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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所差何人?可请来相识。”王母命左右去请!不期王母请得这个冤家来。这正是: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须臾只见丫鬟请来一位仙子。这等模样果然世间稀有。正是:
瑶池台上百花仙,独占花魁是芙蓉。
当时敖适见了仙子到来,不觉三魂少去两魂,呆呆杵在那厢直瞧。那仙子金莲窄窄移至王母驾前,深深的道个万福。又至敖适跟前,轻启朱唇,喷一行碎玉,道一声:“元帅有礼!”那敖适也没听见。只是望着仙子。仙子见敖适这般光景,兀自有些不好意思。王母道:“适儿,这便是芙蓉仙子。”敖适却才与仙子见礼。王母道:“芙蓉,某家今差你与敖元帅同下天庭去,遍请三界仙佛同来赴蟠桃会,于路你须是小心照看,交他不得惹祸!”仙子道:“娘娘请另差人则是,奴家一个弱女子,怎禁得住大元帅。恐不能够?”
敖适忙道:“仙子同去便是,某家一切依你便了。”王母道:“如此甚好,你等速去。休要惹祸,切莫违了限次。早去早回。”两个领命谢恩,同出南天门自去宴请去了。一路上,敖适果把十分心思都放到仙子那里。言行遵孔孟,礼貌仿周文,也不惹祸。人家请茶也不喝,留饭也不吃。逢长者称个老字,逢少者称兄字,若逢女者就称个真人,一路倒也无话可说。看看这日到了四川灌州地界。这二郎神乃是玉帝外甥,曾诛冷源二河健蛟,收眉山七怪,锁齐大圣。玉帝敕封清源妙道二郎真君。着实神通广大。
不想那二郎与仙子是个相识,又不认得敖适,只认做是个跟班小厮。言语礼节些许怠慢了他。敖适也自记王母之言,心不计较。只是静安安地一旁侧耳倾听。不期二郎那只细犬,只因敖适是个龙身,故有腥味。它也不识起倒,只认他做妖怪。围着他不住乱吠。敖适亦不恼它,挥着手来赶。不想一挥手,却被细犬一口咬住那只衣袖,不觉扯脱下来。敖适跳将起来骂道:“你这亡人;我不恼你,你到来惹我?”掣出仙剑‘嗖’的一剑,只听一声惨叫,血淋淋的一只狗头骨碌碌的滚到那厢去了。这厢仙子见了大惊,惹得二郎跳起身怒道:“呵呀!这厮却是无礼。我那细犬吠你几声何妨?你怎生等歹毒斩杀它?你果是何人?这等大胆。报上名姓来!”敖适笑道:“你这郎君好没眼力,倒问我是谁?我乃四海四龙太子敖适是也!你怠慢宾客我到不说,见犬伤人也不说话,着实无礼!今我便斩杀它,你待如何?”二郎是个高傲,见敖适这般无礼,不觉怒由心生,喝道:“我把你个无知小辈,量你有何德行?要我见礼?好好的同我上天庭见玉帝去讨个公道!不然时,我折了你头上角,拆了你身上鳞,交你认得我的手段!”敖适恼道:“郎君且休莫海口夸能。闻听得你也是个人物。今日胜败如何,斗上一斗,便知端的。”敖适纵身跳出庙门。
二郎急取两刃锋喝道:“这厮安敢如此?”随即奔将出来。少时惊动眉山七怪,一千二百草头神。整整齐齐,密密层层,刀枪剑戟,旌旗蔽日,一霎时就把个灌口围得铁桶也似。敖适叫声:“苦也!娘娘曾叫我莫惹二郎,我怎地忘了?这倒好,真个猪羊进屠宰家,一脚脚赶来送死。也罢也罢!我倒好心来宴请,谁承望有这场是非?”即挺剑喝道:“二郎慢来!等我问你;这个阵势敢是要以多欺少么?”二郎道:“你儿子便以多欺少,我若叫一个帮手也不是好汉。”敖适道:“如此甚好!你来,怕你的也不是好汉。”平地里使个架势。二郎举刃劈脑就砍。敖适丝毫不惧仗剑来斗二郎。一时间两个立在半空中,庙门外这场好斗。但见:
敖适施猛烈,二郎骋威风。刃来如电扫,剑气贯长虹。这边怒来催山崩断岭,那边恼发雷霆起半空。愁云瑷瑷,播土扬尘。姚李康张惊破胆,郭申直健战兢兢。
正是那:
金戈铁马引刀枪,驽云握雾自飞翔。显耀千般天地怕,休夸神圣二郎强。
二个在半空中争斗百十余合不见胜败,各自赞叹。看的那摇旗小厮叫道:“好个少年!竟是爷爷的对手了。”敖适见一时胜不得二郎,自思:“常言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恋战怎么?惹动他一窝风时,我如何脱身?吃亏的可是俺哩!”遂虚愰一剑,使个隐身法,叫声:“去也!”倏然不见。
