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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4期-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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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走歇歇,歇了好几次才摸到工地上。钱明海见了他吓了一跳,说死说活钱明海也不要他做活,这不是棺材瓤子,来找棺材钱么?他一再地说不要钱,钱明海更不敢相信,更不敢要他。有人对钱明海说这不是张顺发么,望云村的,就是前次在乡政府睡在泥浆里的那个。钱明海啊的一声,钱明海赶过去,扶住张顺发,说感谢你了,我不晓得该咋称呼您,但凭年龄你是我的老辈子。老辈子,我要感谢你,大家都要感谢你,没得你这电杆是架不起来的。这样好了,你在这里做点轻闲活,给大家烧点水啥的。钱我照给。 
  钱我不要,要钱我就不来。啥钱我都要,就是架电线的钱我不能要。张顺发犟着脖子说,钱明海觉得这老辈子怪怪的,钱是不要的,活是要做的,啥毛病?但他没有时间多想,就说随你吧,老辈子,我也不好违背你的心愿。 
  望云村的电线终于架通了,开闸那天,望云村着实热闹了一番。乡里、县里的领导要来剪彩,县长要来亲自开电闸。接到通知,卢章华着实犯愁,村里穷,拿不出半分钱来招待上面的人,总不能光吃洋芋坨坨吧。他赶到乡里,找到乡长,把这意思对乡长说了。乡长说这话你不要对我说,你去和书记说,我会安排的。 
  卢章华找到钟书记,钟书记为这事本来窝着火,他晓得几十万元算是打漂漂了,他一直反对望云村的通电工程,望云村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生态太差了,如果不搬迁,永远都是这样子。他晓得乡长老吴为啥要坚持架电线,为这事他和乡长闹得很僵。可望云村的人在那个大雪天演了这么场戏,县长表了态,他还能咋办呢?现在县长要来,他总不能再僵着吧,总得有个态度吧,反正木已成舟了。他对卢章华说望云村通电在全县都算件大事,要搞得隆重些,但乡上的财政也紧得很,你回去吧,我和乡长商量,他是有办法的。 
  乡长果然有办法,他把钱明海找来,说县长要亲自来剪彩、拉电闸,你出点钱,把事情办得体面点。钱明海心中不悦,说争面子是你们,出钱是我,你请客,尽是我买单。乡长说不要狗屁连天了,钱明海,以后你还要不要做工程?你自己看着办。 
  剪彩、拉闸那天,望云村恐怕是有村子以来最热闹的一天。为办这事,钱明海也确实费了劲儿。望云村几乎啥都没有,就说那彩旗吧,就是用汽车从乡里拉来的,几十面,彩旗飘飘;就说那锣鼓家什,那墙上红彤彤的标语,贴满全村,全是从乡里弄好拿来的。七爷嘀咕,多好的红纸也舍得遍村地贴,他撕点下来藏着,逢年过节贴点,也驱灾降福的。 
  村里也就村小有两间空房,虽然破烂,但只有这里空旷,于是村小就放了假。所有的课桌归到一间,桌子太破烂,卢章华找来一大叠报纸,铺在课桌上当桌布。另一间教室热气腾腾,钱明海到其他地方买了几只壮羊,宰了,就在村小办伙食。乡长老吴说县上的同志啥没吃过,让他们吃点我们的土特产。村小小王老师干净,让她办伙食,专门捏炒面团。这里的炒面团是地道的炒面,掺上开水,拌上白糖,要用手捏出来的才地道。小王老师就专门负责捏炒面团子。 
  那天,望云村的空地里停了十几辆小汽车,这些小车虽然经过长途跋涉已经很脏了,灰尘蒙了指头厚,但气派依然,雄风犹在,把乡上那辆烂吉普挤在角落里,羞惭得不行。它缩着头,闭着眼,尽量往小里缩。 
