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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愤怒的香蕉
第一卷
第一章迷路
仿佛是为了对照他低落的心情,天空之中,乌云渐渐地聚集了起来。
刷!刷!“哎哟——”
形状剽悍的军刀奋力地舞动着,斩断一人多高的杂草,辟出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来。不过,随着那声低呼,砍刀落入了草丛深处,息息索索地动了好一会儿,那把砍刀方才继续舞动起来,随后,砍刀的主人也吃力地出现在了我们的画面当中。
那是一名看来仅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一头短发早已因长途跋涉而变得杂乱不堪,瓜子脸,看起来像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不过,只要不是刻意存有恶作剧的心理,相信大多数的人都能看出他其实是一名男性,气质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面容却是柔弱得只差没写上“人畜无害”几个字。当然,只要不以太过苛刻的目光来审视,他是很能称得上英俊的,只不过并不是那种充满男子气概的剽悍与威武,善意来说,这是一名能够最大限度激发起女性母性光辉的男孩子。
身上一套合体的旅游休闲服早已是污迹点点,背后背着的是与身形并不相称的巨大军用背包,称得上新潮的是他左耳上戴着的一只靛蓝色宝石耳坠,呈晶莹的水滴形状,为他的柔美外表平添了几许冷意。
不过,此时当然不会有人主义到他的外貌并加以评价,少年气喘吁吁地挥舞着手中的军刀,眼望着前方几乎无穷无尽的草丛与数量,露出了疲累与无力的表情。
罢了,罢了,还是森林!
透过上方的树隙,天空中的光芒愈加昏暗,他清理了一棵大树旁边的杂草,从背包中拿出帐篷来支好,等待着即将降临的暴雨,想起这一系列的事情,心里真是乱委屈一把的。
他叫唐忆,自十六年前降生至今,一直过得顺遂稳当,虽然父母从来都没空理他,家里也总是弥漫着夫妻战争的硝烟,希望得到的爱永远不够,不希望得到的则往往过分,但是只要心安于静,一切总还可以称得上不错。至少在旁人眼中都是这样,父母纵使吵架也从未让他饿过肚子,零花钱够用,在学校也总能拿到优秀的成绩而得到老师的夸奖和照顾。在世人眼中,这些都可以说是莫大的幸福了。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和在意,他的心永远都是一个人!
从小以来的经历,出奇的并未使他养成太过孤僻的性格,或者是因为他的骨子里便有着淡泊的天性存在吧,在老师与父母的眼中,他从来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性格开朗,待人有礼,功课也一直都是稳稳当当,一路顺风顺水,理所应当。
在他的生命中,仅仅出现过两次失控的情况。第一次是小学时被一名女老师叫去办公室中猥亵,在被脱光衣服,而老师解开了胸罩的时候,当时八岁的小唐忆未加思索地便拿起一把美工刀在老师的右边乳房上开了一道十字形的伤口。女老师惨叫着在血泊中挣扎的时间里,他只是拿着美工刀站在一边,面色如常地看着,直到其他老师破门而入,他脸上还漾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那位女老师当初便是这般评价小唐忆的笑容的,当然自那以后必然会有所改观——这件事情说明了他倒也并非真正的素食主义者,在柔弱淡然的外表下,小唐忆骨子里相当阴冷。
至于第二次失控,便是眼前的这次离家出走了。
这并不是预谋已久的伟大行动,类似要以离家作为磨练让自己更加独立起来的理想并未存在于小唐忆头脑中的任何一处,如果说唐忆有着何种的人生理想,大概不外乎“不要被任何人打扰,平平淡淡地到死”这样的答案。如果要分析他这次离家的理由,周围的人大概都会联想到唐忆父母最近的离婚。由轰轰烈烈的相爱到闪电般的奉子成婚,两名优秀的男女曾经是被许多人祝福和羡慕的一对,不过只在结婚后的几个月之间,两人的感情也如同相爱之时那般急速下降,极为客观地印证了“相见好,同住难”这一俗谚的正确性。
