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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人女护士过来了,胖得呼嗤带喘,她的英语寒烟只能听懂一半,大约是
说,这里不能呆太多人,留下两人,其他都得下楼去。
“问没问钱的事?”二牛紧张地问。
“好象没提。”
“不提就装傻,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洋人不会见死不救。依我看咱先开路,
省得问钱时崴泥。”大家都同意二牛的高见。和小于告别后,鱼贯走出来。那两老
外倒没动窝。
他们出了楼,在外面黑地里抽烟,谁的脸都象个苦核桃。说实话,要是大家每
人凑个100块钱没什么问题,这一要就上万,谁受得了?所以,谁也不敢提钱的事。
沉默中,小矮个说:“我陪小于来的医院,一听说要给他做手术,小于急了,
抓住床帮死活不走。给他打针,他就乱扭,给他插管子,他就给薅下来。当时,又
没人懂英文,大夫以为他发神经。其实,我知道他是担心钱,谁都知道这医疗费贼
贵。小于扯着嗓子对我说‘我死就死了,欠一屁股帐谁能还?我这条破命值不当动
手术, 你跟大夫说,给我涂点紫药水就行。'一听这话,我眼泪刷就下来了。他说
的也是,要搁我,我也得那么想。”
大家听着,谁都不言声。烟头象鬼火时明时暗,远处传来地铁轰隆隆的声音。
寒烟蹲在地上,一把把薅着草,心说,“怨不得这帮北京人总骂娘呢,全是让
这日子给逼的。这帮人现在算什么?是学生不是正经学生,是难民不是难民。人这
辈子折腾来折腾去,全是瞎掰,这种事哪天不定也会摊到自己头上。”
抽完烟,二牛说回去吧,寒烟、小任、孟勋等人就又挤上那辆破车。
在一个路口停下之后,刚一起步,就听噶登噶登噶登一阵恐怖的巨响,抖得那
破车的骨头节都酥了。二牛脸立刻绿了。“我操我操我操”,他那我操还没说完,
车扑吃一声象只死蛤蟆趴窝了,不但趴窝,连大灯都灭了。
“瞎了瞎了瞎了,”二牛不知所措的抱着脑袋大叫。谁都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但又不敢乱说话。这破车是二牛的心头肉,他正准备周末去家餐馆送外卖,车要真
坏了,他这挣钱的梦就完了。
“哥们,车怎么了?”寒烟悄声问。
“谁知道,好好的,我他妈没招丫的呀。”
二牛哆哆嗦嗦地打了半天火,那两根电线怎么对都对不出名堂,什么动静也没
有,车箱灯也不亮了。“这破灯怎么都瞎了?今儿真他妈不顺。”二牛出来照着轱
辘就是一脚。
大家这动动,那拍拍,谁都没主意,在国内谁摆弄过汽车呀?孟勋揪着他下巴
颏痦子上的那根长毛,慢腾腾地说:“电线烧了,我估计。今儿哥几个准备好就在
这大野地里刷夜吧。”他在国内有辆摩托车,好象懂点车。
大家看看黑黢黢的四周,整个一黑森林,到处都是树。路上偶尔经过辆车,拦
也不停。也是,看到荒郊野岭的这帮子人,谁敢停?
“完了,完了,大侄子来了!”小任恐怖地叫起来。这帮人管警察叫大侄子,
大概是雷峰叔叔意思的引申吧,寒烟整不明白。
一辆警车闪着兰灯呜呜叫着停在他们背后。“这下真瞎了,我可没驾照,非挨
罚不可。”二牛绝望地小声说。
下来两警察,个头都和孟勋差不多,骚壮骚壮的。每人手里拎根警棍,据说都
带着一打你一跟头的高压电,屁股后面挂着一个小撸子。
那两人一看这八个人蓬头诟面,鬼鬼祟祟,又都是亚洲人,顿起疑心,朝他们
包抄过来。
“嘿,哥几个都装不会说英文,他说什么,咱都No,他拿咱准没办法,”二牛
小声嘱咐着。谁都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吓得筛糠似的哆嗦,这就使他们更显得贼头
贼脑。
“Hey,buddy,What are you doing here?〃(嘿,活计们,干吗呢?”)
