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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上缠,庄秋水一伸手按了我的手一下,道:“情儿,往前走走,前面我备了马。”
“咦?”我惊讶地看着他,“大哥你……想的好周全,你几时出的府?”
庄秋水却未作答,只管带着我一直走出王府所在的巷子,穿过一条街,见暗处树下果然拴着一匹马,我便问他:“大哥你把马拴在这里不怕被人偷走么?”
“我请了人看守。”庄秋水答道,过去解缰绳。
“那,负责看守的人呢?”我四下寻找。
“我让他守到二更就可以离开了。”庄秋水牵马过来,静静地望着我。
二更已是夜深,马又拴在暗处,应当不会被小偷偷了去,何况我们两个二更也就从王府出来了,短短的几分钟不可能就那么巧碰上小偷。庄秋水之所以让看马人先走,当然是不想让人看到我——孤男寡女深夜共骑一马出城,不管那人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总归是给人留话柄的事,何况万一被那人看到我和庄秋水而遭暗中监视的龙禁卫灭口怎么办?庄秋水此举也是为了那人的生命安全,不可不说想得确实很周到。
时间不算充裕,因而我也顾不得再多想,正拎了裙摆要往那高头大马上爬,却又被庄秋水轻轻按住,见他在马旁蹲下身去,道:“踩着我的肩上马。”
这桥段……似乎在哪本兄妹情深的小说里有过?我挠挠头,伸手拉他起来,笑道:“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大哥在下面托我一下就好。”说罢仍旧拎着裙摆攀着马鞍费力向马背上爬,庄秋水似是迟疑了一下,依言伸手来托我,却不是我以为的要托腰,而竟是稳稳地托住我的鞋底,让我踩台阶似地顺利跨上了马背。
这下换我迟疑了,如果我先上马的话,庄秋水只能坐到我的后面,而他还要控马,如此就成了我被他拥在怀里的姿势,虽然我和他之间十分坦诚,但楚龙吟那家伙不是确确实实地把他当情敌么……我总得注意保持距离才是……
正自个儿在心里纠结,却见庄秋水一脚蹬着马蹬,另一条腿不知怎么捣腾了一下居然从马头的方向跨上了马,如此一来正坐到了我的前面,直教我看得讶然不已。
“情儿,抱紧。”庄秋水木木地道,这话若别人说来难免有些暧昧,但由他口中说出,只见坦荡不见私心。
我依言抱住他腰,但觉他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跑起来,一路直奔城西。我伏在他背上忍不住道:“大哥,原来你会骑马,而且看上去技术不错的样子呢。”
庄秋水半晌后才作答:“小时候和我娘颠沛流离,由沙城到清城,徒步跋涉未免辛苦,于是学了骑马。”
“大哥……我总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我小心地问,“当然,你不想告诉我的话,完全不必说,我只是怕你一个人担着,你为我和龙吟做了这么多,我也想为你分担一些。”
庄秋水这一次过了很久才说话,声音很轻很轻,但怪的是我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我承担,只因我情愿。”
我未再说话,他也没有多说一个字,一路沉默,一直到了沙城西门,那几名门吏见了我们过来竟也不惊奇,只拦下马来低声询问:“马上那女子是何人?”
我便答道:“我姓钟。”
那门吏应是受了宁子佩的吩咐,但闻此言果然不再阻拦,开了半扇城门放我和庄秋水出了城。西城外是一大片树林,穿过树林便是幡然湖,月光下如一面巨大镜子横陈于眼前,湖岸边立着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瘦削,飘逸,清冷,悲凉,还有几分绝决。
纵马奔至面前,见楚凤箫穿了一袭白衫,宽裾广袖,颜如温玉,看到庄秋水与我同来也丝毫不觉惊讶,印证了我的推测:果然我的一举一动都在龙禁卫的监视之下,而这番离府的过程楚凤箫都是一清二楚的。不待我和庄秋水下马,楚凤箫已快步过来至马旁,高举着双臂伸向我,温声道:“情儿慢些,我扶你下马。”
我也没有推拒,任他握住我腰畔将我从马背上抱下来,甫一立稳便向他道:“你把所有龙禁卫撤回来,放了九王爷,让我大哥毫发无伤的回去,我就跟你回京都,绝不反抗。”
楚凤箫闻言笑了起来,轻轻一抚我脑后发丝,道:“晚了,情儿,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温柔与癫
我闻言不由大惊,揪住他前襟怒声道:“你做什么了?楚凤箫,你别发疯了!我已依约来见你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身边的人?!”
