到公寓好几天了,你躲在这干什么?”享静问寒烟。
    “你问他,”寒烟对二牛一摆头。
    “嚯,你还真怕我打断你的腿呀!享静你说他逗不逗。他说订好机票要回国。
我说你要是敢走,我非把你锁屋里;你要楞走,我就敢打断你的腿。保管10年后你
还得感激我。”
    享静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寒烟,现在绿卡到手了,你还想回国吗?”二牛问他。
    “当然。”
    “Shit!我这就通不过!哟,坏了,我忘了接我女朋友了,你们两聊着,我得
先撤了,”二牛说罢就走,也不知这借口是真是假。
    二牛走后,寒烟和享静开始沉默起来。
    “你真订了机票?”
    “嗯。”
    “哪天?”
    “你们办事那天。”
    享静沉默了片刻。“我能送你吗?”
    寒烟摇头。
    “寒烟……”享静抬头看他。
    “别说,享静,什么也别说了。”寒烟痛苦地摆手。
    享静低头用筷子沾茶水。“你头好点了吗?”
    “唉-”寒烟长叹一声。“没事了,一回国就好了。多谢你们关心我。走,我
送你回家。”
    两人坐在车里,寒烟默默开车,享静看着窗外。寒烟不知不觉地哼起了“嘉陵
江之歌。”
    享静静静地听完,叹口气说:“我还记得你那天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
    “你说……什么教堂里唱歌的那句。”
    “噢,我都忘了。回国就没有教堂了,死也死在家乡喽。”寒烟长舒一口气。
    “还记得theroadnottaken吗?”
    “路都是自己走的,没有选择的路是别人的路,我只认自己的路,不再后悔了。”
    “你难道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约翰结婚?”
    “不。”寒烟断决地说。
    享静侧头看他,长时间地看。寒烟正视前方。
    明亮的月光下,车在空寂的街上疾驶。月亮又大又圆,快到仲秋节了。
    突然,享静颤声说:“停一下,寒烟。”
    寒烟手抖了一下,机械地停车。车泊在一片树影中。享静双手捂住脸,她的情
绪有些异常。可以看出,她有些话想告诉寒烟,她的内心很矛盾。
    “给我颗烟。”
    寒烟茫然。享静从来不曾抽过烟。
    他拿出颗烟,点燃,侧手递给享静。
    享静猛吸几口,剧烈咳嗽。她痛苦地弯腰,眼泪夺眶而出。
    寒烟伸手夺她的烟,遭享静拒绝。她依然抽,笨拙地想试着吐眼圈,但又剧烈
咳嗽。寒烟同情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忍住。
    享静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一种痛苦之中的佯装欢笑。“这烟真辣,真呛。你们
男人原来图的就是这个。”
    寒烟苦笑。
    享静将烟熄灭,放进烟灰缸里,揉了揉眼,平静地说:“对不起,咱们走吧。”
    两人一路无话。
    车到享静门口,寒烟郑重地伸出手。“享静,握个手吧。祝你一生幸福!”
    享静诧异地看他,“干吗这样?又不是见不到了?我不握手。”
    寒烟面部有一个享静觉察不到的细微抽搐,他欲言又止。突然,他使劲轰了脚
油门,冷峻地说“保重!”后,果断离去。
    享静眼噙热泪,站在灯影下,一直目送车尾的红灯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十七章

    接下来的几天,寒烟去移民局办好了绿卡的有关适宜,仔细地将郑雯的通知书
寄回国内,取了机票,将汽车过户给小任,把银行的存款转存到中国银行郑雯名下。
    享静这几天不断地从二牛处打探寒烟的消息,她尽量回避见到寒烟。她知道她
和约翰的婚礼对寒烟是个刺激,但看到寒烟有条不紊地为归国准备着,心下有了不
小的安慰。
    二牛在寒烟回国前的几天请假陪他。寒烟开车带他去了当初他和享静去过的小
湖、海滩和饭店,似乎是在为昔日的旧情做一次告别的追念。
    两个人站在海滩上,二牛突然粗声说:“寒烟,咱都是男人,今天我想直接了
当问你几句话,憋了好长时间了。”
    “说吧。”寒烟简短地答。
    “你这一走……你这一走就和享静断了吧?”
    “对。”
    “你爱她吗?”
    “爱。”
    “你知道她爱你吗?”
    “知道。”
    “那你丫的凭什么让她和那傻逼约翰结婚?你丫是老爷们吗?”二牛勃然大怒。
    “骂得好!哥们。”
    “是他妈的男人就得果断!你要是死追,享静当然就是你的。”
    “对。”
    “对你妈的屁!你丫整个一猥琐!老婆怎么着?孩子怎么着?玩勺子去!你丫
管得了那么多吗?”
    “你说怎办?”
    “怎办?要我……要我……我才不论秧子呢!我他妈的不管不顾!爱谁谁!操
……我是没接过婚,我是没孩子,可我他妈的……嗨,谁知道?反正我觉得你们忒
窝囊了!忒可惜了!”
    “还说吗?”
    “骂都骂了还说个屁呀!”
    “我说句行吧?”
    “当然了,你早该给我解释清楚了,说吧。”
    “走吧。”寒烟转身就走。
    “我操,你丫真激我这火是不是?”二牛瞪起眼珠子,扑上前揪着寒烟的脖领
子狠命摇。“我他妈的今天不打你,我就对不起你这个朋友!我让你回家!我让你
窝囊!我让你怕老婆!”二牛骂一句,就狠打寒烟肚子一拳。他为自己的哥们不明
白自己的一腔好意而生气;为自己劝不动寒烟而悔恨;为马上要失去这么好一个朋
友而惋惜。
    寒烟不还手,咬牙说:“打得好,二牛!打得好!打死我吧!”
    二牛突然住手,把寒烟一推,抱着脑袋蹲一边呜咽起来。“你丫这算什么哥们
呀!你他妈干吗不还手呀!你不打我,你让我这辈子得为你多内疚呀!”
    寒烟知道二牛误解了他,但是,怎么解释呢?能解释得清吗?
    “二牛,走吧。我这人就这操性,你把我这朋友忘了吧。”
    “操你丫的许寒烟,你不是男人,你不是我二牛的哥们!”二牛又跳了起来。
    “你有完没完了?”寒烟平静地问。
    二牛窜过来,一个别子把寒烟摔在地上,抡拳乱打。寒烟被打急了,一掀腿把
二牛从头上籀了过去。
    两个男人坐在地上喘大气,谁也不理谁。呆了一会儿,寒烟过去把二牛拉起来,
掸他身上的沙子。“气消了吧?走吧。”
    二牛不好意思地看着寒烟说:“这可是咱哥两头一回干架。咱们交情十多年了,
我知道你那狗脾气。寒烟,我是真舍不得你走,我宁肯离开文慧,都舍不得离开你
这么好的哥们。”
    

