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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也就是闲居京师,觉着无事可做,才专注于武学之上的,也颇有些培植一下自己根基的意思在里面,至于武学到底能办成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没底。
默默想着这些,一老一少却都没了声音,一时间书房之中却是静的好像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一般。
外面间或有人的脚步声响起,但却无人在这个时候进书房一步,书房所在,却是主人一个比较私密的地方了,一般非是好友亲朋或者份量足够之人也进不来这里,折家是大家族,规矩更甚于旁人,折木清在书房跟人议事的时候,轻易也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打扰,像赵石府里那般内院外院分的都不算很清楚的,也实在称不上是豪门大户人家。
不过大户人家是非也多,赵石来到折府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光景,折府内院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便都注意到了这里。
随着时间的延长,不少半大小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书房院子的外面,探头探脑的,有的脸上还挂着不情愿和不耐烦,可见多数都是被自己长辈打来探听消息的。
羽林左卫指挥使赵石来访,这个消息瞒不住,若是以前,羽林军指挥使虽然是号称皇帝亲军的统兵之人,在京师也算是要职,但放在出过三位镇国大将军,历代都有统领一阵的大将,几年之前还有两位大将军在位的折家人眼中,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是如今,折木河被贬为庶民,折木清回京养老这样的时候,赵石这样一个职位也不会入折家之人的法眼的。
但赵石是当今圣上龙潜时的旧人,是圣上腹心式的人物儿,只看他几年之间便从一个流外武官坐到羽林军都指挥使的位子上,再糊涂的人也明白,此人以后不定能到什么地步呢。
而如今到了府上,和老爷子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这谈的是什么?老爷子的脾气谁不清楚?非是军国重务,怕是早就送客了的。
如今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川中战事而已,这两年族里的明眼人都看的清楚,老爷子回京之后,枢密院都少去,就鼓捣那个武学了,明摆着是和朝廷怄气呢,皇上的心思就更明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巴不得老臣们都退位让贤,别在旁边指手画脚的惹人厌呢,老爷子这么做,多数是衬了皇上的心思,这不,两年多下来,除了时常宫里送来一些物事之外,也真没召老爷子进宫几次。
准是川中又出了什么事故,圣上抹不下这个脸面,这才让自己的宠臣代为问询,说起国朝大将来,还得说老爷子是头一份儿,没人能比得了。
折氏一族是比杨家还要根底还要深厚的大家族,真正的朱紫豪门,当初老爷子折木清就是靠着血战千里,独守延州的功劳一飞冲天,之后领族长之位也是理所当然,如今呢,谁说不能再出一个?川中捷报频传,但折家在那里的子弟可不多,有人早就动了心思想去川中捞取功劳的,这回也许就是个机会?
世家从不缺少聪明人,比常人功名心也更重,于是乎,书房院子外面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折家规矩严,虽然院子外面的年轻子弟已经有十几号人在这里,却是不敢弄出半点声响,只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嘀咕着,大多都是猜测房中两人谈的到底是什么?
书房之中一老一小却是静静安坐,赵石这时有些疑惑的瞅了瞅外面,外面虽然动静不大,但他是干什么出身?这么多人聚在离此不远处,他能听不出来?这时不由瞅了折木清一眼,心想这是个什么情形?
这时折木清却是一边聚精会神的翻看着条陈,一边随声道:“不用奇怪,准是一些小崽子在外面探头探脑,嗯,这是好事……”
第五卷征途万里会豪雄第四百五十五章惊变
木清轻轻掩上最后一页纸张,舒了一口长气,脸上神所未有之凝重,心里却是已经有些服气,不论旁的,眼前这个少年新贵在办学上的才干实在不是他能比拟的了的,一条条举措都是信手拈来,初一看来有些胡闹,但细细琢磨,却是都有些道理的,他本也是极为自负之人,但仔细览阅了这个条陈之后,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在武学之事上耗费了两年多的时间,但心里却总觉没个底细,就更不用说想的如此周密详实了。
不过看过条陈之后,心里的疑问却是越来越多,其中很多地方更是完全不懂其用意,心中不由苦笑,真应了那句老话,活到老学到老,自己活了这把年纪,自问百战之身,不论官阶还是功绩,国朝大将,总要以他折木清为的,只是没想到临到老来,反而要求教于人……
若是旁人也许就抹不下这个面了,但他久在军中,心胸豁达,却并不在意这些,抬手招了招,“来,给我仔细讲解一下,人老了,也记不住那许多东西……以后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大将军的叫了,听着别扭,一声世叔总不委屈你吧?