一段没有了感情的婚姻能够维持十六年到最近才摆明车马的斩断最后一丝牵连,我们无法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联系,只不过在唐忆来说,如果这段婚姻真对他有所影响,或者也只是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长气后的淡淡惆怅,真正影响到他心情的另有其事,在他这个年纪,说起来有些滑稽:因为他的女朋友最近出车祸死了。
那并非是多么正式的女朋友,或者连这身份的真实性也值得商榷,两人只能算做是街头无意中认识的朋友,此后半年的交往中见面的次数也是不多,大抵是每个周末出门逛街一次,女孩大他一岁,也有其他的狐朋狗友。大概是一次玩笑般的向其他朋友介绍这小男孩是她的男朋友后,两人的关系便渐渐往真正的男女朋友发展了,其实那是一种心灵契合的感觉,类似于柏拉图。牵过手,拥抱过,但还来不及接吻,女孩莫名其妙地失约,然后来的是她的一个朋友,告知了唐忆女孩因车祸死去的消息,临死前托人为她赴约。算是可歌可泣的结尾了,只不过唐忆这才发现,自己对于对方的信息竟然完全不了解,不了解她的家庭,不了解她的交友范围,不了解她的住址,不了解她的喜好,不了解她的生日……唯一了解的,只是对方拥有着与自己相似的灵魂,想到这一点,委实有些悲从中来,此后父母正式离婚,唐忆收拾背包,以离家出走的形式外出散心,直到……
……迷路。
不过是城郊的几座山林,许多的树木甚至还只是今年新栽种的树苗,但一觉醒来再往里走,唐忆才发现了周围的陌生,参天的古木,疯狂的杂草,森林变得几乎无穷无尽,指南针仍然正常运作,可是找定方向连续走了三天,也没有发现一丝人迹,令唐忆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一觉睡到了万年之后,或者到了远离地球而只是引力相似的另一个星球。
那么,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第一千零一次思考着这个问题,前方草丛中却忽地一阵乱动,令得唐忆心中一紧。这样的森林中,什么东西都有可能会出现,军刀方才已经放在了帐篷里,要缩回去拿吗?不行,对面情况不明,显然在观察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做出太有威胁的动作,很可能就此引起对方的攻击。那么……
“呃,有人吗……是人吗?我叫唐忆……呃,来自地球,作为地球与阿米巴星球的亲善大使过来的……喂,有人吗……”
再过人的幽默感对于凶猛的动物也不会有用,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唐忆有着对方也是人类的预感。果然,在他说完话不久,一个白影刷的在对面站了起来。
那是一名满头银发的奇异女子,长长的头发披及腰间,身上穿着树叶编成的胸罩和短裤,看来竟与整个森林融合了进去一般。那女孩子也与唐忆差不多的年纪,站在草丛之中,正以审视的眼光冷冷地望过来。唐忆看得呐呐无言,好半晌方才说道:“这、这是干嘛……拍电影?”
见对方并不回答,他又加上一句:“幽灵公主吗……摄、摄影机在哪里……”
装模作样地扭头四顾,唐忆心中实际上已升起几近绝望的感觉,因为这不会是拍电影,而正常人不会做这样的打扮,再者……正常的世界不会有这样的森林……
那女孩子望了他许久,目光中的冷意渐渐柔和,蓦地转身,刷的一下,在草丛中冲出了数米之外。
“喂!等等……等等……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顾不上其他的东西,唐忆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野人也好,土著也好,天堂也好,地狱也好,无论如何,事情该有个解答。然而那女孩子奔跑极快,左一下,右一下,片刻间便出了唐忆的视线,他只能凭着前方的响声继续追索。不一会儿,前方豁然开朗,风声扑面而来。
悬崖!
