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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公主沉沉睡着,一会儿突然发出一阵啜泣声。陆寄风望去,武威公主安静的脸上滑着泪水,不知是否被恶梦所缠。陆寄风见之不忍,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泪痕,武威公主惊醒过来,一把抓住陆寄风,眼神惊惧。
陆寄风柔声道:「不要怕,你作恶梦了。」
武威公主垂泪不语,样子楚楚可怜。陆寄风拍着她,让她重新入睡,武威公主紧紧抓着陆寄风的手,道:「你……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陆寄风点头,道:「这一路上,我都不会离开。」
武威公主道:「你要带我去柔然找我姑姑。」
陆寄风有点为难,他自己要事缠身,怎么可能带着一个柔弱的公主深入西域?再说,柔然是游牧部落,出没无常,广阔无边的沙漠,都是他们的出没地点,根本无从找起。
「这……」陆寄风道:「公主何必想不开呢?柔然那么远,这一路太危险,还是回平城吧。」
武威公主又哭了,道:「不,我不要回平城,我要去柔然!我要去柔然找我姑姑。」
陆寄风道:「西海公主也不见得认得你,你也不见得找得到她。」
武威公主咬着唇,道:「她会认得我……我知道她的事,她会收留我的……我再也不要回宫里了……」
陆寄风道:「但是你不回平城,皇上震怒,又杀了好多人,那怎么办?」
武威公主一震,她心肠软,一想到拓跋焘真有可能为她而大开杀戒,先要倒霉的就是公主府内所有的侍从奴婢,她又不忍心了。
可是,她怎么知道她害怕的事,早就发生了……
武威公主静了一会儿,才可怜地说道:「那……你带我去大漠一趟,我们去一趟就回来,没找到我姑姑,我们就回来,好不好?」
陆寄风见她求得十分诚恳,心也软了,便道:「好吧,我就带你到大漠走一趟。你若是找不到西海公主,也要回来,不可多作逗留,知道吗?」
武威公主点头,道:「嗯,多谢你。」
她安心了不少,望着洞外星空点点,叹道:「大漠不知有多远,我姑姑不知藏在何处?我真想见见她,问问她……」
陆寄风问道:「问什么?」
武威公主道:「问她为什么会抛弃那个人,他也没错呀……」
看来武威公主是由西海公主所留下的札记,得知西海公主的恋情,陆寄风对此并无什么探究之心,便没说话答腔。
武威公主自己说道:「以前我姑姑年轻时,曾遇见一名侠士闯入府中,他受了伤,给我姑姑医好了,此后他就带我姑姑离开大内深宫,到武林中四处云游,两人像天上的云一样,到处飘荡,这世上像是就只有他们两人,谁也管不着他们,你说,这样是不是很美好?」
陆寄风漫应了一声,武威公主道:「我姑姑学了好多制毒的法子,那侠士都不许她用来害人,可是毒做了就是要用的,不用怎么好玩呢?这武林中坏人那么多,那侠士每次都要以自己的法子做事除恶,不许我姑姑插手,常为此跟他吵架,后来便吵得分开了。」
陆寄风想道:「这样听来,西海公主应该是个个性很强的女子吧?」
武威公主悠然道:「我姑姑一直在深宫里,等着那侠士回来道歉,她等了一年又一年,那侠士真的都没有回来了,我姑姑等得死了心,我在她的手记里,看见好多泪痕,姑姑不知哭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
陆寄风忍不住道:「她怎么不自己去找那侠士呢?」
武威公主道:「她有啊!她有一天就闯出宫,要去找那侠士,谁知没出到宫城,就被我阿哥给抓回来了……我阿哥非常生气,觉得这样的姑姑,丢了皇家的脸,就把她嫁得远远的,嫁到柔然。这些年全无她的消息,我也不敢跟阿哥问……」
陆寄风道:「她不认得你吗?」
武威公主道:「那时我还很小,她就算见过我,应该也忘了。」
陆寄风道:「这样的话,你若是去找她,她不认你,可怎么办?」
武威公主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她写的制毒法子,我都背熟了,她问我,我答得出来,她应该是不会把我当外人的。」