楚凤箫握住我的手,低眉浅笑:“情儿,你来见我,是因你相信大哥必定会想法子来再把你救出去,而你一见我的面就让我将龙禁卫撤离王府,目的也不过是想先保证那些人的安全,只要我的龙禁卫一撤回来,我就失了先机,到时你与大哥里应外合,我迟早会束手就擒。所以,情儿,若想令你永远同我在一起而没有任何阻碍,就只能让那些人全都死。”
他把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比谈论天气还要自然轻松,脸上虽是笑着,却让人打从脚底往顶门上冒寒气。我急得几乎想立刻转身往王府赶,然而一扭脸看见庄秋水从马上下来,依旧平静无波的面孔,那股火急火燎的情绪便神奇地消散了一半,我望向楚凤箫,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凤箫,不要杀人好么?一旦你背上人命官司,我们以后的生活就会如临深渊的!王爷是什么人,你怎么可以动他们?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你的免死金牌到时也起不到作用了,我们的孩子也会被你连累,连声‘爹’还来不及会叫就、就——凤箫,别做傻事,为了孩子!”
楚凤箫听得我叫他“凤箫”,眉眼不由愈发温柔起来,伸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柔声道:“情儿,没有人会知道是我动的手,所以我不会有事,你和孩子更不会被连累,到时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没有任何阻碍地生活在一起,我对此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究竟想怎样对付他们?龙吟是你的亲哥哥,你难道要干出手足相残这等逆天之事么?”我又心急起来。
楚凤箫双手捧住我的脸,低下头来用额头碰了碰我的额头,轻声道:“我当然不会这么做,也幸好情儿你聪明,用迷药迷昏了他,我会让龙禁卫把他带离王府的,然后……送他去很远的地方,请人照看他,他会不愁吃穿地度完此生的,所以情儿你不用担心。”
“你究竟想怎样?究竟想怎样?”我狠狠地箍着他的胳膊。
楚凤箫摇头笑叹:“其实我的本意是待你一离开王府,就使龙禁卫逐一杀掉那几个王爷和秋水,然后带大哥离开,待事发后案子总归是由宁子佩来主审的,到时让他随便找个替罪羊将案子顶下来也就是了,却谁料情儿你居然带着秋水一并来了,所以我就临时改变了一下计划,令龙禁卫将整个王府内洒上助燃之物,而后再暗中将几个王爷点住穴道,最后放火烧府,事发后让宁子佩抓了秋水去打入大牢,就说秋水觊觎情儿你已久,终因情迷心窍连夜绑架了你出府,又怕被王府追杀,所以一不作二不休,干脆先施迷药将众人放倒,而后纵火烧府,逃亡过程中被我赶到抓住——秋水,对不住,为了我们一家能够团圆,我只好出此下策了,不过请你放心,庄夫人我会替你好生照顾,代你为她养老送终的。”
这段毫无人性的话楚凤箫竟说得理直气壮全无愧色,我可以确定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正常了,他——他成了彻头彻尾的癫狂症病人!
不能再同他耗下去了,事到如今只能冒险尝试施用迷药,这也是我和庄秋水事先商量好的,要看当时情形决定是否用药。我便问向楚凤箫道:“你总共只有四名龙禁卫,一名贴身保护你,一名跟着监视我,一名总要看守九王爷罢?剩下的只有一名,如何施行你的计划呢?”
楚凤箫笑着摇摇头:“九王爷何须找人看守?他身边也有四名龙禁卫,我是动不得他的,我不过是假扮作大哥的样子带着他去了府衙大牢,然后对那些死囚们说明他的真正身份,并且告诉死囚们说:‘这个王爷是获了罪的,一开春儿就问斩,没几天好活的了,现在将他关在你们这间牢房里正是为了表明吾皇的公平公正不分贵贱之明德,但你们可不许因他是个没了权势也没了命的王爷就欺负他!’
“情儿你知道,死囚们本就是注定要死之人,哪里会在乎什么王爷不王爷,听了我这话只怕他们原本没这心思也会生出这心思来,再加上这些死囚都是在牢里常年不见天日的,本身欲求得不到缓解,如今进来个白皮嫩肉又是尊贵无比的王爷,仇富之心与泄欲之念交涌,那将会有什么样的手段来‘伺候’我们的九王爷呢?九王爷就好这一口,若瞒了他的身份,他反而觉得不刺激,而正是在别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情况下还敢虐待他,这才是他求之不得、爱之欲狂的啊!
