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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不归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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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的轮盘带着金钱的诱惑和期望便把人的心提了起来。模糊的一道道红色尾巴在缩
短,那小骰子清脆地在刻度中跳着。蹦着,象个淘气的小精灵,大家象看祖宗似的
看着它。转盘慢慢地停止了转动,那小东西贝的一声淘气地在盘上一蹦,“13”,
不吉祥的数字。Dealer嘴角浮起一似很难察觉的诡笑,绿毯上山岱起伏着成摞的筹
码,但那个数字上却平躺着薄薄的一片。Dealer雪白的手指持着一根有机玻璃条,
轻轻而果断地一扫,除了那小薄片外,所有黄的、红的、绿的圆筹码都秋风扫落叶
般的归拢成一推,多少人的血汗顷刻间化为乌有,但所有的赌徒都不动生色,虽然
他们心里一阵紧缩,肠子拧成麻花,但就是绝对的不动生色。输多少也没人哭爹喊
娘。赢的人也根本就不看那赢了36倍的筹码,一个个脸上都是哲学家样的沉思。
    有人开始掏钱, 100元一张的大票被dealer平铺在桌面,用一个小东西插进现
金孔里,然后双手变魔术地一翻,象是让人看他没藏起什么。然后,将筹码分成几
摞,用条尺一推,齐了,您继续输钱。早就听人说过,赌场上的人不把钱当钱,买
颗大白菜要和卖主吵几架的人到了赌场就都成了输钱不眨眼的男子汉。输钱的人一
拨拨换人,赢钱的人却不动窝。“这帮傻蛋,要是我,赢了就颠,”寒烟心想。
    身边挤过来一个华人,穿着一身黑皮衣,透着精悍。那人观战了几把,开始压
宝。 他总是在dealer掷出骰子后才迅速地摆筹码,一个数字上至少压5个,有时候
还把一个数字的边角都包得严严实实。每次他都不落空,一把下来,就赢个几百。
有一次他居然一把赢了600多,大方地扔给dealer几个筹码当小费。
    两个经理在旁边嘀咕着什么,又换了个dealer,手法立刻全变。皮衣服输了两
把,不玩了。小任对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上前搭话,果然是大陆来的,北京人,
出差时滞留不归,在温哥华已经三年。
    一边喝咖啡,一边和那人聊。“别学这个,你们光看贼吃肉了,没看到贼挨打。
我输钱输老了,现在是摸出点门道,捞学费呢。”
    “您真客气、谦虚。收我当徒弟吧,或者,我给你当保镖,拎包也行,”小任
赖及及地说。攀着攀着,小任发现对方居然和他三姨夫的小舅子认识,顿时,关系
拉近了。那人也不保密了,开口向他们传经送宝。
    “要说这轮盘赌也有窍门。首先,你要把盘上不规则排列的数字记熟,然后摸
准dealer的手法。他们手上的功夫虽然做不到指那打那,但那晒子的落点基本八九
不离十,”那人接过小任敬的烟,压低声音说。“第二,你得摸准庄家的路数,有
时候他打原来的点,有时他打对面,有时又打90度。你不能漫天撒网,要摸他心理,
要重点出击。这里面花样多了,再讲就要涉及到孙子兵法和弗洛依德的心理学了。
不讲了,我得走了。”在大家敬佩的目光中,他到窗口换了钱,和他们拜拜。
    “嘿,这丫的真精,瞧人家,一天进个几百门玩式的,我发誓要钻研这手,不
学丫臭英文了,早怎么没发现这路子”小任一拍桌子,转身追了出去。
    几个人有点发闷,谁出国时都觉得国外到处是金元宝,一不留神就能变成个百
万富翁。连百元美钞上的人头是哪任总统都西里马糊的中国淘金者,一窝风地砸锅
卖铁地往外跑,人人做着发财梦,出来一看,脸都绿了,投个狗屁机,人家西方所
有的缝都填满了。眼前这赌馆真能成摇钱树吗?谁都手痒痒,但谁也不敢轻易试。
三人拿了张印着轮盘的图表,喝了两杯免费咖啡。隔壁脱衣舞的音乐传进来,他们
几个都没什么情绪,日子还没着落,哪有心思去荒唐。“走,颠家。”



