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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灵州城内,火光蒸腾,烟气直上云霄。已然宛若地狱一般,本来,西北多风沙。房屋皆乃土石构造,烧的不会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但要知道。大军聚集于此。少不得粮草辎重等物,在西夏人想来,哪里会有比灵州城内更好的存放粮草的地方。
于是,灵州城四城,粮草堆积如山,从各处运来的粮草,堆放在灵州城内,再从灵州城内分发到城外各部。
等到大火烧起来。很快便波及到了这些粮草,根本来不及灭火。也不可能灭得了,于是,灵州城内的大火一发不可收拾,比城外营寨内少的还要旺上三分。
水火无情,火舌在灵州城内肆意伸展着躯体,将一切能够接触的东西,卷入其中,化为灰烬。
此时,在火头还没有到达的地方,也就是灵州北面两个城门处,西夏人已经挤作一团,人喊马嘶,军兵,将领在相互推搡,仆役在和主人相互厮打谩骂。
贵族华丽的马车,在这里一串串的堵着,根本出不了城,以往趾高气扬的党项老爷们,挪动着笨重的身躯,声嘶力竭的喝骂着前方的人群,但他们的权威,在持续了足有一个多时辰的巨响,以及随后的灵州大火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可笑和微不足道。
无论是军兵,民夫还是各部将校,早已被这一连串的突变吓破了肝胆,都在急着想要离开这地狱一般的灵州城。
毫无意外的,很快,人群就暴躁了起来,军兵们抽出腰刀,开始狂乱的砍杀一切阻挡自己逃生道路的家伙,贵族们也趁机令马夫驾车强闯,在生死面前,人性的丑恶总是要露出的多一些。
于是,灵州南城城门处,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大作,一队骑士冒烟突火而来,根本不在意城门处的混乱,在为首的将领的命令之下,甚至马速都没有减慢,选了一个城门,就冲了上来。
骑士的战刀毫不犹豫的挥舞而下,一个个人栽倒在地,或被战马撞飞,一个贵族模样的家伙还在马车上挥舞着双手,大喊着什么,骑士侧身而过,一颗人头猛的飞起,一腔鲜血喷的老高,无头的尸体晃了晃,才从马车上掉下来。
这些精锐的西夏骑兵,在毫无顾忌的情形之下,很快清理出了通道,然后护着神情依旧恍惚的国相大人,冲出了灵州城。
而在他们身后,已经散开的人群猛的发出一阵呼喊,除了少数幸运一些的,趁机冲出城门之外,其他人几乎顷刻之间,就将南城城门甬道堵的死死的。
当南城最大的一处粮仓,被火点燃之后,再想逃出灵州,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了
实际上,这一晚,能够出得灵州的,除了翔庆军守卫南城城墙的一部,以及随后零散逃出灵州城的幸存者之外,再没有人能够离开了。
当晚,翔庆军大部以及其他人等,总共军民近二十万众,皆殁于大火之中,此后数十年间,灵州彻底废弃,即便百年之后,灵州的残垣断壁之间,白骨依旧随处可见。
相比闭塞的灵州城,城外的西夏兵马要好一些,当那一声声巨响连绵响起,城外的西夏大军便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
大火一起,火舌向北席卷而来,这个时候,再英明的将领,也无法再阻止麾下士卒们逃生的**了,一些西夏军兵成建制的开始向后溃散。
因为风头,以及各处营寨壁垒林立的缘故,大部分军兵根本不可能跑得过席卷而来的大火,这是一场赛跑,是和大火的赛跑,跑不过的人便要葬身火海,跑的快的便能逃出
此时,从天空望下去,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黑压压漫山遍野皆为西夏兵卒狂奔的身影,他们丢盔卸甲,扔下一切能够扔下的东西,爬上或者合力推倒拦在路上的寨墙,越过沟壕,向北疯狂逃窜。
在这样的溃逃之中,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建制也早已混乱不堪,西夏军兵将校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打算再回到战场上,阻挡秦人之后的追击,他们只想在大火过来之前,逃得性命。