    寒烟过去和二牛笨拙地抱在一起,互相使劲拍着肩,两人的眼圈都红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二牛对寒烟说:“都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劝你了,但你想过没有,
你回国后别人会怎么看你?人家会骂你傻蛋,没出息,混不出来的傻波依!”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骂就骂吧。”
    “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肉了!我真吃惊。算了,你回国后只要日子过得别扭不
舒心,告我一声,我拼命也把你再鼓捣回来。”
    寒烟苦笑。
    “你老婆人是挺好,但说句实话,和享静比真差远了。你们两是多好的一对。
你知道享静为什么要和约翰结婚,她是牺牲自己,保护你和你儿子,知道吗?”
    “我何尝不知道?我这种人和她结合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幸福?我不配。”
    “算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你他妈的书读得越多越窝囊!不说了,
闷气!”

    二牛在电话里向享静通报着寒烟的近况。“挺正常的。我看他是拿定主意要回
国了。”
    享静在卧室里拿着听筒问:“你真看见机票了?哪天的?几点的?他真说那天
来教堂?噢,可是,我总觉得好象有点不对劲。他怎么会这么平静?二牛,你再给
我说说今天的事……”
    二牛扭捏地说:“今天我把你的寒烟给打了……嘿嘿,你别心疼,我没真下手。
他也踢了我一脚呢……嗨,你不懂男人之间的交情。我们十多年的铁哥们了。铁哥
们,知道吗?”
    享静放心地出口长气:“为什么呀?……为我?……二牛,你可千万别再招寒
烟。你非把事情搞坏不可。我怎么嘱咐你的?”
    享静戴的项链下端吊了个钻戒,她一边和二牛说话,一边下意识地摸着。“真
的?他真没说话?你那么骂他,他就那么老实听着?不对,二牛,我觉得寒烟不太
正常。你发现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没有?……什么?头疼?他看过医生吗?你最好
抽空去医院问问医生。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二牛在电话另一边说:“我说你们两人真有病。谁都以为自己是为对方好,其
实,谁都把对方给害惨了。这么深的情,快赛过梁山伯和祝英台了。看来你们真要
生不同床死同穴,化作蝴蝶才结伴飞啊。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发誓这辈子非给你们
当次媒人不可。”
    享静叹了口气说:“别闹了,二牛。我答应跟约翰主要是让寒烟死心,不是为
了伤他。现在既然他已经决定回国,我就实话告你吧。我和约翰结婚的事是假的,
约翰知道我的计划,他赞成让寒烟回国。正因为我相信寒烟不会参加我们的婚礼,
所以我才敢骗他。等寒烟上了飞机,我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我相信,见到郑雯和
他儿子,寒烟就会把这些折磨他的旧梦忘掉。他的事业在国内,他不能在这苦海里
游来游去了。”
    “什么?你原来策划了这么大一个阴谋!享静,我以为你真委屈自己嫁给那个
鬼佬呢。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偷偷躲开寒烟不就完了。”二牛显然不同意享静的计
划。
    “你还不知道寒烟。我不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他是解脱不出来的。我没想到
寒烟居然想通了。有一天晚上,我差点忍不住想和他解释,我发现他误解我了。被
自己深爱的人误解的滋味你体验过吗?唉,这辈子,我想我是不可能结婚了。寒烟
一走,我的心也碎了。”
    享静封存在心中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她感到一阵虚弱,闭上眼睛。
    “你别难过了。我清楚寒烟这个人。我觉得,他早晚会回来找你,不信你就看
着。”二牛说。
    “二牛,这事你千万、千万、千万别告诉寒烟。唉,我真后悔告诉你这些。你
要是寒烟的朋友,你就一定要保密!”
    “放心吧,你们两人太怪,我可不敢瞎搀和,搞不好就出人命。唉,祝你们两
走运吧。明天下午,咱们约好去医院。”

    第二天下午,享静和二牛见面后,享静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二牛守口如瓶。
二牛指天发了毒誓后,享静才放下心来。他们找到寒烟去的医院,见到了那个大胡
子的医生。
    “你有个病人叫许寒烟吗?中国人,头疼病。”二牛问。
    “噢,那个怪人。我自然记得。你们是他的什么人?他为什么不来作手术?”
    享静和二牛彼此惊讶地看了一眼。享静颤声问:“他为什么要作手术?”
    “你是他什么人?”大胡子警觉地问。
    “她是他的太太,她先生瞒着他病情,这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你是他太太?不对,他说他这里没有一个亲人。”
    “我的确是他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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