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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裂故意垂着头,让头发掩着脸,身体缩在那袭五色彩袍里,尽量扮成神志不清的样子。
对方却没有就此离开,还是走过来:你怎么睡在这儿啊?小心滚下山崖啦……我好像没见过你——就在接近到只有七尺时,荆裂身体突然弹起冲前,右手一记五雷虎拳,指节自下向上勾击在这术王弟子的胸腹之间气门处,那术王弟子马上无法呼吸发声!
趁对方呼叫不出,荆裂左臂一绞,将术王弟子的头颈挟在腋下,腰身往后力仰,全身力量和重量都落在对方颈骨上。只听见那后颈处发出沉沉一记断骨声,术王弟子即时气绝。
荆裂顺势一转腰,就把那尸体朝左横摔出去,瞬间飞堕入深谷。
荆裂紧张地回头看看最接近自己那火堆。人群并没有往这边看过来。
他这才宽心,赤脚踏着甚轻的快步,朝山谷的黑暗深处进入。
荆裂走着时,想到刚杀掉那人说了句好像没见过你。看来这伙术王众颇为紧密,互相都认得样子,单靠这套五色袍不足以骗过敌人。荆裂遂窜入山路边的树木间,宁可依靠夜色作掩护。
另方面荆裂又感到庆幸:术王众的守备并不严谨,甚至竟然在喝酒吃药,唱歌跳舞,意态非常轻率。
荆裂知道原因:长年都在欺负别人的家伙,渐渐就相信自己永远不会被人欺到头上来。这些家伙已经横行无忌多时,警戒心自也低下。
——也许他们还不知道今天折损了数十人的事情吧?……波龙术王说不定隐瞒着,以免影响军心。
刚才听术王弟子唱的歌谣,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但内容说什么宣教大威的,荆裂断定必是物移教的歌。
那歌词里又说尽我百欲,荆裂猜想:他们这等纵欲行径,当是物移教义的基本,也必然是波龙术王用以控制弟子的手段,长期下来已成为他们的习性,因此即使有守卫任务在身,也是无法克制。
荆裂将这点牢记在心——日后的战斗说不定有用。
他乘夜前进了好一段路,那清莲寺终于在望。只见前头横着河溪,独有一条木桥可越过,再隔一片空地后就是两层高的寺院。此刻寺院四周全都插满了火把,照得禅寺前后亮如白昼。荆裂远远都看得见寺院外涂满了红漆符咒,妖气逼人。
这寺前的河溪桥梁,又是继那山门后另一个关卡;再看寺院所在,位于山谷最深处,后方和左右都是峭壁,高得连寺院的火光也照不见顶。
荆裂不禁皱眉:这清莲寺地势,果真有如难攻不落的城堡。
寺院外四周虽然也有术王众巡视守备,但并不密集,要潜过去倒比刚才山门前容易得多。
可是荆裂也未忘记后面那山门的关卡。现在自己已经有如偷偷走进瓶子里的老鼠,一旦敌人警觉,无路可逃。
——被一百人围攻,这可不是好玩的……荆裂自己也奇怪,今夜为何甘愿如此履险。
像这样讨伐匪贼,他以往不是没有参加过。在吕宋岛和满剌加时,荆裂就曾经好几次帮助当地土著跟海盗打仗。他那时目的不外是为了测试自己的武功,累积实战经验,有时甚至为赚钱吃饭,并没有想过是否行侠仗义。
可是这次很不一样。就像在登龙村冒进救人,或者刚才在黑夜山壁飞荡,这等事情,换在从前的战场里,他才不会做。
是因为这次的敌人波龙术王,是仇敌武当派的吗?多少也有一点。是因为给王守仁的不凡气魄感动吗?也是。
可荆裂一直想着的,是在九江城的时候,宁王亲信李君元说过的那句话。
——就算练得天下无敌,却自绝于天下世事,又有何益?