 
                                第四章

    又一个周末,在家闲着没事,寒烟随二牛、孟勋和小任去打短工,帮一家台湾
人开的仓储店卸货,四小时20元,给现金。虽然这等于是旧社会的臭苦力,扛大个,
但闲着也是闲着,活虽然累点,但能揽到这点钱已然不容易。因为他们只能打黑工,
也就是可以付现金的工。洋人一看他们没有打工卡,社会保险号字头是外国学生的
“9” 字,是绝对不敢违法雇佣他们的,只有当地华人利用此点来压低工资,瞒着
移民局剥削他们,这就形成了中国人压迫中国人的独特现象,所以,大陆留学生恨
他们比恨洋人还利害。
    仓库相当大,两个门口停着十几米长的集装箱货柜,这是个储藏蔬菜和水果的
仓库。老板娘是台湾人,也戴着破手套和一帮工人在挑橙子,据说,她一天要干十
几小时,比工人还辛苦。看来,西方的老板也不是享福的命。
    除了他们几个中国留学生,还有一帮越南难民在那打工。指挥他们的是个正式
工,一个越南小伙子,叫阿福。那家伙留着乱蓬蓬的头发,瓦刀脸,很少说话。听
说,这小子蔫坏,总让中国留学生干最累的活,而且挤压坏的橙子还不让拿回家,
宁肯烂掉。
    寒烟和孟勋一组,被分配去卸集装箱,那是最累的活,绝对的苦力。平时,总
是四个人干一车皮,今天人少,就他和大孟两人。
    集装箱估计有两米多高,木条箱子里装着各种蔬菜,还有洋葱、土豆之类的,
每个箱子都有50斤重。这他妈的真是苦差事,多少年不干体力活了,寒烟抡了抡膀
子,扭了扭腰,看着这十几吨货物发愁。
    “嘿,还记得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吗?咱和他们玩怠工,想剥削咱们,没门,”
大孟对他小声说。这样,他和大孟在没人看的时候就偷懒,慢悠悠的干,阿福一来
就假装傻卖力气。
    阿福那小子肯定发现他们在耍滑头,一会儿,老板娘过来了。”哟,这么半天,
你们都干什么了?要不能干就回去吧。”一会,阿福招呼来两个上海的留学生,给
他们搀砂子。上海人和北京人在国内还能处在一块,但出国后便断然凑不到一起。
不知怎么搞的,这里的北京人死看不上喝黄埔江水长大的人,嫌他们小家子气,逆
来顺受,干事不仗义。
    别看那两小眼镜不到一米七,扛大个却真有把子力气,咣咣咣闷头干,好象在
和他两比赛。大孟使了个眼色,运坏橙子的时候到了,趁附近没人,孟勋把门后挑
出来的坏橙子箱抱出外面藏起来,准备离开时捎走。
    没一会功夫,阿福气呼呼地来了,把那箱橙子往他们眼前一扔。他不会讲英文,
越南话吐噜吐噜地说了一长串。寒烟听着就烦,真想抽他一顿。于是,大步走过去,
在阿福的鼻子前50公分的地方站住,四目对视,谁也不说一句话。
    用北京话说,这叫犯照。国内治安不好时,年青人之间谁看谁不顺眼,就蔑视
地盯住对方, 把目光里的“傻B”两个字送过去,谁要是犯熊,谁就首先眨眼或者
转移目光。上中学时,寒烟玩过这个,没想到现在和越南鬼子较劲时用上了。
    寒烟知道对视敌人时不能太狠,太狠容易流眼泪,最好是把眸子缩小,小眼聚
光, 而且头部要放松,这个姿势他最长曾坚持过5分钟。显然,阿福没经过这种训
练,他那浑浊的白眼珠费劲地翻着,脸涨得彤红,眼睛里慢慢地浮现出血丝,两分
钟后,眼泪花花地流出,气得直哆嗦,样子十分狼狈。
    上海的一个小眼镜害怕了,用中文说:“我听说越南帮特别厉害,他们经常玩
枪,咱们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咱有文化。”另一个上海眼镜走上来想把寒烟拉走,
被大孟用腿一拦,挡住了。老板娘闻讯急火火地走来。“你们在做什么,谁打架我
就报警。”
    阿福见到援兵,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声:“Fucking Chinese〃(找操的中
国人),原来这小子会用英语骂人。
    〃你大爷的, 敢骂中国人,我弄死你!”寒烟暴怒,一把揪住阿福的脖领子,
转手就把他象小鸡子般扭在地上。“玩枪我怵你个鸟!老子正没地方撒气,今天非
给中国人出口气不可。”他举起拳头要打,被大孟和二牛拦住。
    

