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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串话,千绿全部帮云拭松隐瞒住了。
陆寄风急问:「既然如此,人怎么会被抓了?」
「那时是小公子在后头喊说:『别伤了我爹!』少爷有了顾忌,便挡不住那人了。」千绿泫然道:「他抓走封老爷和小公子,公子您又不在,奴婢没人可以商量,不知该怎么办……」
云拭松不悦地喃喃道:「我不是人吗?」
陆寄风见千绿说话时不断颤抖着,十分担忧害怕,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道:「可见到那人长什么样子?」
千绿道:「那时天已亮了,众人都看得十分清楚,他穿着宽袍大袖,样子很儒雅,倒像个读书人……」
眉间尺?陆寄风脑中只想到他。自己离开时眉间尺还在书房内,就算又是有人假冒他,那么真的眉间尺也不会无声无息,任凭仿冒。
管家这时开了口,道:「大人,就是早晨与大人在书房议事的那位啊!」
果然就是眉间尺,陆寄风心中直告诉自己:「师父这么做一定有理由,或许有什么内情……」毕竟他愿意相信眉间尺是好人,不会欺骗于他。
千绿又道:「他在书房留了字给公子。」
陆寄风道:「那信呢?」
千绿道:「他写在书房的墙壁上……」
陆寄风和众人快步赶至书房,一推开门,就见到雪白的粉墙上写着斗大的几行字,似篆似隶,字与字虽相连不断,却各自独立,字体奇古,清拔有神,每个字都像要破壁而出一般大张大合,堪称章草的绝佳妙构。
寇谦之一眼望去,便不由得喝了声彩:「好字!」
陆寄风对书画并无造诣,也没兴趣,只见那几行字写的是:「君识归途,三日未至,封君痼疾,恐难平复,小君移席作客,莫使久待也。」
话中之意无非是威胁陆寄风三日之内回到剑仙崖,否则不但封秋华将有生命危险,就连迦逻也会有所不测。
想不到眉间尺会以这种方式逼迫他回去,那么之前所发生的种种离奇事,到底祸首是谁,也就都指向眉间尺一个人装神弄鬼。一思及此,陆寄风又是气又是失望,虽然他与眉间尺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心中并不认为眉间尺是奸恶之人,甚至对眉间尺有莫名的好感,而眉间尺竟会劫人胁迫于他,实在太令他伤心了。
陆寄风心念甫动,突然间眼前眩黑,心口像被千针钻刺一般,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接着便不省人事。
陆寄风突然昏倒,吓得千绿连忙扶住了他,眼泪就流了出来,惊叫道:「公子!公子!」
千绿力小,扶不稳陆寄风高大的身子,便抱着他坐下,让陆寄风躺在她怀里。寇谦之蹲下身来,探了探陆寄风的脉象,又摸了摸他的心口,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突然一把扯开陆寄风的衣领,只见胸膛的肌肤底下,浮出一条浅浅的殷红血痕。
千绿泪汪汪地急问道:「道长,公子怎么了?」
寇谦之道:「不妨,别去动他。」
寇谦之取出一丸丹药,正要喂陆寄风服下,千绿忙挡在陆寄风身上,不让寇谦之碰他,惊道:「你要给公子服下什么?」
寇谦之道:「陆大人是中了妖符,影响了他的修行,让我给他服下寒敛丹,以收摄七情,自可平复……」
云拭松拦着寇谦之的手,道:「谁知你这臭道士哪来的?满口胡说八道,万一害了陆寄风,可怎么办?」
寇谦之并不发火,平静地说道:「使君手中有剑,到时自可取贫道的命抵偿去。」
此时除了听寇谦之的话,似乎也别无他策了,云拭松考虑了一下,只得慢慢放开手,并轻轻把千绿推开,道:「看来这道士有点来头,谅他不敢对陆寄风怎样,他敢怎样,我会取他的命!」
千绿只好点了点头,温柔地撬开陆寄风的口,让寇谦之喂他服药。