嘿,你这个条陈递上去,若是平日,经兵部枢密院之手转上一圈,圣上再召人审阅,新创之处又如此之多,即便圣上属意,恐怕也得个三年五载才能有个结果,老头子人也老了,不过总算是有那么一点威望,对此事不无帮助的,别到时圣上问起来,却是弄个无言以对,那样的话,这个山长可是当的有些丢脸不是?”
到底是大将军,几句半俗不俗的玩笑话一说,既拉近了关系,又暗示了在武学一事上,患难共之地意思,实际上已经是应承了此次赵石所求,愿意按照这个条陈上所说,来规划武学事宜的。
这时赵石也不客气了,站起身来,来到桌边,将条陈摊开,这些东西他已经烂熟于心,从第一条开始,折木清但有所疑,便无有巨细,详细讲来。
一共九十四条举措,一条的捋下来,折清听地认真,年纪虽老,但精神却是好的出奇,脑子反应也不慢,每有只言片语,立即便是直指问题所在,或是反驳,或是询问,弄地赵石精神也是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更是有些惊异,早知道此老乃是军中宿将,必定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但实际接触下来,还是要从对方身上感到重重的压力,真个不是一个眼睛里可以揉沙子的人物的。
一老一小浑然忘我,这时间看去也就过的飞快,等到最后,一页解释完毕,赵石背后也是出了一层细汗,更是觉着腿脚有些木,再一看天色,隐隐间也有了些暗的迹象,到得此时,折木清却是好像年轻了十岁,双目光芒闪闪,他现在已经确定,这真是一篇大文章,若能成事,于国于军都有莫大的好处,而作为武学之山长……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地。
最后,赵石却是说:“武学者,为国育人之所在,应广开方便之门,纳天下贤才以教之,断不能固步自封,赵石以为,求新求变可为武学之题目,至于能在这张白纸之上做出怎样精彩的文章来,却要看大将军您怎么着笔了……”
不着痕迹的轻拍记,却是没忘了陈常寿的话,这种官场上的套话说的要有技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次用地到也还算是恰到好处,若是陈常寿自己在这里,估计也要暗自伸出大拇指赞上一声好的。
果然,折木清脸上闪过一愉悦之色,哈哈一笑,站起来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怎么着笔?这篇大好的文章本就是你作的……你要明白,我折木清一生凭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从未干过抢旁人功劳的龌龊事,难道临到老来,还要跟你一个年轻人争功不成?
放心吧,这条陈留在这里,我琢。一下,最迟也就三四天,管保能放在陛下的龙案上,至于陛下能准几条,我也说不好,但旁人若要说三道四,这官司我去跟他们打就是了。
至于你嘛,明日到武学报备,先跟那些有力气没处使的兔崽子们混个脸熟,等朝廷谕令一下,咱们要办地事情可多着呢,到时恐怕想闲也闲不下来了的……
现在,陪老夫去喝几杯,听说你可是千杯不醉地酒量,放心,老夫这里没茶,只有好酒,折家也不乏好酒的汉子,今晚一定要尽兴才行……”
说里,也不待赵石谦逊,回身便高声道:“来人啊……”
书房外面早有人守候在外面,听到传唤,立时便有人应道,“是,老爷有何吩咐?”
“去,叫上外面那群小崽子,置办酒席,就说我要宴客,谁要是能把客人喝倒了留宿,我地那口随身宝刀就是他的了,酒量不好地该干嘛干嘛去,别给脸……
还有,府的歌姬要挑最好的,酒当然也要最好的,把刘瘸子他们都叫上,今晚谁喝的最多,宴席上最漂亮的歌姬就是谁的,还愣着干什快滚……”
这一刻,从折木清身上喷薄出来的都是一股子匪气,赵石眉头轻扬,心中暗道,这才是方才这个严肃而又敏锐的大将军领兵时的样子吧?
