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有,是烟味儿,我有点喘不上气来。”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侧脸看我,“哎,你挺喜欢那女孩儿吧?”
“说什么哪说什么哪。”我敲他,“我可是对你一心一意至死不渝啊。”
“没听说过,哪儿有至死不渝的东西。”他笑着叹气。
“怎么没有啊,邱少云烈火烧身纹丝不动,黄继光堵枪眼,董存瑞炸碉堡,这不都是至死不渝嘛,你小时候学的英雄事迹都忘干净了?”
“你有毛病吧?那是革命信仰。”他哼了一声,“哪儿会有人跟闹革命似的谈恋爱哪。”
这是那天我印象最深的第二句话,当时我的回答是“我呀,我对你那可是绝对的革命信仰”,但后来我的所作所为却成了反革命,成了叛徒,我是恶贯满盈应该立马拉出去枪毙的大汉奸。我对不起周小川,对他而言,我是他最重要,却伤害他最深的人。
这要从和酒吧老板的女朋友汤小燕越来越熟悉开始说起。
有差不多两三个月的时间,我去酒吧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好像有点儿上瘾的意思,又好像我每次到那儿去的驱动力就是为了见那姑娘一面,很随意地交换了电话号码,很随意的一起出去逛街,很随意的请她到我家,然后,随意变得不再随意了。
“裴哥,你家真漂亮。”柔软的声音在耳边擦过,坐在对面的女人冲我笑。
“还成吧。”我点烟,“原来住东四,是我们队强子家的老宅,后来就搬出来了,现在我跟周小川都各自有房子,就九儿还住那儿。”
“还是分开好,有隐私。”她顺着我的话说,“现代人不都强调隐私嘛。”
“就是就是。”我点头,然后突然问,“哎对了,你怕烟味儿吧?”
“不不,没有的事儿。”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了我要掐灭香烟的动作,那张鲜红的小嘴一张开就是讨人喜欢的话,“男人不抽烟,白来世上颠,不抽烟就不是男人。”
“也不尽然。”我笑,“我们队长就不抽烟。”
“哟,那我说错话了,可千万别告诉他啊。”清脆的笑声罐进耳朵,让我有那么点儿迷惑。
我不知道我迷惑的是什么,我甚至认不清迷惑的主题,我觉得突然间掉进了一个迷宫,找不着出口,于是就在转来转去中失去了最初的方向。
我不想隐瞒什么。
“裴哥,我爱听你叫我‘燕儿’,叫‘燕子’太傻了。”
我也没有资格隐瞒什么。
“裴哥,‘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春春,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
我更没有余地隐瞒我所做的一切。
“‘亭亭当当人人’。”我说。
那天,我和那个女人上了床。
我说不清自己干吗这样,我不知道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初衷,什么样的目的这么干的,当时周小川的影子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下,然后就不知所踪了,我只觉得,他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很悲哀。
很悲哀很悲哀。
我没脸见他。
我在跟他一碰面的时候转脸就跑,周小川没追我,他喊了句“建军”,然后就有千军万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有点害怕,腿也软了,一回头,看见后边还真有千军万马,再仔细看,发现这不是天兵天将嘛,打头阵的是哪吒三太子,紧跟着是二郎神,他放出了那条啸天犬,大狗冲着我就扑过来了,在我还没来得及躲开之前就一口咬住了我的哽嗓咽喉。我想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干作挣扎,可我挣扎也没用,因为众天兵天将把我给团团围住,哪吒三太子冲上前来,冷笑着说:“死猴子,还敢说自己是齐天大圣吗?你以为你拍个坟包而就是山哪?你以为你挂个屁帘儿就是面大旗了?等着受死吧!”我一脑门子汗,眼见着太上老君一脸贼笑走过来,从背后摘下七星葫芦,说:“猴子,我今儿就要拿你炼丹,然后给玉皇大帝做寿礼。”
我慌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就一下子大喊出声:“我不是孙猴子!不是齐天大圣!我没大闹天宫!你们抓错人了!!我就是一普通老百姓,罪过再大也就是枪毙吧?顶多千刀万剐,那也不至于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啊!你们拿我炼他妈的什么丹哪?!!”
