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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炎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叫道:“他们回家去了。冰姐,你怎么啦?你莫伤心,我是特地赶来陪你的!”
冷冰儿不知不觉又流出了眼泪。不过这次的流泪却已不是完全为了自己了,这次的流泪更多的是受了杨炎的感动。
激动的情绪本来就是容易感染的。
杨炎却以为冷冰儿是为了齐世杰的回家而感难过,虽然他不愿意挑起她的创伤,但忍不住要说了:“世杰表哥是个好人,冰姐,你莫伤心,为了你的缘故,我愿意帮你去找他……”
他想起的是他的父亲已经做了大内卫士,他想起的是他的姑母也要逼他的表哥去寻出一官半职,要不是为了冷冰儿的缘故,他是决计不肯去见他的姑母的。他的计划是在替他父亲“雪耻”之后才去劝他父亲,此际,他是连自己生身之父都不愿意去寻找的,何况姑母?
冷冰儿禁不住也激动得叫了起来:“不,不,我发誓不见齐世杰的!并不只是为了他的母亲。唉,炎弟,你不懂你的姐姐。我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她心头复杂的情绪怎能向杨炎说得清楚呢?
杨炎说道:“姐姐,我懂得的。我懂得你是和我一样,咱们都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不错,他是知道冷冰儿的内心和他一样的倔强、一样的高傲,他自以为是“懂得”冷冰儿的。但冷冰儿更复杂的感情,却就不是他现在这个年龄所能懂得的了。
冷冰儿感觉得到杨炎掌心的热力,不觉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只除了你!”她的眼睛望着杨炎,脸上不觉微绽笑容。眼前的杨炎已经不是“小弟弟”了,眼前的杨炎已可逐渐幻化成昔日的孟华,她需要一个知心朋友的同情和安慰,以前她找到了孟华,如今她找到了杨炎。
她的笑容是绽开在满面泪痕之上的,眼泪也仍在不断的滴下来。这比只是单纯的哭,还更令人感觉难过。
杨炎用衣袖轻轻给她抹去泪痕,说道:“姐姐,你答应我不再伤心了吧?你答应我,我会永远赔你的。”
冷冰儿笑道:“这么大了,怎么还说孩子气的话?”
杨炎叫起来道:“姐姐,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会永远陪伴你?我说的是心里的话,但我知道你说的却不是心里的话!”
冷冰儿道:“我说的是真话呀,你是还有点孩子气嘛!”
杨炎说道:“那你为什么还在哭呢?你说过不再伤心的。”
冷冰儿道:“对,我是应该为你高兴的。你不必为我担忧。不过我不要你永远陪着我,你也不能永远陪着我的。
杨炎说道:“为什么不能?”
冷冰儿道:“那个‘小妖女’呢?我不知道她是谁,但你的姑母骂她是‘小妖女’,我就知道她是可以配得起你的。你要永远陪着我,那你怎能还去陪她。”
杨炎说道:“啊,原来你说为我高兴乃是为了这个。”
冷冰儿道:“这还不值得高兴吗?你已经长大成人了,而且还有了知心朋友了。”
杨炎嘶哑着声音说道:“她不是我的朋友,她把我当作仇人的,纵然我想和她交朋友,她心头上的那个仇恨之结我也无法解开!…
冷冰儿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会和她结下深仇。”
杨炎说道:“不是我和她结的仇,是命运的播弄,使得我们非像仇人一样不可。”
冷冰儿道:“我不明白……”杨炎说道:“她的事情,我慢慢告诉你。总之那是一件很悲惨、很伤心的事情。我不想现在就说给你听。”
冷冰儿道:“她是好人吗?”杨炎说道:“我不知道。但我想她虽然邪气十足,却还是个好人的。不过,姐姐,你别要再问她了,好吗?我如今只要你不再伤心!”
冷冰儿叹道:“为什么我所知道的好人总是各有各的不幸呢?她的伤心事你不愿提我也不问你了。但我却不能不想:我的伤心有你安慰,她没人安慰,岂不更加伤心。”
杨炎叹道:“这是命运的播弄,有什么办法?不错,她的命和咱们一样的苦,但我无法解开她心头仇恨之结,更谈不上有办法去安慰她了。姐姐,我只能希望你不再伤心。”
冷冰儿道:“我不会再伤心了,或许我还有些眼泪要滴,但不久就要流干的。炎弟,但你劝我不要伤心,你自己可先得别伤心。”
原来杨炎在听到她说道:“各有各的不幸”之时,不由得一面感怀自己的身世,一面为龙灵珠和冷冰儿而感难过。心情一阵大激动,他己是按捺不住,跟着冷冰儿哭出来了。
是爱?是孽?