这么一个只懂鼓如簧口舌的谋士,在荆裂心中的价值其实比一条狗还不如,本来不应该把这句话放在心里。但他却到今天都记着。
他不服气。只因心底里感觉给李君元说中了些什么。
——这就是我如此投入打这场仗的原因吗?……——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等待胜利之后再说吧。也许以后可以请教王大人……荆裂总觉得,这个王守仁既有智慧,为人行事看来又值得信任,相信能带他了解更多道理,定然也有助武道上的修行。
荆裂尽量往那因果桥接近去,同时小心隐藏着身影,不被寺院的亮光照到。他将清莲寺前后左右的地形,默默记成心里一幅图画,同时也在思考有什么弱点漏洞能够攻进来。他并数算寺院外可见的守备人数,加上之前在山门那些人,兵力果然甚众,跟庐陵百姓所说的数字大概相符。
清莲寺的地势和守备情形,荆裂已经探查得差不多了;要再接近那满是火把的寺院,亦似乎不可能。可是他还未想离去。
荆裂一直走到这禅寺前,别说是那波龙术王本人,就连其座下头目,仍是一个未见。
这亦是荆裂前来打探的重要目标。部众多寡还在次要,敌方主将是何人物才更关键。日间他曾跟那鄂儿罕交手,对方竟然一出手就是太极双剑,令他非常好奇,更想看看其他两个头目是什么货色。
能够亲眼看看波龙术王的真面目,当然更好。
在寺前空地上,大群术王众就像在山门处的同伴一样地喧闹,围着火堆尽情吃喝歌舞。他们更把那清莲寺住持觉恩大师的尸体搬到中央来,轮流在上面撒尿取乐。
阿弥陀……你的佛!一个术王弟子在腐尸上撒完尿后高声狂叫,不穿回裤子,就在那死去已久的和尚面前跳起舞来,光秃秃的屁股左摇右摆。同伴也都哄笑。
此时清莲寺的大门打开,一人踏出门槛,冷冽的目光盯视空地上众人。术王众登时噤声,停止了歌舞。
荆裂仔细看过去,只见那是个身材宽壮不下于他的中年男子,右额一道大大的伤疤几乎盖住眼睛,显得两目一大一小。男子全身都穿黑衣,散发着其他术王座下所无的克制与精悍。
——此人远比这里任何一个危险。如果这些人是狼,这家伙就是老虎。
荆裂心中判断。虽然根本没有看见对方出手,但他估计这男子比鄂儿罕更强。
身穿黑衣的梅心树,就只是这样站在佛寺门前,一句话都不用说,术王众即从迹近疯狂的状态下清醒过来,没有一个敢张声。
——只因他们都深知,此人在术王跟前拥有何等特殊的地位。就算梅心树就地把他们全都杀光,术王亦不会皱一皱眉头。
一半给我去睡觉。另一半静静看着。梅心树的号令毋须大声叫出,术王众就慌忙执行,将觉恩的尸体和四周狼藉的杯瓶都收拾好。
梅心树似要回寺院内,却又突然止步,朝着寺外前方的黑暗处远眺过去。
——正就是荆裂所在的方向。
荆裂一动不动。他半跪隐身在树林暗处,相信对方不可能看得见自己。
但梅心树的视线却凝止不动。
术王众也都停下来,瞧着梅心树这举动。有人随着他视线看过去。
在这极静的环境下,梅心树更清楚捉摸到自己的直觉。
他的眼睛确实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感觉不对劲。
——苦练武当派武功多年来,每天都在拼命提升磨练自己的反应和感觉,他对自己的直觉,无由地信任。
把『人犬』带出来。梅心树吩咐说。
两名术王弟子马上领命,奔入寺内。
荆裂开始感到不妥。梅心树的大小眼睛,似乎真的正在遥遥看着自己。
他的身体缓缓逐寸向后退——就是这种危险的时刻,更加不可以心急妄动。
荆裂退到黑暗更深处,猜算应该可以加快速度了,就把双腿渐渐站直。
却在此时,他看见刚才进寺的两个术王弟子,合力拖着一头大狗走出来。
仔细看清,那条并非狗,而是一个手足着地爬行的人!
那人犬穿着的同样是五色彩袍,袍上碎布条层层扬起,果真好像一块兽皮。他毛发异常旺盛,头发跟腮上的胡须连成一大片,两眼通红,闪着不似人的光芒,喉头发出呜呜怪叫声,张开的上下两排牙齿,被人用锉子磨得尖利。
人犬鼻子嗡动,在空气中嗅了几下,就开始向着前方怪叫。正是梅心树凝视的方向。
梅心树示意部下放开人犬颈上的缰绳。
人犬四肢并用,往前狂奔起来,竟是迅疾不输野兽,边跑边发出杀气凌厉的叫声!
——这人犬是用物移教的好几种药物,施于人身上调养而成,将人的感官和身体机能大大提升,尤其气味嗅觉比狗还要灵敏,但智能就下降到走兽一样,只余下生存和侵略的本能。由于药物对身心摧残极重,一般调养不过五年就会死亡。
波龙术王畜养这人犬,本来只是当作玩物——他跟部众一向只有出动屠村劫掠的份儿,从来没有防守的必要。
荆裂未想到敌人竟养着如此怪物,眼见那人犬已直向这边奔来,他再无犹疑,拔足回身逃走!