侍立在后的管家却越看寇谦之,越觉得何止是「有点来头」,简直像极了国师!只不过堂堂国师,连万岁都不能轻易见到面,又怎么会单人匹马地和他们的陆大人回来?因此管家不敢乱说话,只能退在后面静观其变。
寇谦之喂陆寄风服下寒敛丹,以真气推送药性走入奇经八脉。寇谦之喂他服下的寒敛丹只是解热摄神的普通药物,既无大效,也杀不了人,对陆寄风的状况来说,也只不过略尽点辅助而已。
陆寄风果然缓缓醒转,见众人担忧的神色,自己浑身无力,也觉得奇怪,道:「我……我怎么了?」
寇谦之道:「陆大人一时气火攻心,原本以大人的修行,这一点小事是动不了分毫的,但是大人体内竟有一道阴躁之气,让怒火骤升,真气逆冲,才会一时气闷昏绝。」
陆寄风点了点头,道:「果然如此。」
寇谦之道:「大人是何时被种下这道阴符?」
陆寄风见衣领已被扯开,自己低头望去,曾被舞玄姬以金刀轻划开的旧处隐约地浮现出红色血迹,便道:「不过是数日之前,被妖女所伤,或许是她那时下的手。」
寇谦之道:「这就是了,陆大人被妖女种下这道相思符,只要妖女以真气催咒,便能令陆大人心情浮躁,坐立难安。陆大人所练的内功是以三戒作本,最怕心神不宁,让功力一退千里!」
陆寄风听他都说中了,沉吟了片刻,道:「但我近日以来还没有感到多大的妨碍,又是为何?」
寇谦之道:「陆大人目前体内的浩浩纯阳,有如朗日,还可以本能地压制住这股邪气,但是大人似乎已有数日未曾行气大修,如此一来阴盛阳衰,舞玄姬传咒会越来越容易,日积月累,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总有一天会要了大人的命。」
陆寄风问道:「可有根除之法?」
寇谦之道:「符根握在舞玄姬手里,除了杀舞玄姬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千绿心惊,道:「公子功力退步,万一杀不了她,那公子岂不是……」
寇谦之道:「另一个方法也可以断绝相思符的威力,就是陆大人能做到无喜无悲,心若顽石。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再怎样少情寡欲的人,都会有一点点喜怒哀乐,只要有喜怒哀乐,即使再微小,都会成为相思符的引子。」
舞玄姬曾经夸口,预言陆寄风终究会爬回去求她,看来是依恃着这帖相思符。陆寄风本来就是冷静的人,既已确定病因,便不再担忧,道:
「我会勤练断缘七戒,谅那妖女短期内奈何不了我。我还是先赶回去看看封伯伯是否无恙,顺便问问师父为何不告而别!」
寇谦之道:「陆大人如今身衔重责,万岁怎容您说去就去?」
陆寄风苦笑了一下,道:「这回却是不得已了,若是万岁怪罪,那……就让他怪罪吧!」
云拭松喜道:「总算说句人话啦!早就叫你别当这个鸟官。」
千绿却忧道:「但是公子是有病之身,那人武功却好得很,万一他以封爷要胁公子,可怎么办?」
寇谦之再细细一想,道:「陆大人此行,不知凶险,贫道有五石丹,服之能暂时压制邪气,刺激功体,让内力完全发挥,应该可助大人一臂之力。这五石丹珍贵异常,贫道的门生弟子都不知藏处,请大人在此稍待,贫道立刻快马回去取来。」
陆寄风十分感谢他的好意,道:「不必劳烦道长往返了,我马上动身上崖,我随你去取。」
陆寄风带着云拭松、千绿等人,随寇谦之一同出府,四人快马加鞭,回到法坛。寇谦之进入丹房密室,取出玉瓶,亲手交给陆寄风,紧握着他的手道:
「贫道只给陆大人这五颗,非是贫道不舍得,而是五石丹药性极烈,虽能发挥内力,但不过是透支而已,千万不可多服。凡人根底极强者,服下纤毫就能伤身,陆大人根基绝世,又有天婴护体,所以或许能负担五颗。若服之而心烦气躁,情欲灼身,则已是过量了。」
千绿一听,不由得面红耳赤,云拭松更是直接问道:「是春药?」
寇谦之神色严肃,道:「五石丹能让男子竣精勃发,黄帝内经所谓『夫精者,身之本也』,真元内丹的来源就是男子之精,精气不绝,便能阳气不断,进而长生不死。以此作为春药,根本是暴殄天物,买椟还珠!」
云拭松好像听不大懂,只关心所有的男人都会关心的问题:「那……能不能也给我一颗?」