冷冰儿轻轻替地抹干脸上的泪水,说道:“炎弟,你不许我哭,你怎么反而哭了呢?”杨炎收了眼泪,说道:“冰姐,你还记得我向你发过的誓么?”冷冰儿怔了一怔道:“什么誓?”
杨炎说道:“那时候我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伤心,但我知道你并不快乐。我发过誓要你得到幸福,得到快乐!”
冷冰儿不禁噗嗤一笑:“我记起来了,是你十一岁生日那天和我说的话!”杨炎说道:“不错,那时候我是个小孩子,但我说的可不是孩子话!”
“我知道。炎弟,姐姐很感激你!”她的眼眶里不觉又沁出晶莹的泪珠,心中则在苦笑:“幸福早已是与我无缘了。”
杨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抱着她摇了一摇,说道:“姐姐,你不相信我会使你得到幸福?”
眼前的杨炎,越发像是从前的孟华了。冷冰儿不觉也轻轻搂着他道:“炎弟,我相信你!”
两人不再说话,冷冰儿神智一阵迷糊,杨炎忽地也感到热烘烘的,有一种从未经验过的心烦意乱的感觉。
原来冷冰儿着了段剑青的暗算,那挑情药十分厉害,还有未抹干净的药粉留在她的脸上、衣上,甚至由于她吸进了过量药粉,连呼吸的汽息都有着一股足以荡人心魄的幽香。
杨炎正自感到人世的冷酷,此刻他只是对冷冰儿才有真挚的感情。由于他心中本来本无杂念,是以他也丝毫不知要避男女之赚,还是像从前一样和冷冰儿相拥相偎。
但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他是个十八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
同命相怜,更何况激动的情绪本来最是就容易互相感染的。情绪的感染加上药力的迷幻,这霎那间,他们不知不觉的都迷失了理智。
就像山洪突发,杨炎突然紧紧抱着了她,在她的粉脸上吻下去、吻下去。吻干了她脸上的泪水。
他像小孩子一样伏在冷冰儿怀中,两人如饮醇酒,如游太空。真不知天地之间,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什么,相怜相惜之中,两人获得了生命的大和谐。
千钧一发之际,冷冰儿忽然心头一震:“我是在干什么呀?”她用力推开杨炎,把一颗冰魄神弹纳入口中。冰弹入口融化,冷冰儿打了个寒颤,登时清醒过来。杨炎却还在迷迷糊糊的叫道:“冰姐,你!”他嘴吧一张开,冷冰儿又是一颗冰魄神弹塞入他的口中。杨炎没练过克制冰魄神弹的小阳神功,突然一阵奇寒,冷得他跳了起来。
冷冰儿是知道他已经练成烂陀寺的上乘内功,料想他不至于受到伤害,才敢把冰魄神弹给他当作“解药的”,但究竟是担着风险,生怕料得不准,见他陡然跳起,不觉大吃一惊,慌忙跟着也跳起来,叫道,“炎弟,你怎么啦?快。快躺下来,让姐姐——”她只道杨炎受了阴煞之气所侵,想用少阳神功为他驱阴寒气。
那知话犹未了,忽听得一人喝道:“无耻贱人,你和这小畜生做的好事!”
冷冰儿眼光一瞥,认得这个人是她的师兄石清泉,不由又羞又惊,慌忙躲到大树后面,叫道:“石师兄,你听我说什么。”
石清泉气冲冲的喝道:“贱人,谁是你的师兄?平时装模作样,我还以为你真的是那么玉洁冰溶的圣女呢!哼、哼,原来如此无耻,背了人就偷汉子!天山派的脸给你丢光了!”