没人敢吱声,所有人都装出特善良、特敦厚的表情。两个大侄子互相看了一眼,
一个人开始对着对讲机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
“Anyone here speak English? 〃(谁能讲英文?)警察发现这几个亚洲人不
说话,大声问了句。
又沉默了几分钟, 在谁都熬不过去时, 一个古怪的声音响起。“How do you
do?We are good。 Our car is bad。〃孟勋点头哈腰地走过去,用洋经邦英文和警察
打招呼, 三句简单的句子全错了。在这种场合下,要说Hey,不能说“How do you
do”,只有打着领带国王接见你时才说那礼貌用语。另外,“We are good。“等于
是说我们现在感觉好极了;“Our car is bad”意思象是在和警察比谁的车好。
“What hell are you talking about?〃(你说什么呢?)大侄子劈头盖脸又是
一句问。
孟勋倒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揪着他下巴上的毛,脸上再次绽放出牡丹花般
的笑容,说:“Hell。Hell。What hell?”
他不懂,那“hell”是地狱的意思,放在句子里只是个表示愤怒的语气词,没
特殊的意思。但他这句傻乎乎的问话,以及脸上装出三岁孩子的天真表情,就使警
察感到孟勋是在装傻充楞,最糟糕的是,他还又往前凑了凑。
果然, 大侄子嗖地拔出枪, 两只手平端,指着他脑门,声嘶力竭地大叫:”
Stop!You damned fool。 I will shoot you!〃(站住!你个该死的傻瓜。我崩了你。〕
孟勋哎哟一声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大喊:“No shoot,no shoot。〃(不要射,
不要射)
二牛开始见孟勋充大个的,等着看他笑话,现在,一看情况严重了,只得走过
去,镇静地和警察打招呼。二牛不管怎么说,英语也熏出来点,简单的对话没有问
题。“We are Chineses tudents。 Our car was dead。 Would y ou please do us
a favor?”(我们是中国留学生,我们的车坏了,你能帮个忙吗?)
这当口,又有三辆警车鸣着笛过来,八个大侄子把他们团团包围,人家肯定把
他们当成了流氓团伙。拿枪的那个仔细看了看二牛,要他的驾照。二牛装傻装不了
了,只得把黄纸递过去。
所有人的身份都给收上去了,全身上下也给搜了一遍,然后,让他们全都双手
抱头不准动。寒烟看见一个女警察在警车里的小电脑里忙碌地寻找着什么,估计是
在看这帮人挡案里有没有犯罪记录。听说,越南难民那时候在温哥华经常杀人动枪,
黑社会团伙猖獗。
车里也搜了个底儿掉,连后备箱都翻了三遍。大约过了半小时,大侄子们对他
们客气点了,于是问当时是谁开的车。二牛脸绿了,承认是他。
”谁坐你边上?“
二牛可怜巴巴地看了寒烟一眼,那样子就象肚子挨了一拳。突然,孟勋晃过来
了。说:“我坐在边上,我有驾照。”他还真亮出个小本本,那是他国内的摩托车
驾照,写着中文字。这可把大侄子难住了。他翻来复去地看了半天,嘴里不知嘟囔
什么。孟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早了解清楚了,国内的驾照在加拿大可以有效
半年, 他入境才5个月另19天,小本上又没画出两个轱辘,大侄子准能被骗得一楞
一楞的。
“OK”,那警察不太情愿地把小本还给他,孟勋又开始顺他那根毛。
加拿大警察还不错,问清原因后,说了个字“Fuse”,谁都不懂这字的意思。
那警察钻进车里,啪唧一拍什么东西,车灯哗地亮了!
“我靠, 这孙子真厉害! ”二牛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大家山呼海啸地一通
“Thank you”。那警察朝他们挤了挤眼睛,脸上浮起一丝得意。
小任走过去,对他一竖大拇指,温柔地说:“呵呵,操你大爷,大侄子,呵呵。”
那警察以为是赞扬他,裂嘴笑着说:“You are wele〃。
他们到家已经半夜时分,享静和嫣然还没睡,见他们回来,赶忙给他们煮饺子。
“怎么样,人还好吗?”嫣然问。
“好个勺子, 这鬼地方! ”二牛拿起水果刀往桌子狠命一剁,孟勋连忙说:
“哥们,那桌子是人家的,扎坏了你赔的起吗?”
“这事没摊你头上,是吧?”二牛登起眼珠子,把刚才孟勋帮他解难的事忘了。
“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惬!”孟勋耸了耸肩。
老李赶快劝说,“算了算了,谁都有本难念的经,谁都不容易。”
饺子煮出来,大家都闷头吃。孟勋又把那破电视开开,重影重得厉害,转了半
天天线也不管用。享静自己回屋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刘易小声问嫣然:“她出什
么事了?”