通明宫是丹鼎派,原本就精于炼药、养身,这五石丹更是源远流长,史不绝书。四百多年前的汉成帝曾服下方士进贡的春药,一夜精流不尽,精尽血出,气绝身亡,当时所服的春药,配方中就含有微量的五石丹。
虽说五石丹有春药的功效,但是道家养身的一大环节,便是龙虎之道,也就是男女双修,阴阳调和。只不过一般人缺乏定力,享受鱼水之欢时,很难收摄心神,做到不动心不动念,反而修不成,最后只能落得一事无成,只好走清修一途,虽然慢,但较为稳当。而真正的龙虎之道,并非采补,而是男女双方同得道谛,谓之大周天。当初陆寄风误采云若紫的根基,只因为他初尝云雨,还一时不得要领,不能收放自如之故。
司空无调制五石丹的用意,当然不是炼来作为春药,而是辅助修道之用。以陆寄风的根基,服下五石丹之后,自能不经思索就自然地将精气转化为内力,而使周身真气源源不断。如果他无法转换自如,竟感到欲念一发不可收拾,那表示已经超过了他能负担的药量,便十分危险了。
在此之后,也有许多皇帝是服了类似的丹药过量而亡,近两百年后,唐太宗于贞观二十三年,服方士那罗迩娑婆的「延年药」而驾崩,唐宪宗、唐穆宗、唐武宗……乃至于有明一代的英宗,无不是服下类似此药而死。可见此药用之不慎,为祸千百世。
此乃别话,不再多表。
寇谦之不去理云拭松的要求,对陆寄风道:「陆大人千万谨慎,不到逼命无常,不可使用。否则恐将泄尽真元,轻则成为废人,重则丧命。」
陆寄风也知猛药不可常用,便称谢收下了五石丹。
寇谦之又道:「陆大人此去,最好是尽快回来。万岁那边,贫道会请崔大人、拓跋大人代拟一番说词,虽然陆大人无意仕宦,但是为了大局……还是请陆大人屈身染尘吧!」
陆寄风无奈地说道:「好吧,我会尽快回来。」
陆寄风与云拭松、千绿一同告别了寇谦之,三人快马往西而去,陆寄风记得剑仙崖的路,应是一两日就可以抵达,但他心中挂念着封秋华和迦逻,能早一刻回去也是好的。以迦逻的硬臭脾气,落入敌人手中,只怕讨不了好。
见陆寄风心事重重的样子,千绿道:「公子,您在担心小公子吗?」
陆寄风勉强一笑,道:「嗯,他从未离开过我,不知道此刻怎么样了?」
云拭松道:「凭他那狗眼看人低的德行,八成已经被痛打了好几顿。」
陆寄风脸色更沉,千绿嗔道:「少爷!您别乱说。陆公子,小公子聪明机灵,不会有事的。」
虽知道千绿只是好言安慰,陆寄风听了至少觉得好过些,道:「多谢你,千绿姑娘。」
此时突然马匹发出几声长嘶,人立起来,陆寄风和云拭松都是练过武的人,还能稳稳地拉住缰绳,腰板笔直不动。千绿却惊慌地大叫了一声,连忙本能地要去抱住马颈,身子一个不稳,便要往旁被甩了下去。陆寄风身子一点,已伸臂抓住千绿,跃回自己的马上。
千绿惊魂未定,在陆寄风怀里不住发抖,道:「多谢公子……那马怎会……怎会突然……?」
陆寄风也是大奇,蓦地,阵阵异香传了过来,细碎的铃声,像玉屑悄悄洒在珊瑚盘上,随着西边奔来一道银光,掠地轻舞的流萤般的身影而至。
那不是流萤,而是一个女人。
她的身上穿着曳地的幂褵长纱,整个人由头到脚都掩在幂褵下,根本就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但是那轻盈的跑姿却显示出她一定是个纤细的女性,疾奔时,随风往后掠去的幂褵更隐约衬出双腿十分修长。
她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那双白色的脚。她居然是打着赤足,粉红色的脚底,雪白色的脚背,颜色融得洁白中透着粉红,粉红中透着洁白。只有美女,才会连脚都有这么美好的肌肤。
在她细细的脚踝上,系着几道细细的金链和小小的铃铛,奔跑时带出阵阵清脆的叮当之声,在清夜中更增几分幽玄之意。
幂褵是富贵人家的妇女出门时的衣物,上方是宽边大帽,帽缘结下层层像是帷帐般的轻纱,以遮掩帽下之人的全身姿貌。她所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