陆寄风想了想,道:「说得也是。」
武威公主茫然地说道:「我也不知见了她之后,要说什么?可是我总想见见她,问她跟一个心爱的人在一起,为什么会甘心分开?分开后明知会后悔,为什么还要分开?我看着她的手札,越看越不懂,所以我好想亲自问她这些话……」
武威公主竟只是想问西海公主这些无聊的话,就要跑大漠一趟,实在匪夷所思。或许少女之心总有些让人弄不懂的地方。
武威公主又慢慢地睡着了,陆寄风注视着她小小的身子,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拓跋焘要将武威公主许配自己,确实是用心极深的,这样美好纯真的公主,无法以宝石相比,她的单纯与朴质,就像无瑕透明的水珠一样,玲珑剔透。谁能得到她,便会永远不能离开她了。
但是,陆寄风只是苦苦地微笑了一下,转过脸不再看武威公主,他望着远方黑暗的天空,云若紫此时的元灵,是否也在无边的黑暗中等着他?自己亲手毁了云若紫的元灵后,又该何去何从?他的心已随云若紫而死,留在世上的身体,就尽责地守着迦逻,直到迦逻也老死了,才算是完成责任。那时,他的心,他的身体都不必再留存下来了。
但是,自己能死吗?这个问题渺茫难知,也总是让陆寄风在扪心自问时,感到无边的空虚。
陆寄风既然答应了武威公主,便依照承诺,带武威公主往西北方向行去。
他原本为了回到宫中时方便,而不解下镣铐,但既然十天半月无法回去,又要带武威公主深入沙漠,便自己以柔劲解下了手镣脚铐,好行走自如。
这几天以来,多半是陆寄风背着武威公主行走,武威公主根据所读的宫廷内的西域记载,告诉陆寄风该走的路。
连行数日,随着往北的移近,沿路所见的花草已渐渐减少,越来越多的刺木,干草,越来越多的黄沙,景象日渐单调。有时走了整整一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大地益显得荒凉。
两人有时整天只见到几丛刺木,或是新月形沙丘,排列得如链条一般,沙山连绵,美丽无比。
沙丘远观平缓,走到时才发现陡峭至极,很容易摔滑下来。若登上峰顶,双手拨动流沙下滑,即刻响起似阵阵低低轰鸣声,声音越来越洪大,有如春雷般由远而近,向人掩来。陆寄风初次差点滑跤后,发现往下滑的沙子发出雷霆之声,大感好奇。
反倒是武威公主见怪不怪,道:「宫里的图记上说,此处有五绝,分别是奇峰、鸣沙、湖泊、神泉、寺庙。我以前总奇怪:沙子怎么会鸣叫?原来是这样的。」
陆寄风道:「奇峰、鸣沙都见识过了,若再无湖泊与神泉,只怕咱们要渴死了,被送到寺庙里超渡。」
所幸走了半日,便闻到一阵水气,陆寄风喜出望外,由高处俯视下去,那不知名的湖好像一面圆镜,在骄阳下发出明灿的光辉。几个帐篷坐落在湖水边缘,就是村落了。
陆寄风带武威公主往湖泊的方向赶去,沙漠中的居民颇为好客,招待他们饮食,陆寄风与他们语言不通,也无法问西海公主、柔然阵营在何处。
两人夜里便在沙漠上席地躺下休息。夜里沙漠非常酷寒,但武威公主有那件极品的白裘保暖,倒也不怕。仰躺在沙漠上,迎面见着满天星星,星星大得好像会压下来似的,近得好像一伸手就抓得到。
突然间黑暗的天空闪出一道银光,那道银光像是一片布幕般展了开来,接着便幻出许许多多的色彩,灿烂瑰丽,陆寄风讶然注视着,接着那阵银光之中,隐约浮现出雄伟的楼阁,楼阁外林木扶疏,前方来来去去的人们,都穿着他初遇无相时,无相所穿的幂褵样的衣服,遮住了脸孔,只露出或蓝色或紫色的眼睛,还有许多比马还高大的奇异牲畜,走来走去。
陆寄风惊奇地看着,对武威公主道:「你看!那里有一座城!」
武威公主笑道:「那是幻影。」
陆寄风道:「幻影?」
武威公主道:「嗯,我阿哥跟我说过,沙漠里会有这样的幻影,他也见过,他猜不出那是天上还是人间,总之永远是走不到的。」
陆寄风见光影中的城池、人物,栩栩如生,直疑心天上是那样的景象,但那会是何处呢?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城,这样的人吗?
