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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童静问。
燕横把汗巾缚好,嘴巴隔着布说:当然是要去追那两只禽兽!
燕横说时目中射出的怒火,比在成都对抗马牌帮时更猛烈。
才到了庐陵不足一个时辰,却突然被卷入这样的腥风血雨之中,面对的更是如此奇诡冷血的敌人,燕横此刻却能克服心头的紧张混乱。
只因有另一股更强烈的情感充塞于他心中。
对恶的痛恨。
荆裂、虎玲兰、练飞虹和童静互相看了一眼,心意相通。
他们一边取出随身的布巾蒙着脸,一边往来路跑回那广场。
只见场上那些术王弟子大都已中毒倒下,大半一动不动,有的则躺着不住抽搐。这小小一个蜡丸的毒粉,已然杀掉超过二十人,毒性之猛可以想象。
先前从街巷涌出那些如活尸的人群,此刻又有十来个出现了,像发了疯一般去翻那些地上尸身,有几个双手沾了尸体上的毒粉,凄厉地惨叫着,不一会儿也倒了下来。
不要!燕横欲上前阻止其他人送死,但被荆裂拦住。
不行!你也会中毒!荆裂摇摇头说。他看见这么凄惨的场面,想到假如己方也被纠缠其中,后果不堪想象,刚才真是千钧一发,连身经百战的他都不禁流下冷汗。
终于有个活尸从尸体的口袋里找到一个紫红色的小小纸包,脸容马上变得兴奋,颤抖的手指焦急地要将那纸包打开。其他几个活尸见了,马上蜂拥前去抢夺,几个人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纸包疯狂厮打,乱成一团。
——他们之前不断恳求给我,给我,要的原来就是这东西。
还有三个幸运未中毒的术王弟子,本来看着满地死伤的同伴,正在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一看见荆裂等人折返,马上拔腿逃跑——看来先前那咒文催眠的疯狂功效已经消失。
练飞虹从背后拔出飞刀,瞄准其中一人足部一掷,刀刃钉中小腿,那术王弟子呼叫着倒下来。
练飞虹奔上去,左手铁拳半力轻挥,打在此人后脑处,将他击昏。同时另外两个术王弟子都逃得远了,荆裂他们倒不理会。
留下这一个,待会儿回头再审问他。练飞虹说。荆裂点点头,心想果然是老江湖。
他们在广场边找到了几匹没事的马儿,立即跨上马背,朝那两个恶棍逃逸的北面追去。
骑功最好的练飞虹领在前头,带众人疾驰出了县城门,继续沿路追去。
练飞虹策骑之时,眼睛不时瞧向地上。那路上有大堆纷乱的蹄印,都是先前波龙术王大队人马入城时遗下的。练飞虹在高原有极丰富的野外游历和追捕马贼经验,加上武者独有的锐利眼光,在那乱成一团的蹄印中,看出对方两骑出城逃走的痕迹,故此能一路追赶上去。
走了好一段后,临到一个岔口,却看见有两匹马停在道口之上。一看马鞍装饰,正是波龙术王弟子的坐骑。
好家伙。练飞虹在布巾底下切齿说。这两个头领人物果然不简单,为掩饰去向,竟然宁可弃马。
只见马旁一堆乱草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再走近点看,乃是一个男人伏在其中。
燕横正要下马去看,被荆裂挥手止住。
荆裂跨下马鞍走前,在男人外数步处就停下,用倭刀的刀背拍一拍他。那人并无反应。
荆裂仔细观看,这男人樵夫打扮,肩颈之间有一道染满血的创口,非常深刻,可以想象斩人者是骑在马上冲刺出招的。
荆裂特别留意到,这尸体的背上衣衫,附着一点点粉末,在阳光之下隐隐反射磷光,看来又被撒了毒粉。
——那两个家伙为了掩饰行踪,随便就将路过的樵夫砍杀,还要将尸体化为阻截追捕者的陷阱!
——这不是疯狂。而是绝对经过计算的冷血。
荆裂用野草抹一抹触过尸体的倭刀,再次坐上马鞍。
他们用腿来跑,必定还没走远!我们分头去追!燕横看见又添一具无辜者的尸体,目中怒意更盛。
小静,你跟飞虹先生和兰去那一头!万事小心!荆裂当机立断地指示,然后跟燕横朝东面岔口出发。
——他决定如此分兵,是考量过实力的分配。敌方两人武功都不弱,尤其那黄须头领身负太极剑技,更不得不提防。
练飞虹、虎玲兰跟童静也不多说半句,就朝西面的路去追。
荆裂和燕横两马并驰而行,这时他们把马速略放慢了,沿途留意路旁四周的动静。
燕横一边四处张看,一边祈求不要再看见无辜的路过者,因为碰上那两头凶兽而伏尸。
荆裂则看着路旁地势,一边在想:此处山丘树林颇多,只要他们逃入深处躲藏,我们不熟地形,要找出他们来实在渺茫……
荆大哥……这些人真的是武当派吗?