试图收拢他们的将领,被疯狂的士卒撕成碎片,阻挡在前面的同袍,向拦路的石头一般,被人推倒,随后无数双大脚践踏而上。
这样的一场战争,无疑是秦军伤亡最轻的一战,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最惨烈的一战。
此战,嘉宁军司几近全军覆没,六千白马镇燕军司骑兵,以及四千铁鹞子,西夏最精锐的骑军,一箭未放,甚至没有冲锋的机会,便全军覆没于此战当中,其他各部精锐,也在那声声巨响中被撕碎,幸存之人也葬身于随后的大火之中。
可以说,在此战当中,除远在东边的左厢军司之外,西夏各部精锐在灵州之战中,被一扫而空。
这并不值得奇怪,西夏各部精锐,皆在阵前,被秦军的雷震子一片片的掀翻,然后阵前的油料,粮食,帐篷,甚或是衣物,壁垒,都成了大火的燃料,他们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反而是阵后那些战力较弱的西夏各部,能够在寻找到逃得性命的契机。
秦军大寨之前,零零散散的躺满了尸体,那是自觉逃生无望的西夏人冲出营寨,向秦军发起进攻,但他们越不过宽宽的沟壕,成片的被秦军射倒在大寨之前,相当于屠杀。
战果无疑是辉煌的,但秦军也无奈的发现,待得天明,大火却是越烧越旺,根本无法进行直接追击。
赵石索性令大军退后数里,因为大军所在之处,离得火场太近,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难以忍受,只能退后安营修整。
李驰勋,郭猛两人带领着骑军却没有得闲,只能远远先绕开火场,东去数十里,才又转向北方,追逐残敌。
实际上,秦军在此战中除了战胜对手之外,却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好处。
秦军最缺的粮草,以及灵州城内党项贵族们积聚的财富,都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秦军上下,只能望火兴叹。
也许是收获不多,也许是这场大胜来的太过震撼,也许是听了火场中西夏人半宿的惨叫,让人有些不适,战后的秦军大营很是安静,丝毫没有大胜敌军之后的喜悦。
而此战的战果,也难坏了大军中军文书以及参军们,他们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大火熄灭之后,都不会得到西夏人准确的伤亡数字了,所以,他们在商量了一番之后,来到大将军赵石面前,请大帅定夺。
此时赵石也只是将手一挥,干脆的道了一句。
“中路大军克灵州,大捷。”
这就是秦军伐夏中路军灵州一战的战报,于大秦兵部入档保存,也是之后许多历史学家们看到的唯一关于灵州一战的真实史料。
而其他的,则都是民间传闻,这一战的功勋是如此之著,但存记资料又是如此之少,许多人猜测,让许多对西秦伐夏之战感兴趣的人很是挠头,不过也是猜测,因灵州一战杀戮过重,被当时的大秦朝廷压了下来,即便是领兵的冠军大将军赵石自己,估计也不欲宣扬,才会有了这样的结果。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溃兵
灵州北三十余里,黄河渡口。
在这里,已经可以望见黄河对岸连绵起伏的贺兰山,而渡口对岸,就是静州。
这一天午后时分,本来自从大军往灵州汇集,繁忙的如同蚂蚁窝一般的渡口,却冷清了下来,因为昨晚,从这里能够隐约听见灵州方向隆隆的巨响,许多人都以为,神仙发怒了,降下了雷霆,只是不知惩罚的是西夏人,还是该死的秦人。
之后灵州那边的大火,烧的天都红了,望着南方的景象,很多人都是胆战心惊。
静州,本属定难军防地,因为这里地近京师,西夏朝廷在很多年前,便干脆的将定难军拆散了,一部归于京师近卫班直,一部归于嘉宁军司辖下,又有一部,充于灵州翔庆军。
也就是说,将京师左近,对京师最有威胁的一部地方军队,彻底肢解了开来。
这实际上是出于正确的政治考量做出的决定,不用多说
如今,当灵州方向出现了异变,静州上下远眺南方,都是惊惶无措,这一个多月以来,从静州这里过去的大军根本数不过来。
声势最盛的,当属京师近卫诸班直无疑,最精锐的,恐怕就要说到白马镇燕军司的骑兵以及那些铁鹞子了,实际上,静州上下此时肩负着运兵以及往灵州运输粮草的双重
随即,静州官吏以及督运粮草的将领们吵成了一团。不过很多人都只认为,这是秦军开始攻城了。
事实上,那么大的火头,还有半夜时分隐约传到这里的声响,都说明灵州那里出了变故,只是多数人还心存侥幸而已。