二郎正然好打,忽然不见了敖适,急睁凤目四下来寻。忽听那小厮索落落的叫道:“爷爷呵!那厮跑了也!”二郎听说,急纵云来赶。那敖适自逃离灌口,当真是:驭雾乘风出碧海,万里程云咫尺间。自家心下欢喜。忽听脑后风云响处,喝道:“那厮哪里去?赶来也!”敖适回头看时,果见二郎赶将入来。叫道:“这厮果然十分计较,就头细犬,只管来寻我难堪。不要怕!正好和你来试试云脚。”笑一声。云头早去了。忽见沧海之中一点葱郁,祥光冉冉。敖适疾降下云头,不管好歹钻将入来。
却说敖适钻进那碧海小岛之中。不觉二郎背后赶到,不由分说,举刃劈脑就砍。两个斗不上三合,忽听见有人喝道:“何方大胆,竟敢私闯佛门静地,扰了吾师清修?”两个急抬眼看时,但见那人:
眉间一点红,容颜体态丰。发丝盘双髻,袍宽两袖风。
手捧净瓶柳,护法伴红尘。化外长生客,天地齐寿童。
那人大喝一声。见是二郎,惊道:“师兄,如何是你!”二郎亦道:“师弟,是我,幸会幸会!”原来他二人只顾追赶,却不期误闯南海观音老母道场紫竹林。此人正是老母徒儿惠暗行者。当时二人止住兵刃,随惠暗进入潮音洞来。见了慈悲教主南无观自在菩萨坐于九品莲台之上。两个拜见礼毕。菩萨问道:“你二人因何事业吵嚷至此?”二郎道:“菩萨,敖适这厮因奉天宫王母之命,同芙蓉仙子宴请郎君共赴蟠桃盛会。只因这厮是个龙身,故有腥味。我那细犬自认他是个妖怪,吠了几声。却是这厮无礼,竟一剑将其斩杀。郎君故才一路追赶这厮要讨个公道!不期误入菩萨仙境。还望恕罪!”
菩萨道:“那细犬是几时斩杀的?”敖适回道:“告菩萨,还不上一个时辰哩!”菩萨听说,径离宝座,手挽二人道:“冤家易解不易结。贫僧这就同你等去救那细犬,解释冤仇。”二人听说合掌喜道:“多谢菩萨慈悲!”
菩萨即吩咐龙女好生守护。即同惠暗,敖适二郎一同驾云望灌口而来。须臾而至,早有眉山七怪与芙蓉仙子见菩萨驾临,纷纷前来见礼。二郎邀菩萨入内,果见细犬兀自身首分家倒在血泊之中。菩萨合掌念声:“罪过罪过!”即将过净瓶,手把杨柳甘露洒遍细犬周身。口念咒语,不上一刻,那细犬身首合一,血迹不见。又过将片刻,那细犬就立将起来,围着那二郎挨挨擦擦摇头摆尾,饶是活泼。二郎见此十分欢喜。向菩萨道:“不是慈悲法力,细犬怎得重生?多谢多谢!”
二郎即命设宴款待菩萨师徒与敖元帅。至此,菩萨却才拨转祥云与惠暗同归南海。敖适与芙蓉仙子也才平安出得灌州。
这正是:
二圣相逢赌神通,苦挨身心亦无功。不是菩萨施法力,焉得灌口脱灾星。
却说敖适自与仙子出来灌口。仙子因恼敖适行事卤莽,甚为不快。撇下敖适自回天宫来了。敖适见仙子恼他,说道:“你走你走,没了你这婆娘聒噪,我倒好耳根清净,好自在哩!”便一路游览观光。不觉过了两日,偶经一官道,见了道旁一株参天大树,时值秋风苍凉,兀自挡不住此树枝繁叶茂,蓬蓬勃勃。见那树下一家小小的酒肆,横挑出一面招旗正迎风招展,上面写着:杏花酒馆,四个大字。正然散发阵阵诱人酒香。看那店时:
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杨柳岸,晓垂锦旆;莲花荡,风拂青帘。刘伶仰卧画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酝壮农夫之胆,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当来。
敖适肚中饥渴,当时踱步进来。就窗坐下便叫:“沽些酒肉来交爷吃。”那店家应了一声,满满地执壶酒,一个托盘,上面两碟熟肉,几样小菜。一双箸送将上来。说一声:“客官慢用!”敖适着实饥了,捉住筷子,不管好歹吃将开来。一会将那酒肉就都吃了。起身来,踉踉跄跄就望外走。却被那店家一把扯住道:“爷呵!敢是忘了饭钱?”敖适道:“某家向在天宫日吃三餐,夜眠一榻。自有人伏事周到,并不曾见何人与我要饭钱,你这厮却问我怎的?”那店主道:“你这厮敢情是疯的!什么天宫地下?不要钱,有何人来做买卖?好好的纳了钱,着你走路。”敖适道:“其实无钱,向后再还给你就是。”店家道:“我向来不认识你,如何就说出奢借之话来?交我日后没寻处。真个无钱时便扒了你这身衣裳,小的我去当铺辛苦一趟,也抵得饭钱。”敖适听说跳将起来,叉开五指劈脸甩了店家一个耳光。店家捂着半边脸直撞到那厢去了。
敖适骂道:“量你这厮到的那里?敢说出扒我衣裳的话来?我本待打杀你,争奈你是个良民,好好的饶你去罢。”转身走出店来。那店家捂住半边脸直叫:“晦气!”