  县长来了,他穿着厚厚的呢子大衣,朝后梳的头发纹丝不乱,胖胖的脸红润动人,脸上浮着亲切的笑容。随着他的是十多个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他们一行人穿过围观的人群,到村小去休息。小王老师那天穿得很讲究,手洗得白里透红的。她捏的炒面小巧动人,像她的小手一样温热可爱。县长和每个人都将手洗净,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大家也饿了。吃着这炒面团,个个赞叹不已,说城里是吃不到这样好的食品了,纯天然的,绿色环保食品。有个局长样的说天天坐在水泥房里,走在水泥地上,硬邦邦的,哪里有这里的土路走着舒服。这里的天多蓝,空气多清新。乡书记钟凯心里说你狗日尽放屁,你来这里坐半年试试瞧。县长说有条件这里还是要把水泥路铺起来,改善群众的生活条件,提高群众的生活质量嘛。那局长说就是、就是,有条水泥路面,环境就要好多了。 
  门口围着很多脏兮兮的娃娃,把门都堵得严严实实的。乡长老吴说卢章华你去把他们叫开,搞得乱糟糟的。卢章华要去轰,县长止住了。县长说山区困难,娃娃些也遭孽。他摸着石柱的娃娃大黑、二黑的头,小朋友,通电了,高兴不高兴?娃娃们齐声说高兴。刘翠花说今后写作业不用点煤油灯了。张顺妹说她妈晚上可以补衣裳了。县长站起来,感慨地说我们要时刻把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上。只要我们做了好事,群众永远记得我们。乡长老吴不失时机,县长,望云村的群众感谢政府,感谢您哩,他们要凑钱修个纪念碑哩。钱明海心里一下悬起来脸都黑了。县长说不消、不消,不要做这表面文章。群众记得就行了。林业局周局长把乡长老吴扯到一边,说吴乡长,我们正好要修德援项目的标志碑,这钱我出。俩人的手攥在一起,攥得紧紧的。钱明海终于松了一口气。 
  县长将手里的炒面团子递给大黑、刘翠花,其他人见了,忙将手里的全递出去了。卢章华说不消给他们,他们天天吃呢。县长嗔道,你没见他们眼巴巴的样子嘛,同志哥,有我们吃的,就要有群众吃的哟。 
  那天,县长他们走后,望云村的人把灯开得亮亮的。他们高兴,他们跟着忙,虽然闻着浓浓的羊肉汤他们馋得淌口水,虽然肚子叽里咕噜地叫,他们依然高兴。他们在亮亮的电灯下燃起了火,他们烧洋芋吃,这晚的洋芋他们是敞开肚儿吃的,电灯都有了,好日子还会不来?他们这晚坐了很久,很久,眼巴巴的看着电灯,不晓得为啥,就是想看电灯。七爷虽然眼睛几乎看不见了,但七爷还是开着灯,就这样坐着看。有的人家娃娃熬不住,睡去了,但大人却这样坐着。石柱家婆娘说睡了,睡了,点灯熬油的,也不怕费钱。石柱说你是瞎操心,县长说了,今年是不收电费的,以后也由扶贫资金解决的。石柱婆娘说那就一夜开着,热乎点。 
   
  六 
   
  那晚,真正点着电灯坐到天亮的只有张顺发一人。他一人走走看看,看看走走,一会儿站下,呆呆地看呆呆地想;一会儿站到电灯下面,也不怕电灯光刺得两眼发酸、发涩,两眼流泪。他太想伸手去摸摸那亮晶晶的灯泡,摸摸那黑乎乎的电线,但他不敢。这东西太神奇,太神秘了,开关一开,这灯就亮堂堂的,也不见有啥东西流进来,就是水么,也有个哗哗声。他喜欢它,畏惧它,听说这东西不能乱摸,搞不好,就扯闪打雷,把人烧糊。 
  他百感交集,往事在他大脑里一幕幕地推出,这些锥肝锥心的事,让他五内俱翻。多少年了,他受着村人的嘲弄,他过着缩头乌龟的日子,他连个媳妇也没找上,恍然是昨天的事,一眨眼,他就是个六十岁的人了。他的头发枯黄发白,脸上的皱纹堆得像皱皮缩干的洋芋,牙齿也掉了一小半,手上,脚上青筋暴突,脚瘦得麻秆样的;眼也花了,脚也打闪闪了,日子过得索然寡味的,过得混混沌沌的。这次因为到乡上躺在冰水里,差点要了命,要不是那个念头支撑着,他恐怕熬不过来了。眼下,这牵着他魂魄的事终于实现了,亮晃晃的电灯,就在眼前,就在眼前呵! 