门口那个站姿如同标枪般的粗壮汉子有些惊异的瞅了赵石一眼,不过难得大将军今天这般高兴,他也无暇细想,大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布置了。
折木清这个时候才抚着花白的胡子笑道:“刘瘸子几个都是随我多年的衙兵,本来想给他们在西北谋个官职,但就他们几个死心眼儿,跟了我千里回京……可惜了他们这一身肝胆,也只跟我这垂垂老朽之人在这方寸之地蹉跎岁月……”
赵石看得出来,这番话好像是解释,其实却有自叹之意,不过他也是深有感触的,东征时那十几个衙兵,危急之时,不计生死的上前营救地壮烈已经深深刻在了他这个从不曾感受过此等情义的人的心里。
也让他更深地明白,衙兵其实是和将荣辱与共的一些人,是一军之主最能依靠地力量,之前那些随他入京的旧部大多都让他放入了羽林军中,有些不愿再在军旅中混日子的则派去了城南庄子上,不过就算这样,府上还留着一些没法安置。
这些都是百战老兵,若不是如今他简在帝心,只府上留着这么一些军兵就是一条不得了的罪过的,这事本来也让他有些头疼,都想着跟张承或者郭猛之类的说说,随便安插个职位也就是了,经过东征之役后,这个想法却是全没了踪影,这样一些忠心耿耿,他一声令下,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可是一笔宝贵地财富,还好,没有白送给旁人……
两人又在书房之中闲聊了半个时辰,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折木清一个人在说,赵石在旁边听着,这人一老,说话便有些碎碎叨叨,便是折木清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的,赵石只在旁边当在听众,间或说上一句半句,看上去到是聊的颇为的融洽,他本不想留下,即便是眼前这位大将军很是得他敬重,但他对这些大族豪门着实没什么好感,但折木清强留之下,也不好拒绝。
如此这般,当他从折府正门被人恭送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分了,脑袋有些沉重,脚下也是轻飘飘地,今晚也不知喝了多少,席上的都是些折家年轻子弟,一个个热血方钢,估计出去传讯的那个汉子是一字不漏的把话给传到了,宴席之上,这些折家子弟几乎是一拥而上,轮番敬酒,真个是好像恨不能一下子将他喝到桌子下面去的。
还好的是,虽说木清话说的满~,但真正能上桌喝酒的却都是折家年轻人中的佼佼者,那个曾经在武举上起过些争执的折潜也在其中,不过也没了当初地骄横,还尴尬的很是说了几句好话出来,这些年轻子弟加在一起也就十几个人罢了,不然以折家这样地大族,随便找出数十个棒小伙儿来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这位折大将军对待年轻弟还真是比较放纵,由着他们胡闹,于是乎,杯筹交错,赵石喝酒向来是酒到杯干,虽没什么滋味儿,但瞧上去可是痛快到了极点,两个时辰下来,却是将席上的折家子弟放翻了大半儿,也震慑住了其余地,就连折木清最后都找个由头,如厕遁走了,那个身体粗壮和哒懒有一比的刘瘸子被喝地昏头涨脑之余,终于竖起了大拇指,大叫了一声好汉子,咕咚一声栽到了地上,为这场宴会终于划上了句号。
之后赵石告辞出府,也再没见。折木清的人影儿,估计是老家伙也是被喝晕了,连起码的主客礼节也顾不得了的。
赵石这里也不好,来到这个世界,不,加上前世,他也从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头脑虽然还算清醒,但醉意却也很浓,在府门处会齐了两个护卫,缓缓离开了折府所在,到得不远处,这才回头看向缓缓关闭的折府大门,心中暗道,这位大将军到真是个不错的人……看来又该忙一阵子了,希望忙完之后不是个烂摊子……
想到这里,转身打,蹄声得得,带着两个亲兵没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马蹄声大作,点点光隐隐在远处浮现,不一时,五六个骑士手持火把纵马狂奔而来,火光之下,这些骑士身上闪动着暗红色的光芒,却都是一身血渍,衣甲破烂,但这些血透重衣的骑士却没有多少杀气,人人脸上都是一副仓皇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