“所以我们的九王爷此刻在那大牢中只怕正玩儿得欲罢不能,根本不可能让他手下的龙禁卫来对付我,我也没有必要让我的龙禁卫去监视他,只让宁子佩手下的一个小牢头时不时传个消息也就是了。
“至于我么,身边也不用带龙禁卫,因为我了解大哥啊,他口头说得再硬,心也总是软的,他又不会让人来杀我,而我也同样了解情儿你,你为了那些人的安全根本不会做任何冒险的举动,所以我完全不必浪费个龙禁卫在身边。
“我的四名龙禁卫,一名负责跟踪你,剩下的三名皆在王府待命,我已事先下令,只要情儿你一离开王府,就让他们三人立即洒油放火,且……情儿你也莫要指望着用迷药迷倒我了,我得知龙禁卫密报你与秋水在房中私谈,便猜到你想用迷药来对付我,所以我先一步服下了能解大部分迷药的解药,就算这解药不顶用,如今监视你的那名龙禁卫也跟着来了,我的身边便有了人手,所以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无济于事。情儿,你早就该清楚,你是斗不过我的,放弃罢,跟我走,我们去看云舒。”
“云舒在哪里?你把孩子交给谁了?”我顾不上自己的计划全盘落空,急急地问他。
“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宁子佩请了奶娘替我们照看着,”楚凤箫向着远远的湖心一指,“我们乘船过去,湖面阔朗,不怕有人暗算。”
楚凤箫的确心细,尽管他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仍然十分小心谨慎,把地点选在了湖心亭,视野广阔可随时监视周围动静不说,还能不使自己成为瓮中之鳖被困死,前方有危机他很快就可以从后方撤离。
见他向着暗处挥了挥手,一阵水响,有人撑着一叶小舟慢慢划到了岸边,他牵了我的手就欲上船,我甩手挣脱他,问道:“然后呢?然后你打算做什么?”
楚凤箫望着我温柔笑起:“情儿,你不是想孩子了么?我这就带你过去看他,行李我也都收拾好了,都在亭子里,我们在亭内要逗留一阵,直到我的龙禁卫带回王府那边的结果,确定事成之后我们就直接上路回转京都。”
事到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想要回转王府是不可能了,那名跟着我们一起来的龙禁卫势必会出手阻止,而若我跟着楚凤箫上了船,等同于自投罗网,逃都没法逃离。正犹豫间听得一直未发一言的庄秋水忽然道:“情儿,先看看孩子。”
眼下除了这个选择也没有其它的办法,而且我也实在是太想念孩子了,于是点点头,跟了楚凤箫踏上船去,庄秋水亦上了船,那名划船之人看上去平常得很,矮矮个子,戴一顶遮了脸的大毡帽,约是宁子佩的手下。小船在湖面划出了七八丈远的时候,船尾处忽如鬼魅般地多出了个人,黑巾蒙面,胸前用金线绣着个“禁”字,正是楚凤箫的那名龙禁卫。
幡然湖不算小,船划了足有盏茶功夫才到得湖心,果见有一片亭廊,亭内未燃灯笼,石桌旁坐着宁子佩和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妇人的怀里抱着襁褓。我夺步率先跨上亭去,奔至那妇人面前立住,因有了今日的前车之鉴,我没有急于伸手去要孩子,而是低了头去看孩子的小脸儿,果然是我的云舒!
这一下我再也忍不得了,伸手想把孩子抱过来,那妇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孩子搂紧了向后退了几步,我怕她伤着孩子,只得停下动作,颤声道:“我是孩子的母亲,请把孩子给我。”
一旁的宁子佩忽地冷笑了一声,道:“你这个母亲不是早将孩子放弃了么?还有什么脸面又来讨要凤箫的孩子?”
那妇人自是宁子佩雇来的奶娘无疑,但闻宁子佩这么说,脸上不由带了鄙夷出来,愈发将孩子抱得紧紧不肯给我,我已不能再忍,冲上前去劈手便夺,奶娘慌忙躲闪,而我则趁此机会一抖衣袖将藏于袖中的迷药洒出,楚凤箫虽然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