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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诗-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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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马贼懊悔不已,惶恐地左右瞧瞧双方,心想还是这和尚比较不好得罪,吞吞喉结便说:那些布袋……是用来装人头的,好像是他们什么仪式,得用人命祭死者……圆性看一眼布袋大小和数量,又瞧瞧村民的人数。

——不是抢劫。是屠村。

他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瞬间收紧目光。

——这一趟,没有来错!

圆性最初因为跟踪颜清桐,误打误撞到来江西;然后又意外听闻有武当弟子在此地,纯因好奇方才一直南下找寻,并没有想过找到的所谓武当弟子,竟然是如此邪恶之徒。

圆性一眼看去就断定:对面虽有十一人之众,唯一堪称敌人的就只得这个带着双剑、容貌不似汉人的黄须男子。

鄂儿罕虽因韩思道被击倒而大感惊讶,但他毕竟由波龙术王亲授数年,身姿架式未因情绪而动摇,交错的两臂肌肉,处于一种既不紧张却也没松弛的微妙状态,能够高速拔剑出击;双腿膝盖略蹲,势如随时扑击的豹子。

圆性看出此人确实不弱。这等功夫,要非历经无数生死搏斗,就定然是名门所传。

收集人头?……圆性朝鄂儿罕冷笑:你知道吗?我曾经见识过真正的武当弟子……我肯定你们是假货。他说着扬起棍头,直指鄂儿罕的脸。

武当弟子,才不会干这种无聊事。鄂儿罕听了,双目又恢复往日那死寂无神、仿佛无视一切生命的眼神。

极度的冷酷,其实表现出心里的熊熊怒火。

——你这是说,术王猊下教给我的武当派绝学是假的?

对鄂儿罕来说,这就等于否定了他的人生。

这时传来一记闷呼。是地上的韩思道。

原来圆性踏在他胸膛上的脚,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与其说是韩思道呼叫,不如说是那压力硬把他胸膛里的气挤了出来。

圆性的愤怒,绝不下于鄂儿罕。尤其在看出了鄂儿罕的武功水平之后。

这等武功,却用以威逼残害寻常百姓——在圆性的世界里,这是难以想象的卑污之事!

韩思道胸口肋骨发出破裂声。

鄂儿罕听了怒意更增:他跟韩思道关系虽不好,但对方好歹是术王亲挑的副护旗,如此被人像只蟑螂般踩在脚下,就等于对术王猊下的直接侮辱!

昨天早上在庐陵县城,他毫不羞愧地选择逃跑,因为对方有五个。

然而今天眼前对手,只有一人。

——要是今天不能把这些幽奴带回去,我还算是物移教的护旗吗?

灭化无常,死何足畏。

事神以诚,宣教大威。

鄂儿罕的眼神又再变化,这次透出了一种疯狂之色。

圆性再次扬眉。他清楚感受到,鄂儿罕的架式散发出更强烈的气势。

相似的眼神,圆性曾经见过:那个死在他怀里,犹如行尸走肉的男人。

——鄂儿罕并非服了仿仙散,而是靠着对波龙术王的信念自我催激。效果就如昨天他在县城向部众念诵咒文一样。

鄂儿罕咧开两排牙齿。黄须扬动。

圆性感受到敌人散射的战气,马上也作出相对的反应。

两人几乎是在同一刹那发动。

鄂儿罕腰带上一对湘龙派古剑,先左后右交错出鞘。他的身体俯前,几乎成一直线,全力扑出!

圆性则以韩思道身体为踏板,穿着铜甲的左腿猛踩他胸口前跃。随着韩思道痛苦吐血,圆性硕厚的身子如炮弹射出,同时已架起齐眉棍,借着这股冲力,使出少林紧那罗王棍·穿袖势,镶着铁皮圆钉的六角棍头,激取鄂儿罕面门!

鄂儿罕的双剑亦已成招,运使波龙术王所授武当势剑,左手剑斜架在头顶上方,右手剑横向反砍圆性颈项!

二人跃扑之势都甚猛,那十尺距离在一眨眼间已缩短,剑棍火速交接!

鄂儿罕这招势剑是要正面硬破,靠头上的左手剑将圆性刺棍架去,同时右剑砍斩,连消带打取胜;怎料左剑一碰上那齐眉棍,就已感受到非常强横的力量,如排山倒海传至,左剑非但无法将棍拨去,棍力反倒压过来,影响了他全身的架势与协调,连右手剑都一时窒碍砍不出去。

只是兵器交锋,圆性的刚劲就足以透到对方的身体骨架里,仿佛将鄂儿罕钉在原地!

——这种力量……

鄂儿罕还来不及惊愕,已感到左剑被反压下去,六角棍吃着剑身,仍然从中线刺入!

鄂儿罕果断地变化右剑去向,也将之架往齐眉棍,合双剑交叉之力猛举,这才抵住了浑厚的棍势。

圆性这招穿袖势乃跃在空中发出,为了拿捏最强的攻击距离,右手右足皆居前。这时刺棍之力已尽,他身子一着地,左脚又紧接踏上前去,左手同时像划桨般猛拨出,将另一端的包铁棍头横扫出去,跨剑势挥击鄂儿罕右肩!

——从刚才远距离如标枪般的直刺,再瞬间变换成近接横扫,左右两端发招自如,正是这根双头齐眉棍的妙处。

鄂儿罕面临对方横向扫击,本可将双剑化为直刺反攻,用以直破横之策,把圆性逼开。

可是眼前一片光芒,原来圆性此刻变成左足在前,整个左半边身都有铜甲保护,鄂儿罕的剑尖无从下手;圆性这跨剑势不只手中棍,全身上下有如整面会移动的铜墙铁壁,朝鄂儿罕迎头压来!