我喊的声嘶力竭,汗泪俱下,然后,我感到一只有点儿凉的手搭在了我脑门儿上。
“嚼子,你做恶梦了吧?”
我一下子就把眼给睁开了。
面前是周小川,清清楚楚,他笑着看着我,然后说:
“挺大人了,睡觉还这么爱撒呓挣,你瞅你吓的,刚才都喊岔了声儿了。”
“我喊什么了?”抹了一把汗,我问。
“没听清楚,滴里嘟噜一大堆,跟咒语似的。”
“哦……”我松了口气,然后半天才又开口,“我梦见太上老君要拿我炼丹。”
“哟,那你可得留神。”周小川笑出声来,“你这桥墩子要是让人拆走炼了胆,我们这桥不就塌了嘛。”
“那不能。”我把脸埋进被窝,躲开他的视线,“就算炼也不会成功,我是金刚不坏之身啊。”
我心虚,特心虚,我没勇气面对周小川,看他的脸我就会良心打颤,我从不知道,原来我竟然是这样一个懦夫。
我害怕了,我想悬崖勒马,想就此打住,向从此以后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但现实却是另一种样子,它和我的念头背道而驰,让我对着悬崖一头就扎了下去,连人带马,摔得粉身碎骨。
某个刮着大风的清晨,我让汤小燕一个电话叫了出来,约在天安门华表底下见面儿。
这地方让我发怵,我把衣服领子立起来,眼睛瞄了一眼天安门城楼上的毛主席像,我心里大大的打了个寒颤。
远处,汤小燕冲着我走过来,一直走到我面前,然后微微一笑。
“裴哥,吵醒你美梦了吧?”那声音还是那么甜。
“没有。”我摇头,“有什么事儿你说吧。”
“我说了怕你吓着。”大眼睛盯着我看,剑眉稍稍挑起了一点。
“不至于。”我掏出烟点上,然后催促,“快说吧。”
她笑,笑得我浑身不得劲儿,我等她开口,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那句让我听了立刻把烟掉到地上的话。
“我怀孕了。”她说,“是你的。”
我原想可以平息的事态,最终还是没能平息。
汤小燕怀孕的消息一接到,我就先懵了,而之后的种种则更让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我正在考虑问题应当如何解决时,她先跟我提出了结婚的要求。
“裴哥,我不想让孩子没爸。”娇嫩又楚楚可怜的声音响起,我听了只觉得全身发冷。
我没当时给她回答,因为不想,我打心眼里不想走到那一步。
“你真确定孩子是我的?”我的话明显就是垂死挣扎。
“这我不会骗你。”那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我,“老板……头好几年就做过绝育手术了。”
我只觉得眼前发黑,而更让我眼前发黑的是,她居然直接跑来找了周小川。
当时我们四个都在排练室里,门一开,我一看见她就知道事情不妙,还没走过去拦住她,她已经几步走了过来,然后一直走到周小川面前。
“周哥。”她开口,“我跟你说点儿事儿成吗?”
“……啊,成。”周小川有点不明所以,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的我一下子就把心吊到了嗓子眼儿,我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我知道周小川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我无法预料这件事会引发什么样的最终后果。
全身上下都僵硬的不得了,我觉得我有生以来头一回打心眼里对一件事这么害怕,我不想让汤小燕说出事实,又自暴自弃的想算了,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后,我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周小川不管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听着受着,但凡我反驳一句,我都不是人。
“周哥,现在这样,我也没辙了,您看我该怎么办吧。”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开始坐在椅子上轻轻抹眼泪。
周小川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也一句话没说,他也没再抬头看我,只是默默低着头,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眼睛无神的在地面上游走。
“别哭了,怀孕哭,对孩子不好。”突然间开口说话的是小九,这让我意外之极,他走过去搭着汤小燕的肩膀安慰她,然后说,“你裴哥这么精,孩子要是让眼泪泡傻了怎么办?这样,你先回家,我们呢,再好好商量商量。”
“景哥……”刚想说什么,话尾又被小九打断了。
“你就放心吧,建军这么仗义的人,哪儿能扔下你不管,先回去吧,啊。”
抓住汤小燕的胳膊,小九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想往门口送她,却忽然被她挣脱。
“周哥!”她叫周小川,“要是喜欢上谁,就该想着法儿的嫁给他,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啊,那可不是嘛。”周小川干笑了两声,然后终于抬起头来,他叹了口气,接着冲对方轻轻开口,“燕子,你放心回去吧,我保证让建军吹吹打打抬着八抬大轿去你们家迎亲!”