出来啦!梅心树远远看见黑暗林中跑动的身影,微笑带同部下跟随人犬穷追过去!
荆裂跑出路边的树林来,这时前面正有一个术王弟子在路上巡逻,看见一个同样穿五色袍的同门如此狼狈奔出,不免惊愕地问:你干什么——荆裂乘着奔势,左手已然拔出鸟首短刀,微斜横斩而出,那术王弟子还未知道什么回事,喉头已炸出一丛血雨!
荆裂跃过他尸身,足下不停,往唯一的出路奔过去。他附近还有两三个术王弟子,这刻却都呆站着。
后头已有足音接近。
荆裂略回头,瞥见正是那人犬,用双手双足奔行极快,已及荆裂身后不够五尺!
——这是什么怪物?……这么快!
人犬的两排利齿,在月亮下仿佛发光。
◇◇◇◇
霍瑶花用袖间机簧发射的黑针,挟着破竹刀之劲风,已射到虎玲兰面门前。
虎玲兰只管架起刀去挡霍瑶花的锯刀,似未看见那暗器到来。霍瑶花已能想象虎玲兰一只眼睛被射瞎的痛悔模样。
针头钉进物事的声音。一抹东西自虎玲兰脸旁飞射出。
霍瑶花更狂喜,右手的劈刀进一步加劲,要顺势将虎玲兰左臂齐肩砍断!
然而星火大溅。
霍瑶花再次感受到强大的冲击,一直震到握刀的手掌虎口之上。锯刀被弹开。
野太刀从横变直,袭取霍瑶花右耳!
霍瑶花受到昭灵丹的药力刺激,反应和速度都极快,再次仰头扳身闪过劈下的刀光。几丝断发飘飞。
野太刀劈过后,降到了腰身的高度,突然又一震停顿,瞬间再变为向前突刺!
霍瑶花没想过对方这一柄又重又大的刀子,变招竟是如此急快,充分展现出控刀的无匹臂力。她腰身迅速弓起半转侧闪,再次仅仅避过刺向腹部的刀尖,同时她已把锯刀重新控制,架在身前,往后跳了两步,脱出野太刀的攻击圈。
虎玲兰也收回刀来,成攻守兼具的中路青眼架式,刀尖遥指霍瑶花眉心。
霍瑶花这时看见,虎玲兰的脸巾已然不见——原来刚才中了黑针,从她脸上飞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那块布巾。
刚才那射来的飞针,虎玲兰虽然看不见,但她察觉了霍瑶花劈击时,左手离开刀柄的细小动作,还有左腕降下来对准她面门这一点——跟早上术王弟子发射袖箭时的举动如出一辙。
于是虎玲兰本能地将野太刀的长柄,朝着对方手腕指来方向迎挡过去。结果飞针被刀镡撞偏了射线,只钉中她的脸巾飞去。
虎玲兰挡过这一针,其实极险,但她此刻神情宁静,一双杏目全心贯注地监视霍瑶花每一举动,架式定如止水。
——面对恶毒奇诡的敌人,首要是守持无怒无畏的不动心。
霍瑶花此刻看见了虎玲兰的脸相全貌,比她想象中还要美丽,心中妒恨更增。她的白脸此刻红起来,眼目满布血丝。
——既是因为那激烈的情绪,也因刚才服下的昭灵丹,药力加深发挥。
霍瑶花左手抚抚锯刀柄头上系的那绺血染人发,然后也握到柄上,双手举刀横在身侧。
虎玲兰眉头一动。她看出此刻霍瑶花变了。
虎玲兰先前几招交手虽然都略占上风,但她并未有感受到真正的优势。
其实霍瑶花一直顾着在招式中夹上暗算,反倒将自己的刀招削弱了。她也还未将药物催激出的惊人反应与速度,完全应用在那柄锯刀之上。如今看她架式神态,已然摒弃诡计,全心贯注用刀,绝对要比刚才还难对付。
其实不只霍瑶花,虎玲兰同样因为遇上一个此等厉害的女刀手而大感讶异。
——她的刀跟我一样,是在实战中磨炼出来的。不,恐怕她经历比我多。
要不是已经听过霍瑶花在庐陵的暴行,虎玲兰或许会对这个跟自己相似的敌人生起敬重。
霍瑶花下巴的刀口开始渗血。但她半点没想过退。除了臣服波龙术王那一次例外,她一生都没退过一次——不管是被师父迫害,给同门追杀,还是遭官兵围捕。死在她路途上那一大堆尸体,就是她存在的证明。退了,她的价值就跟此刻地上那三颗废物首级没有分别。
霍瑶花这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