“她在国内的男朋友和一个电影演员勾搭上了,享静把电话摔了,我一问她就
哭,也不知道两人怎么了。”
大家就再也不说话。 吃完, 各自刷碗。二牛捧起一本字典,突然傻笑起来。
“我真帽!原来是保险松了,我起车肯定又挂三挡上了。”
孟勋不失时机地又发出一声“惬”来。
寒烟突然想起要给老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问怎么打电话。
孟勋说,这屋里就一个电话,大家公用,往国内打长途,各付各的钱,电话单
子一月一结,电话号码都列在上面。“这长时间了,倒没乱过,自己勾自己的号,
谁都特自觉。”
“哦——那我给家打一个。”
寒烟开始拨电话。孟勋从电视边晃过来,把他的电话号码认真地记下来,这使
寒烟感到挺不习惯。
通了。北京时间是星期天早上10点,老婆应该在家。
响到第三声,传来郑雯的声音“喂,你好。”声音挺压抑,她心情不好时就那
样说话。
寒烟挪了挪屁股,转过身,大声说:“是我,寒烟。我顺利到达,一切都好。”
“哇,小弟。住下了吗?怎么这么晚才来电话?我担心死了。你爸妈和我爸妈
都在这呢。你好吗?”
“好好好。和一帮朋友住一起,人都特好。温哥华比我想象的美多了,我现在
住在特棒的一个公寓里,睡上席蒙思了,刚吃完饺子,牛肉馅的。”
“小弟, 别省钱,带去的800美元就是让你开始时候花的,需要钱就来信,我
们再怎么也比你容易……”郑雯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好象知道他这边特受罪似的。
知夫莫过妻,寒烟老婆当然知道他这人爱吹牛,说大话。结婚刚两年半就走了,一
崩子这么远,留下一岁的儿子和老婆在家,谁不伤心呀?寒烟觉得挺对不起老婆。
“嘿,怎么了?真是的,笑还笑不过来呢。嘿,行了,我明天就联系正规学校
去,人在这边申请奖学金特容易。等着吧,用不了半年我就把你和儿子接过来。”
“我给你带的速效救心丸放在箱子里右边的小带里,是个牛皮信封包的,你可
千万放好了。还有,注意身体,千万别拼命,不行就回来。”
“OK,OK,好好,我和我妈讲几句。”
孟勋在旁边提醒他,“哥们,我给你读着秒那,都7分钟了,再阔也得悠着点,
嘿嘿”。
这孙子怎么这么讨厌?又没花你钱。寒烟突然对孟勋非常反感,觉得他抠门得
象个娘们,但他没发作,只是皱了皱眉。
他妈兴奋的声音传过来:“嘿,小弟,我们都在这呢。一切顺利吗?”
“顺利,放心吧您。代我问爸爸好,小三好,小建好,小雯她爸好,她妈好。”
“嘿嘿……”孟勋在他身后嘎嘎笑。
“行了,妈,先说到这吧。我是在用别人机子打电话,以后我会常和你们联系。
对了,让小雯把我的电话号码记下来。
他大声地报了两回电话号码,才把电话挂断。
“哥们,你知道你打了多长时间?15分钟!我给你算了,应该是30块左右,哥
们,半个月生活费没了。”
“噢,是吗?”寒烟懒洋洋地问,拿眼皮夹了孟勋一眼。
“对不起,问一声,你往国内打电话就拨这一个电话号码吗?要还有其他的,
麻烦你给我写在这,咱这人杂,省得搞乱了。”
这孙子真腻味人!怕我偷打电话不认帐吧,把我当什么人了?
“敢明我再装一个行不?”他话里带着刺儿。
“嘿,哥们,你这叫什么话?我可是好心。得得得,算我白说,算我白说,嘿
嘿。”孟勋伸了个懒腰,晃晃的走了。
“那孙子就那德行,小心眼,我顶腻味了。”二牛躺在床上小声地骂。
“也没准是我多心了,大家出来都不容易,算了,他刚才还算仗义,”寒烟息
事宁人地说。他觉得孟勋这套到也没错,西方人都把钱算得清清楚楚,一家子还分
呢,让孟勋看严点也好,省的大家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