  他抹去了浑浊的眼泪,他第一次走去关大门,门被他关得牢牢的。他去楼上搬开土基,那里面藏着他敲骨吸髓的钱。这些钱被捡来的塑料纸裹得紧紧的,被土基压得扁扁的,他粽子样一层层解开。他第一次在灯光下沾着口水数钱。那些钱像他瘦骨伶仃的肋骨一样清楚,数完一遍又一遍,把手都数酸了,把嘴都沾麻了他还数。接着,天麻麻亮了,他把钱揣在最里面一层,又找来一件烂褂子,豪气十足地把它撕烂,结成布袋,牢牢地系在腰上。他要去乡上了。这是赶场天,气候好,太阳暖暖地照着。乡场上人很多,人头密密麻麻,像浮在河上的水葫芦;摊子也多,卖啥的都有,卖米线,面条的摊子前坐满人,锅里的水沸沸地翻腾,热气一堵一堵地冒。乡里赶场,最好的也就是吃碗米线,吃碗面条的了,再买一碗白饭,泡在米线或者面条里,连汤带水热乎乎吃下去,一顿饭也就饱了,又舒服又惬意。他走了几十里路,肚子实在太饿了,小面馆的气味诱得他肚子一阵子痉挛,清口水直淌。他走来走去,连走几趟也舍不得吃。他转到乡场背后,啃带来的冷洋芋,冷洋芋最噎人,他一边吃一边打嗝,噎得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翻白,他弯下腰,捧了几捧河水喝下去,气才顺了。 
  他去买电线,口气大得不得了,要人家拿最好最牢最安全的电线。乡场上只有一家卖电线的,问清是安电灯的线,就说买花线可以了。他说这是不是最好的,人家说皮线当然比花线好,但钱贵。他说就买皮线。买了两圈,他斜挎在肩上,又去买别的东西。 
  他去买了几条烟,金沙江,这烟在城里没有人抽了,在这里却是最好的。他去买了一斤茶叶,茶叶是滇绿三级,茶好、耐泡、汤头清、回味绵。又去买了几斤水果糖,买了几斤葵花子,最后,竟然买了一个大大的猪头,一副猪下水,一只猪后腿。他背上的腰形背箩几乎装满了,最后剩点钱,他又买了半袋大米。这米是从城里拉来的,只有乡上的干部买了吃。卖米的人以为他要讨儿媳妇,说这米好,这米颗颗饱绽,吃了早生孙子。他听得脸色发红,十分尴尬,又不好说啥,只得背起背箩走了。 
  村小又热闹起来了,是村长卢章华让小王老师放的假。卢章华说张二叔要请客,电来了他高兴,一个孤寡老人,拦不住他,就顺了他的心意吧。 
  村里的人都来帮忙,小王老师做得认真,仔细。石柱家婆娘袖子抹得老高,她力气大,尽抢着做力气活,其他能帮上忙的都上手了。他们高兴,这回是自己做自己吃,不像前次,县上乡上的人端端的坐着吃了,村里人只闻得见香味,连汤汤都见不到。走的时候,村里有人还看见几个女人在墙角干呕,她们听说羊肉汤是原汁原味,羊肠子只是用手抹抹就煮,于是就恶心就呕吐了。其实,为了洗干净羊肉羊肚羊肠子,村里的男劳动力都去挑水,来回十几里路,羊肚羊肠洗得白白的晃眼睛。 
  那天的晚饭全村人吃得开心,吃得酣畅,吃得大汗淋漓,吃得肚皮朝天。多少年没这样吃过了,就是过年过节,也没这样吃过呀。石柱的几个娃娃吃得直喊肚子疼,石柱婆娘吵砍头的些,不会省着点撑,你们硬是安起心要将你二叔吃垮呀。说归说,吵归吵,她眼里却是装满了幸福和满足。刘大毛喝足了酒,说还是顺发值得,那回在乡上,我咋就想不起往泥水里躺呢。你看,顺发一躺,不就得了一笔钱了么。众人听不得,刘大毛,你龟儿的来吃白食,吃了还说些无聊丧德的话,你这是人话么?刘大毛见触了众怒,说我该死,我该死,以后我说人话行了么。顺发,我说人话行了么。 
  那晚只有七爷没来,只有七爷晓得顺发的心事。七爷说顺发这娃娃心事重呢,几十年了,他还记着旧事呢。 
  七爷最后还是来了,要开饭的时候,顺发去七爷屋里,顺发说今晚七爷要是不来,他就跪在七爷这里,一直跪下去。七爷吸口凉气,说走吧,走吧,七爷也吃不动啥了。不过,就是喝口汤,也遂了娃娃的心愿了。 
  吃完饭,撤了碗筷,顺发拿出茶叶来,拿出水果糖来,拿出葵花子来,众人吃也吃了,又见他买了这么多稀罕物儿,都纳闷。纷纷问道,顺发,你是咋个了?可是找到老伴了?是哪里的,说来听听。顺发,是不是今天订亲呀,咋不见对方的人呢?顺发,你就是订亲,也要省着点,以后事情还多着呢,开亲、结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顺发闭着厚厚的大嘴,眼里噙着泪。唉,这些都是下辈子的事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谁叫自己生在望云村呢?谁叫自己一辈子活得这样窝囊呢? 
  很快,顺发就调整了心情,这是咋了呢?这是咋了呢?今天不是大好的日子么?一年一年,一天一天,头发熬枯了,熬白了,人熬得骨枯血尽了,终于熬到这一天。谁也没想到呀,会有这么一天。他哆嗦着嘴唇,想说啥又说不出,忍了半天说没啥。没啥,没啥,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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