敖适自出店门丝毫没了回天之念,只是四处耍玩。时值秋季当真景色宜人。但见:
天高云淡雁翱翔,鸦鸣深处落枯杨,秋枫着艳霜花晚,风拂丹桂满飘香。
敖适一路赏心不倦,忽见对面一股青气冲天而起。迎面一道人气宇轩昂,正然走过来。但见他:
头顶华阳巾,身穿黄素袍,脚下登麻履,腰系吕公绦。
微飘三须髯,祥光绕周遭,提篮背神剑,手把鱼鼓敲。
口中朗朗吟道:
“暮宿苍梧,朝游蓬岛,朗吟飞过洞庭边。岳阳楼酒醉,借玉山作枕,容我高眠。出入无踪,往来不定,半是疯狂半是颠。随身用提篮背剑,货卖云烟。人间飘荡多年,曾占东华第一筵。推到玉楼,种吾奇树,黄河放浅,栽我金莲。捽碎珊瑚,翻身北海,稽首虚皇高座前。无难事,要功成八伯,行满三千。”
敖适见了,认得是八仙之吕洞宾,号:‘纯阳子’忙上前拜揖道:“道兄,小弟稽首了。”洞宾亦笑道:“元帅,贫道稽首了。”敖适道:“不知道兄从何处来,要往那里去?”洞宾掳须笑道:“贫道从白云飘渺乡而来,要去云游四海,普度众生矣!”敖适笑道:“堪羡堪羡!弟久闻道兄自黄粱一梦,随钟离权习道,学的长生妙诀,超离生死,酒醉岳阳楼,三戏白牡丹,恁的潇洒。着小弟十分敬仰。不期今日相遇,不是缘分还是甚的?”
洞宾笑道:“贫道自邯郸道遇钟离师父,了悟三生,一断嗔欲,二断爱yu,三无烦恼,四无恐怖。那些年少时的勾当,误人子弟,快莫说起。”敖适道:“兄之大名闻名天下,四海皆知。又何太谦?”洞宾笑而不答。敖适忽见洞宾背负降魔太阿剑,不知高低,即问:“久闻道兄有一宝剑,言人姓名住处,即能取人头于千里之外。不知兄所背负的是否?”洞宾答道:“贫道所背,正是此剑!”敖适喜道:“既是此剑,不知果真有此飞起斩人头之灵显否?”
洞宾答曰:“此言非虚!”敖适道:“既有此灵显;道兄何不演示一番叫小弟开开眼。”洞宾听说暗暗叫苦。正是那:丁字不正,八字不圆。孽障到了。忙道:“元帅且慢!贫道腹隐金丹,袖藏神剑,却止济世救人。此剑虽有此灵显,遇见十恶之人也不枉杀。这飞剑斩头岂能当耍的?怎么示范?快莫胡说!”敖适笑道:“弟非要兄枉斩别个,只拿小弟来做个示范,看斩得我也斩不得我?”
洞宾见敖适说出疯话来,忙做推辞道:“元帅,贫道要前往洛阳修桥,实在紧急,日后再登门造访。就此别过。”三步做两步就望前跨,意思要走。却被敖适一把扯住衣袍道:“兄往哪里去?”洞宾暗暗叫苦道:“今日晦气!俺一向云游四海,着实自在,不期今日撞着这个冤家与俺难堪。若示范与他,他也是个元帅,真个斩了他头,我也难脱罪衍。若不示范,料难脱身,怎地好?”敖适扯住洞宾衣袍道:“兄就有急事,示范飞剑走也不迟,如何就去?莫非兄是海口,此剑其实没此灵显,要是如此,兄请自便,弟不敢相留。”
洞宾暗忖:“这厮却是无礼,疑我宝剑之功。走不得走不得!这厮口敞,我若走时,他去四处谣言撒播,污我宝剑之名声。不若演示与他,待斩得他头时,我便收回。也好教他知道此宝剑之能,并非海口。也挫得这厮锐气。交他日后莫太猖狂。”即叫道:“元帅既是要演示时,可寻一偏处躲藏起来,好交我飞剑来寻。”
敖适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但立住半空,道兄飞剑来斩我就是。”说毕,脚下一朵祥云直冲霄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