原来这个石清泉正是曾向冷冰儿求婚不遂的人。这几年来,冷冰儿很少回过大山,固然是为了找寻杨炎,另一个次要的原因也是为了逃避求婚的麻烦。
石清泉的父亲是名列天山四大弟子中的石天行,成名还在现任掌门人唐嘉源之前。石天行只有这个儿子,对他不免偏于溺爱。而石清泉也确是文武兼资,而且相貌英俊,算得是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也许正是由于他自视过高,故而年近三旬,尚未娶妻。冷冰儿一到天山,他就爱上了她,石天行在知道儿子的心意之后,心头那份欢喜可就不用提了,于是便向冷冰儿的师傅——现任掌门夫人提出婚事。
他们父子只道这门亲事必成,那知却遭冷冰儿的拒绝。
求婚失败,做父亲的除了安慰儿子之外,心中倒是并无芥蒂。但石清泉却认为是奇耻大辱,对冷冰儿含恨在心了。
这次他是由于知道了杨大姑来到回疆找寻杨炎的消息,以及杨牧当上大内侍卫的秘密,是以特来追踪的。他怕杨牧的姐姐辣手观音来找杨炎一事,可能对天山派有所不利。他来迟一步,没碰上辣手观音。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在这样的情景之下,碰上了冷冰儿和杨炎。不过他可不认得长大了的杨炎。
心怀宿怨的他,目睹冷冰儿和一个年轻男子如此亲热,怒火登时融融燃起,禁不住便即破口大骂。
那知他这一破口大骂,骂起了杨炎的怒火,杨炎的怒火比他烧得更旺!
杨炎大吼一声,就跳出去。
“你骂我也还罢了,你凭什么骂冰姐贱人。”
石清泉冷笑瘪:“干了这样的‘好事’,还不许别人骂么?我偏要骂,她是无耻的小贱人,你是无耻的小畜生!”
杨炎沉声说道:“跪下来给冰姐磕头赔罪,或许我可以饶你性命!”
石清泉唰的一剑就刺过去,冷笑道:“无耻狂妄的小畜生,你想杀人灭口,只怕你没有这个本领!哼、哼,你不杀我,我也要杀你,先毙你这小畜生,再正门风料理那小贱人。”
口中说话,手上的长剑已是接连向杨炎攻出了七八招。
他是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顶尖儿的人物,武功委实不弱。杨炎刚刚清醒过来,迷药的药力尚未完全消解,给他攻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冷冰儿叫道:“石师兄,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正是杨炎呀!”
石清泉怒气更增,冷笑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小畜生迟早必是祸根,越早杀掉他越好!你这小贱人不知羞耻,居然还敢为他求情!”
杨炎给他气得几乎疯了,陡地喝道:“且看谁能杀谁?”石清泉正自施展一招极厉害的杀手,忽地感到虎口剧痛,手中的长剑被杨炎一弹,飞上半空。原来杨炎的药力已解,功力业已恢复七八分了。
杨炎一把揪住他,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打了他几记耳光。盛怒之下,这几记耳光的气力可真不小。石清泉给他打得“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连同两颗门牙吐了出来。
石清泉可也真是倔强之极,给他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桨,居然还是破口大骂:“小畜生、小贱人,有胆的你们把我杀了灭口,否则你们做的丑事就休想别人不知!”
杨炎大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卡住石清泉的喉咙,用力一捏,石清泉登时张开了嘴巴,舌头吐了出来。
冷冰儿慌忙叫道:“炎弟,住手!”杨炎仍然扼住他的喉咙,说道:“冰姐,你受他的侮辱还不够吗?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气!”
冷冰儿沉声说道:“你杀了他,我永远不理睬你!”
石清泉那把青钢剑,刚才给杨炎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得飞上半空,此时方始落下。
杨炎接下这把剑喝道:“看在冰姐份上,暂且饶你这条狗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说到“难饶”二字,剑光一闪,已是把石清泉的舌头割了下来,冷冰儿想要喝阻,已来不及。
石清泉满面血污,状如厉鬼的狠狠向冷冰儿瞪了一眼,转头便跑。他虽然骂不出声,但那眼光可充满了怨毒!
冷冰儿叹道:“炎弟,你也未免大狂暴了,好歹他总是师兄。”
杨炎怒气未消,说道:“这样的师兄,不要也罢。不割掉他的舌头,难道还要让他含血喷人!”
冷冰儿苦笑道:“你如此一来,恐怕是不能再回天山了。”
杨炎说道:“我的恩师已经死了,义父也是在天山的时日少,不在天山的时日多。除了义父和你,我在天山别无留恋,回得去也好,回不去也好,算不了什么。冰姐,只要你我在一起,我就已心满意足。”
假如是在两个时辰之前,冷冰儿会把他所说的话当作是姐弟之情,但如今,在那件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过后,冷冰儿却已感觉到一颗少年炽热的心了,这颗心是充满爱意的。
冷冰儿默然半晌,说道:“炎弟,你忘了刚才的事吧。以后咱们还是姐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