就算不是真正的武当弟子,也必定跟武当有很深渊缘。刚才那头领对抗我一刀,用的肯定是『太极剑』,错不了……
跟我打那个的剑法路数也确是武当的……燕横皱眉:可是我们先前遇过这么多武当弟子,没有一个人用过毒。在西安时的确有一个武当派的暗器高手,却也不是用机关发射,而是货真价实的功夫……这伙人半点不似武当派的作风啊……
荆裂亦点头同意。武当派为了证实天下无敌,虽然手段狠辣,但还未到如此不择手段杀敌的地步。用上毒药机关,更已经超越了武道的范畴,并不是武当派追求的力量。
还有,他们又自称什么『波龙术王』的弟子……燕横又说:这奇怪的称呼,好像是什么教派的尊号。但我明明听人说过,武当派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放弃修道术的啊……
荆裂一听,眉头扬起,恍然大悟。
你记得那旗杆上尸体挂的木牌吗?那奇怪的文字,你跟我都见过……荆裂说:我记起来了。是在那武当拳士桂丹雷额上的刺青。
燕横也立时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那样的符纹。
——就在杀师仇人叶辰渊的脸上。眼睛下那两行刺字。
是物移教。荆裂断定说:他们用的都是物移教的邪术。
两人又驰出一段,这时却看见道路前方远处,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
小心应付。荆裂扬起右手上的倭刀:尽量不要跟对方近身缠斗。提防所有奇怪的动作。
燕横点点头,这次拔出腰间的静物剑来。对付这些诡计层出不穷的敌人,骑马冲杀比较安全,而静物剑刃身比龙棘宽厚,较适合马背上砍斩之用。
燕横才学会骑马半年,更从没有练过马战的技艺。但是经过这些日子,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战斗,就是要临机应对任何的状况。
荆裂和燕横同时催赶马儿加快,上身略向前俯,已经作出向敌阵冲锋的态势。
急驰而生的风,掠过他们高举的兵刃。
只见道路那一头的人马里,也反射出金属的光点。可知对方已有警觉,并也拔出了兵器来。
不对。荆裂却在此时察觉有异。倭刀垂下。
在这距离才看得见:那队伍中间,原来有一辆马车。
荆裂二人再接近一点,更辨出对方除那车子之外,就只有五、六骑,骑者俱已下马,各握住兵刃,围站在车子两侧,阵势似是在保护那马车。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并没有穿着波龙术王弟子的五色彩衣。
燕横亦垂下剑来,跟荆裂一起收慢了马儿,停在对方的十数步外。
现在看得更清楚了:这六个守住车子的人,衣饰都是文士儒生打扮,手里所握佩剑,似是装饰品多于战场之物,看来并非武者或江湖中人。奇怪的是这六人无畏仗剑而立,架式虽然没有什么看头,姿态神情都散发着一股刚直凛然的气势。
何方贼匪?六人里一个比较年长的文士,鼓足了气息高呼:光天白日之下,竟敢拦途抢劫,视王法如无物?
荆裂苦笑。他现在才省起来,自己跟燕横脸上还蒙着布巾,难怪被对方误会。两人立时将面巾拉下,从马背跃了下来。燕横将静物剑收回剑鞘,荆裂的倭刀刀鞘还遗在县城里,只得收在手臂后。
站住!那文士又警告:你们可知车上是何等人物?不得造次!
你们误会了!燕横急忙申辩:我们不是贼!我们是在追贼!
六人上下打量他们,但见荆裂一身奇特衣饰,还有那狂野的辫子头,背心又露出来两个刺满花纹的硕大肩头,实在无法信任。
这等谎话,骗得了我们吗?另一名较年轻的文士冷笑说:你们一身都是凶器,横看竖看也不是良民!