    “你给我离开!离开!这不是大陆,这里是法制国家,”老板娘对寒烟大叫。
    “呸!你他妈的算不算中国人,你丫有没有祖宗!”二牛也火了,朝老板娘大
吼道。
    “我给你们工钱,你们都离开,都离开,你们都被解雇了。大陆学生真不象话!”
老板娘把工钱塞给他们,寒烟抓过来,一把撕成两半,往天上一撒,“去你妈的臭
钱!除了钱你还认识什么?!”大孟揪了他一把,招呼声,“哥几个,辙!”
    他们快步离开了仓库,坐上二牛的汽车,也顾不上预热,一溜烟跑了。路上,
大家都有点后怕,孟勋说:“我看到一个家伙打电话去了,要是叫警察来,哥几个
都得折,还是走为上。”小任平时一嘴一个“我跺了丫的,”刚才吵起来却只敢影
绰在后面不滋声,这会为自己犯熊找借口说:“我看阿福那小子屁股兜里鼓鼓的,
没准他真揣着家伙。”
    “你一边玩去!光脚不怕穿鞋的,真要玩黑社会,越南帮算个鸟,”二牛粗声
说。

    打了无数电话, 联系了一家deliver的工作,送报纸。如果走的快,一小时能
挣6元,几个人一商量,这活比卖花和扛苦力好,那就改当小报童吧。
    周日,到了指定地点,一个叫比尔的斗鸡眼洋人交待他们四人三大纪律八项注
意。他们要送的是免费的商业广告,有点象现在北京的购物精品指南,都是大连锁
店周日要降价的商品广告。每人发了个带子上缝着夜明条的大帆布袋子,7、8份报
算一套,对折后有新英汉字典那么厚,少说有一斤,大拇指上套一大圈皮筋,一边
走,一边把报圈成卷,拿皮筋一勒,走到洋房门前,朝门廊上一扔,这就是为什么
叫flyer(飞行物)的原因。
    “不能扔人家草坪上,也不能打人家的门,更不能惹人家的狗,要是接到住户
抱怨的电话,罚钱,Gotit?”斗鸡眼最后问。“Sure,”众口一词。
    于是,两人一组,各管一面,一次背上30套报纸,大口袋甩打甩打地垂在屁股
上,开始了长途跋涉。开始还觉得好玩,街区上一人没有,太阳暖烘烘地照着,远
处,青山白云,近前,洋房绿草,飞行物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门前时,有种射
中敌人脑门的快感。但走着走着就肩膀发麻,脚掌发酸,洋人的前花园都有矮栏杆,
推门进去还不能踩草坪,房子和房子之间有时隔得挺远,再加上上坡,马上就气喘
虚虚。按照街区地图,他们负责的这片有近千家房子,徒步每条街串一遍也要走三
小时,整个工资是20元,四人一分,腿儿上三小时,负重得象驴爬山,越想越不上
算。
    走到腿发直时,嘴吐白沫时,才算把任务完成。斗鸡眼气哼哼地从车里下来,
“你们是怎么干的活?经理接到了三个抱怨电话,说你们把报纸扔在人家草地上了。
他扣了我20元钱,我现在只能给你们10元,这是支票,以后不要再来干活了。”
    几个人傻在原地,没等他们缓过闷来,斗鸡眼已经开车走了。“这次别撕了,
好歹是10块钱,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孟勋捡起钱苦笑着说。“得,又被坑了一
次,走吧,小报童们,弄了半天,比卖花还不如,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寒烟劝
大家。
    “我他妈的下次非全把丫报纸顺进垃圾箱不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小任
狠巴巴地说。

    享静托人找到一份刷碗工的活,天天下午出去,十点多回来。在国内一个人走
黑路都怕的姑娘,现在不得不夜里倒两次车,坐公交车回来,几天下来,面容就憔
悴起来。
    “寒烟,那家中餐店缺个杂工,我帮你介绍,你愿意去吗?”享静偷偷问他。
“没问题,我从小就给我妈做饭,出来差点整个二级厨师本,擀面条,切黄瓜丝特
溜,明天我去试试。”
    那家店老板是兄弟两,广州移民,老大还当过红卫兵。大陆人对同胞挺关照,
看寒烟身子骨挺结实,就说先试工一周。在厨房打工的都是台山的农民,70年代偷
渡过来后,恨不得把整个村的人都招呼来。他不懂鸟语,感觉除了老板,其他人都
欺负大陆学生。
    一个腮帮子上长了一根黑毛,相貌特象小炉匠的人讥笑地叫他:“同志”,把
音发成“童鸡——”,故意拉着长音。一会说“童鸡——,把这垃圾倒了”,一会
说,“童鸡——,给我倒杯茶”。每次说完,其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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