那幻影渐渐消失了,陆寄风有点怅然,心里也说不上怎么一回事。
两人又在沙漠中走了好几天,不见半人,甚至不见半点绿意,陆寄风在上一个村落为武威公主收着的饮食已快用完,心里不无几分担忧。沙漠中的风裹着沙子,扑面而来,将两人的脸吹得十分干燥刺痛,两人早就全身都蒙上一层又一层的沙,耳朵、鼻孔里也全是沙。陆寄风倒还挺得下去,只怕武威公主承受不了。
那天夜里,风突然有些变急,远方西北角的湛蓝天空,像是突然间被割裂出一片伤口,暗红色渐渐渗开,渗成一大片血幕,接着整个天空都黑了,简直像是天空狂扑下来似的,一种沉重的气息压得陆寄风难以呼吸。
武威公主勉强道:「糟了,这……这是沙暴……」
「沙暴?」
陆寄风还要追问,狂风已袭卷而来,劲风扯得让陆寄风根本无法张开口说话。
陆寄风连忙抱住武威公主,还来得及往远处看,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见到像是有几道数百尺高的石柱,以奇特的样子急转旋空而来。
陆寄风讶异难言,那石柱的急转狂旋,带着阵阵不祥之意,一眨眼便欺至身前,陆寄风急忙抱紧了武威公主,抵抗这股急旋狂风。
他们所遇上的是沙漠暴风,连房子都吹得走,陆寄风感到身子像要被这巨大无比的力量给扯裂了,若是放开武威公主,她必会立刻被狂风卷走,陆寄风不敢放开,更紧地抱住了她,以全身之力对抗那袭人狂沙。
耳中除了轰隆隆的声响,什么都听不见,但所有的知觉却显得轻如鸿毛,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在风暴之中,他和武威公主的半个身子都已埋在沙中,天地间的沙还在狂袭过来,若是再不停止,只怕两人都要被活埋。武威公主紧抓着陆寄风,陆寄风将她的头脸包在自己怀里,免得她被狂沙窒息。
可是风沙非但不停,反而越来越是凄厉,将他们头脸都快盖住了,堆积在脸上的沙子飕飕落下,饶是见多风浪、身经百战的陆寄风,此刻也自觉渺小,紧张得不敢多想,只顾护着武威公主。
一大堆的巨沙涌了过来,推满他的头和背,像是无数地狱里的恶鬼要将他推向黑暗里去,陷在沙中的双足也像被无数鬼手拉着,用力被往下扯,不管陆寄风怎么藉力向上蹬,都无法摆脱那怒吼的狂啸与急乱的旋流,空负一身武功,在这宛如天崩地裂的沙漠风暴里,都无可施展。
陆寄风和武威公主像风暴里的一颗石头,就要被沙所埋了,陆寄风大声叫道:「公主……」
风沙益发狂烈,天地益发凄惨,陆寄风叫道:「现在只能龟息保命,公主恕我冒犯……」武威公主望着他,完全听不见陆寄风在叫什么,陆寄风已含住公主的口,紧抱着她,将自己的真气渡与她。
陆寄风就这样紧抱着公主,闭气龟息,一面源源不断地传导她的真气,让她和自己的真气成大周天之势,自行运转不息。
他一心救武威公主,便渐渐不感觉到狂沙呼啸,天地如洪炉,自己和武威公主便像埋藏在炉里的两片雪,融为一体。
陆寄风屏除知觉用意,心无杂念,也感觉不到任何动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光射了进来。
陆寄风隐隐听见有人的声音,听见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忽远忽近。
那阵铃声虽然单调,却迷离幽怨,带着某种节奏。
陆寄风再度睁开眼睛,便见到许多穿着异国服色之人,俯身望着他。
陆寄风的眼睛一张开,那几人大吃一惊,突然全弹开了,哇拉哇拉叫着,四散狂奔。
陆寄风不知发生何事,坐了起来,张望着平静的沙漠。风暴不知何时平息了,地面还是那么平整,天空还是那么低沉。
十几丈外,竟矗立着一个个的帐篷,许多比马高大的异兽,趴在沙地上,就是陆寄风以前见过的幻影中奇怪动物,皮色灰黑,脖子极长,背上突起两块耷拉的肉峰,瘦骨嶙峋,丑得惊人。
这些东西是何时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