青青的草毯整齐地铺展开去,形成一个三角状的山崖,从这里望去,天空的乌云向四面八方展开,穷极整片视野,低沉得不成样子,两边直下千仞的峭壁月牙般的环抱向天边,延绵千里的峭壁下方,依旧是去望视野尽头的原始森林。壮观的巨大瀑布从左边几里外的峭壁上飞泄而下,轰鸣之声震耳欲聋,相形之下,唐忆曾经见过的黄果树瀑布规模小得可怜。那银发少女就在前方的悬崖边上站着,依旧歪着头审视着他。
“天哪……”
唐忆心中呻吟着,他所居住的地方,如何会有这样的森林与瀑布……尽量收敛住心神,他沿着悬崖边上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偶尔谨慎地探出头去望望悬崖下方,在令人眩目的巨大落差之下,湍急的水流沿着山崖而走,随后在下方的森林当中分出一道壮观的银色水带。
“呃,你别跑……我不是坏人……你能听懂我的话吗?能听懂吧……这是哪里?我迷路了……”
探头往下面看了几眼,唐忆感到腿有点发软,正要往里面靠一点,对面那女孩子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指着唐忆脚下:“啊啊……”地叫了几声。
“啊?你说什么……”
相对于对方脸上的紧张表情,更令唐忆在意的,是自己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迟疑了一阵方才往角下看去,天空之中,电光刷的渲染开去。
轰——
四周一瞬间化为白色,唐忆下意识地往天空中望去,随后脚下一滑,随着松动的土壤,他一脚踩空,身形急速下坠。
“啊——”的惊叫还未出口,他的手臂下意识的挥舞,终于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株青草,不过,这只是给他争取了不足一秒的时间,那株小草便被他连根拽下。他只来得及看见那银发女子闪电般的冲过来,伸手一抓!
她的手指只来得及与他的手指一碰,随后,分开!
悬崖上方的那片青青草沿急速远离,缩小,最后看见的,是那女子跟随跃出的身影。
耳畔,只有疾风!
第一卷
第二章温暖
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曾经收到过一件毛皮大衣。
衣服是由不知名的动物毛皮制成的,内里衬的动物短毛柔软而温暖,光滑得有如名贵的缎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很有踏实的感觉。那是母亲送的生日礼物,有着特别的纪念意义,美中不足的是在当时这衣服稍微长了一点,一年中难得见上两三次,送衣服的人并不清楚孩子的身高。
“呃……没关系,正在长个子的时候,再过两年……不,明年应该就不会拖地了……”风采依旧如同二十余岁少女的人母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只比她矮了少许的孩子的头,“小忆越来越漂亮了呢……”
自然,自然,再过两年就能穿了,这是正理……
有时候他想,或者在母亲心中,一直误以为她生的其实是个女孩子吧,小时候他被母亲抱过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当时初为人母的女子,对于枕边人的感情陡然变淡,进尔将哄哄孩子不要哭泣或者为孩子处理秽物都视若畏途,毕竟在两人心中,自己都是“那人”的儿子而已。
如同母亲当时说的,十五岁生日之后,那件大衣他便能穿在身上了。大衣依然过长,只是不再会拖到地上而已,长长的大衣裹在身上,常常会使他像只孤魅的幽灵,晚上突然从暗处冲出来恐怕还会吓到人。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穿着大衣出门,出门的理由早已忘记了,深夜的街道,穿行的车辆也几乎绝迹,路灯一排排的延伸,孤独而清冷,穿过马路的时候,他便看到了走在不远处马路中央的女孩,似乎是喝醉了酒,一路上走得踉踉跄跄的,不时的张开手臂,踢踏着转一个圈,仿佛跳舞一般,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容貌。
深夜看到一个女子在路上走,他心中有些迟疑要不要上去叫她早点回家,在这一片,这个时间段里治安并不好。不过,还未待他下决定,一辆汽车已经从道路的那头呼啸而来,少年连忙冲过去,将女孩拉开。
那女孩看来是喝了很多的酒,醉的一塌糊涂,一感觉到人抱住了自己,便蹲下大吐特吐起来,接下来少年只好送她回家,街市无人,荒芜得如同塔克拉玛干的正中央,两人在路边等了两个小时才拦到计程车,这期间少年将大衣脱了下来,裹在酒力微过,冷得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
后来两人成了朋友,衣服再也没拿回来过,按照少女的说法,那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很舒服,所以笑纳了。那其实也是唯一的一件礼物了。
哎,等等,等等……再也没拿回来过,那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了确定怀里温暖光滑的触感,他下意识地抱紧了一点那柔软的物体,不过在下一刻,大衣膨胀了,将他的身体挤到了一边,同时,他从疑惑中醒了过来。
光芒从侧面照射过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只巨大的蓝色眼睛和一个灰黑的鼻孔,在他观察那两颗眼睛的时候,那对眼睛同样在注视着他。或者是首先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