最正确的选择,无疑是趁夜前去打探。
但没有人愿意接这样一个差事,连那些将领都在文官的质问下,吱吱呜呜,不愿应声。被问的急了。便拍桌子瞪眼,耍起了无赖。
时间在争吵中过去,天色微明之时,有快马到了静州。不是灵州战报到了。而是运粮到半路的两队传回了消息。灵州大火,十余里外清晰可见。
静州上下闻听,一时大乱。
紧要关头。静州上下终于做出了决定,一面急报于朝廷,一面收拢渡船,毁坏码头,砍断横在河上的十数条铁索。
他们这样做是无可厚非的,但却害苦了逃回来的败兵。
午后时分,杂乱的马蹄声响起,先自逃出灵州城的翔庆军一部到了,实际上,到了这里的是守卫灵州南城城墙的一位翔庆军副将以及他的亲卫们。
这些从灵州逃出来的家伙,一个个盔歪甲斜,身上还带着鲜血,各个疲惫欲死,狼狈之处,根本无法一一细表。
其实,他到的还是有些晚了,但不怪他,因为逃出灵州之后,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想着再瞅一瞅,还有没有转机。
这是个聪明的决定,因为未战先逃,还逃在了城内那许多将军的前面,即便安全的回到后方,也很可能凶多吉少。
但这也是个十足愚蠢的决定,如果他先自逃走,那么他能死死握住麾下数千兵卒的兵权,只要先逃到静州,那么静州这里肯定就是他说的算了。
但他却自作聪明的等在了城外,于是,他等到了逃出来的国相大人。
没有怎么挣扎,在国相大人面前,将领们纷纷俯首,但别人可以低头认罪,让国相大人网开一面,但副将大人不成,因为国相大人需要一颗够分量的人头,来震慑住这些逃兵。
副将大人于是又聪明了一把,立即带领自己的亲卫心腹,砍杀那些已经对他们动起了心思的士卒,从士卒包围之中,冲了出来。
之后,自然就是一路狂奔,到了渡口。
但。。。。。。渡口处,却是连一条船都不见,十数人隔河拼命叫喊,但副将大人明显不够分量,对岸只是在问灵州发生了什么,并不打算就此放他们过去。
副将大人无奈,又处于心惊胆战之中,唯恐身后的人追上来,于是,一咬牙,带领自己的亲卫们朝东边而去。
他又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随后,败兵陆续便到了此处,当然,能在这个时候到达的,多数都是四条腿走路的,人数并不多,但却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对面的静州上下,灵州大军兵败了。
静州上下一时失声,之后更是不肯让这些急于逃命的败兵过河了,无他,这些败兵没有建制,多数都是各部将领带着亲兵,让他们过河来到静州,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比起秦军杀到这里还要糟糕。
直到下午,渡口处聚拢的败兵越来越多,隔河叫骂声一浪赛过一浪,却只能让静州上下更为惧怕。
不过这个时候,李元康终于带着沿途收拢的两万余人马来到黄河渡口处,并第一时间将聚拢在渡口处的败兵围了起来。
很快,数十颗脑袋落地,渡口处暂时平静了下来。
西夏国相李元康亲自隔河呼喊,才让静州上下放了心,渡船摆渡过来,接送败兵。
李元康这个时候已经是神形枯槁,却坚持不愿先行上船,他的这一举动,也安抚住了这些溃兵。
于是,一条条渡船开始将败兵送到静州。
但也只送了数千人过去,在越来越多的溃兵来到岸边之后,骚乱很快就发生了,这个时候的黄河岸边,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西夏溃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无数人在赶过来。
一支渡船发生争抢,就像点燃了火药桶一般,败兵开始鼓噪了起来,这个时候,便是李元康也无可奈何了,人太多了,而且都急于逃命。
李元康被亲卫夹着,塞入一条渡船,勉强离开了河岸。
在他们身后,是无数人开始抢夺船只爆发出的巨大呼。
就像一个火药桶突然炸了开来,疲惫若死的败兵们在这一刻爆发出的兽性,足以让普通人心胆俱裂。
前面的人在争抢渡船,大打出手,后面的人抽出刀子,将前面的人尽数砍翻,因为拥挤,无数人被挤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鲜血很快就将河水染的通红,渡船因为载人过重而侧翻,划开岸边的渡船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