荆裂听见对方说马车上坐着的不是普通人物,但看那车厢甚小,并没什么华丽装饰,只有一头瘦马拉着,半点不像是达官贵人的座驾。
正在这僵局之际,那马车的竹帘自里面揭了开来,一人提着佩剑踏出。
下车的乃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儒者,头顶纱冠,一脸梳理齐整的胡须,除了带剑之外,一身打扮完全是个教书先生的模样。他脸庞身体瘦削清瘦,容貌五官十分普通,骤看并无什么架势。
他双手拿着剑负在腰后,往荆裂和燕横趋前了几步。
先生!后面那些文士急忙劝阻,但那儒者举起一只手止住他们。他不慌不忙地站定,仔细盯着荆裂和燕横的眼睛看。
燕横只觉奇怪:这儒者外表很平凡,看站姿步履更绝对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他这么一站,眼光相接之下,燕横就感到此人有一股充盈的气度,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服的感觉。这种气度不似师父何自圣般霸绝,也不如姚莲舟般狂傲,但那能量之丰盛,竟令燕横联想起他们二人。
荆裂的感觉也相近。他颇有些讶异:世上能够给他这种印象,而又不是武者的人,这是历来第一个。
那儒者看了两人的眼睛好一会儿,展颜微笑。
我相信他们。儒者徐徐说。
不过是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说了这么一句话,荆裂两人却不知何解感到十分欣慰。
通常在这种误会的情况下,荆裂都会忍不住说几句轻佻的话试探一下对方。此际他却罕有地严肃,朝儒者拱拳行礼。
在下福建泉州一介武夫,姓荆名裂。这伙伴是四川青城派弟子燕横。他垂着头行礼问:未请教先生名讳?
儒者的微笑化为展颜大笑。不过看过几眼,他却似已对荆裂和燕横生起好感,挥手示意后面的门生收还佩剑。
我乃浙江王守仁,字伯安,号阳明。
◇◇◇◇
距此四百余年后,就在岛津虎玲兰的祖家萨摩,诞生了日本海军一代名将、有军神与东方纳尔逊称号的东乡平八郎。他随身带着一颗有名的方印,上面刻有七字:
一生低首拜阳明
◇◇◇◇
这儿明明是座佛寺,却没有给人半点安详的感觉。
禅房之内一片幽暗,两边窗户都给一面面写着奇怪咒文的幡帐遮掩了,难辨是昼是夜。房里点着几根红烛,泛着一股神秘阴森的气氛。
一个身影从床上坐了起来,烛光反映他刮得光秃秃的头颅,但上面并没有僧人的戒疤。那男人垂头坐在床边,以手支额,状似还未清醒。
床上还有另一身影蠕动了一下,隐隐可见是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男人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拿起一件五色大袍披在身上。他身材高得惊人,站直时头顶仿佛快要碰到屋梁,骨架奇大,但却十分瘦削。
男人走到一张有如神庙供桌的几子前,几上放着点燃中的香炉,还有一具羊首人身的陶制神像。
几旁放着一个木桶,男人伸出宽大的手掌,抄起木桶上飘浮的水瓢,掬了一瓢冷水,咕噜咕噜地喝光了。
他从几上杂物之间找到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是几十颗细小的红色药丸。他挑出七颗来放进嘴巴里,再掬了一瓢水送服,然后发出一记极满足的叹息声。
此刻几上烛火映照之下,才看得见他奇特的样子:脸庞异常消瘦,显得那双本来就奇大的暴突眼睛更大得吓人,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滚出来;一双大大的兜风耳几乎与头颅成直角,上面穿满了弯弯曲曲的金银耳环饰物;左边脸颊上有三道青黑的痕迹,骤看好像被什么猛兽抓伤,仔细看原来是三行细密的咒文刺青。
男人双手合什,嘴巴在上下开合,语声细不可闻。
他念的不是佛经,而是一种世上已经很少人懂的咒语。
虽然念得很小声,但他嘴巴的动作却很夸张,每念一字脸上的肌肉都扭曲拉扯,好像用尽了气力一样。
念咒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停下来,沉思一阵子,又从几桌底下取出一个扁长的大锦盒。
锦盒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一件折叠得很整齐的衣袍,式样有点像道士服,看来稍微残旧,已经穿过好一段日子。另有一柄银白长剑压在衣服上。
衣袍乃是褐色。
左胸部位刺绣着一个太极阴阳的图案。
男人带着怀念的眼神,伸出指头轻轻抚摸那个太极标记。
为了得到这件衣服和这个标记,他曾经付出许多血汗;今天他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从它们开始。
——强大的力量,本来就应该用来换取人间最大的快乐。肆意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