那天,我不夸张,听见这句话,我差点腿一软给周小川跪下。
小九连哄带安慰的把汤小燕送出了排练间,然后,他慢慢踱回来,嘴角挑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他一步步走过来,走到我旁边,又走到我身后,他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吉他,提在手里,随后问我:
“嚼子,你行啊,连孩子都鼓捣出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是不是打算结婚生子,然后就退团过你的小日子了?要那样,你这把吉他也就没用了吧?反正你也没用了,还不如就捐给我们卖废品吧,折算十几块钱,也算你对‘桥’的最终贡献。”
他没有一句话不刺耳,但更刺耳的还远不止这些,他收起冷笑之后突然抡起吉他摔在墙上,墙角磕碎了琴身,绷断了琴弦,那种迸裂的感觉让我几乎发疯。
“姓景的!你他妈有病啊?!”我瞬间失去理智的扑过去抓住小九的领子。
“你他妈才有病呢!!”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推开我,小九对着我喊出了我原来从来没听到过的脏话,“裴建军!你个狗娘养的!我早告诉你不许伤川儿的心,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啊?!你跟那臭婊子玩儿猫腻,你们俩算计好了拿川儿开涮!你丫还有人性吗?你丫还是人吗你?!”
我愣了,我没有力气反驳,我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额角渗出汗来,涨得发疼,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也有点起雾,我看见小九想冲我扑过来却被林强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腰,林强一边让他住口一边把他硬拖进了旁边的小里间,在那扇贴着隔音材料的门重重关上之前,我满耳都是小九歇斯底里的谩骂声:
“裴建军!你个千刀万剐的!你丫怎么不死了算了?!我他妈真想剁了你!操你大爷!我操你大爷!!”
我就那么听着,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词汇硬灌进我耳朵里,我是真的没有力气反驳,然后,在这些声音已经被隔离到那扇门之外的时候,我听见了周小川的叹息声,我不敢回头,我等着他开口说比小九的谩骂更难以入耳的话。
但他没有。
“这下可麻烦了。”很认真的叹气,“小九脾气这么爆,你不好好跟他赔不是,他是不会理你的,不过好在他听强子的话,你让强子从中撮合撮合,说不定能容易点儿。”
这话说得足够置身事外,而后面的话则更让我心悸。
“还有那个汤小燕,她可不是善茬儿,反正你现在是非娶她不可了,那既然已经这样了就好好过吧,但愿孩子生下来随你,混是混了点儿,但最起码不招人烦。”
“川……”我想开口,但他不让。
“行了,今儿就先这样吧,你早点回去,算算得花多少钱办喜事,我们仨商量商量怎么跟老板说这事儿,我看他是真喜欢燕子,让你这一抢走……唉。”
“川川,我……”我凑过去,抬手迟疑着搭住他肩膀,“你别这样。”
“啊?我哪样了?”他抬头冲我笑,然后走到墙边拾起已经摔碎的吉他,“你看这小九,有话好好说,这么激动干吗,你说这吉他招谁惹谁了,花不少钱买的呢……”
“川川!”我终于忍无可忍的喊出声,疾步跑过去,一把抓住他肩膀,我的声音都哆嗦起来,“你别这样,你骂我两句成吗?或者你干脆打我一吨,你往死里打我行不行?!你别这么让我难受!”
“哟,我干吗打你啊?”他突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