先前接招时已见识了圆性的刚劲,鄂儿罕更加不敢硬碰,上身后仰闪躲之余,下面双脚施展出术王所授的武当轻功步法,以巧妙角度退去,避开了这拦身扫棍!

鄂儿罕后退,圆性却不上步去追,只顺着扫击之势将齐眉棍抡过半圈,同时双掌在棍身上滑过,瞬间从双手握棍中段,改变成持着棍尾一端,尽用了棍长五尺有余的优势,再次大幅扫出,这次改攻下路,乌龙翻江势劈杀鄂儿罕后退中的两膝!

——长兵器之利,是不用改换架式高低,兵锋已可覆盖敌方从头到脚全身!

鄂儿罕赫然感到下路有威胁袭来,惊异于敌人变招之猛之速,再也顾不了面子,拔腿跃后闪过这低扫棍,着地时又再急跌了数步,握剑的双手大大摊开保持平衡,状甚狼狈。

长棍夹沙尘贴地扫过,如镰割草。

旁观村民的眼目视力不足以捕捉那快棍,只见一抹残影在地面刮过,带有一种极为锐利的声音,他们一时还错觉,圆性手上那条木棍,不知何时化成利刃。

圆性趁机奔前追击,双手再次化为近身短打的两头握式,一个弓步朝鄂儿罕中路直进,两拳有如推出般猛力冲前,以棍身中央直压鄂儿罕喉颈!

鄂儿罕毕竟苦练剑术日久,很快就回复马步平衡,见这压棍攻来,他及时竖立双剑,成二字架在胸前,仅仅将棍身抵住!

两人变成近接以硬力相抗,三柄兵器紧紧互挤,他们的头脸也顿时相距不足两尺。

鄂儿罕感觉圆性那山崩般的劲力,一刻不放松地涌来。他吃力紧锁双臂关节,才勉强抵抗得了。

鄂儿罕近距看了圆性一眼,发现圆性虽一脸乱生的胡须,但其实面容甚年轻。

这等拳棒功夫。还要是个和尚。鄂儿罕心里再无疑问。

少林?

圆性听了微笑,回了一句:

武当?

圆性那笑容里充满了轻蔑。

意思是说:你这样也算是武当?

这越过了鄂儿罕心里的尊严最底线。

圆性突然感到棍上的抗力消失。代之是一种有如胶着的牵引之力。

鄂儿罕双剑已变势,从向前力推化为往斜下方带下去。

引进落空之技。太极剑。

圆性的齐眉棍猝然被双剑黏带向鄂儿罕身侧,失去了攻击的准头!

鄂儿罕接连再变,右剑仍搭着长棍中央往下带,左剑却已离开,遁最短的直线,以最小幅的动作,平平刺向圆性右目!

在近身缠战中突起这变化,古剑尖锋又在甚近的距离里急刺而来,圆性似已无闪躲的余地——在这刹那,圆性心里感激一个人:武当兵鸦道高手,尚四郎。

全因为在西安与尚四郎的一战,圆性早已对太极不陌生。鄂儿罕一发动双剑化劲,他就知道是什么一回事。

——任何一个高手都会告诉你:在他们那种层次的对决里,知道有多么重要。

电光石火之间,鄂儿罕心头狂喜。因为他刺出一剑的左手,从剑柄传来了得手的触感。

——我打败了少林武僧!

那喜悦令他忽略了那触感的微小差别:剑尖刺中的,是比人体任何部位都要坚硬的东西。

原来圆性早就捕捉这刺剑来势,他略一侧头,用左半边的夜叉铜面具额处,将这剑挡了下来!

鄂儿罕刹那间无法控制的喜悦,成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要能充分发挥太极那微妙得一羽不能加的功夫,必要具有在刀山血海、千军万马中也丝毫不动之心,一旦为惊惧、迟疑、骄傲、轻慢等情绪所滞碍,就无法完全放开敏锐的官能,以感应敌人力量流向。

——就如西安一战,桂丹雷迎尹英川八卦大刀劈下而色不变,正是他取胜关键。

单这一点,足见鄂儿罕的太极仍欠火候。

鄂儿罕赫然发现并未得手,右手剑急忙继续化引圆性的长棍向下,以防他抽棍反击。

可是已经没有用。刚才那一刻的窒碍,已削弱了他的化劲;更何况他不是姚莲舟这等一心二用的绝顶高手,左手的刺剑也影响了右剑的运行。

那化劲的弧线,已经不再圆。

齐眉棍脱离太极的控制。

用太极的人失却了控制,就等于败了。

鄂儿罕的化劲不靠眼目,只靠剑上触感去确定对方齐眉棍所在;如今棍已经消失到不知哪儿去,他恐惧中只能做一件事:把全身肌肉紧缩,准备迎受那棍击。

一股像被鞭打的火辣痛楚袭击左肋,鄂儿罕如遭电殛,吐出一口苦水!

他幸有物移教的自我催激法将那痛楚减低,强呼一口气全速飞退,同时在身前乱舞双剑花,欲阻圆性追击——圆性却不必起步去追,原地屈膝化为低沉的前弓步,右手握棍尾猛冲,棍身从左手的铜拳甲里疾吐而出!

六角铁棍穿越那双剑花之间的微细空隙,就像毒蛇腾身噬击般准确,鄂儿罕胸骨应手破裂,黄须随着哇一声染红!

这一击同时也打破了鄂儿罕身为武者的自信。

圆性一招一式拳棍皆至简至朴,却尽显少林正宗那纯厚刚健的上乘风格,完全是凭正面的速度、力量、气势与精神凌驾对手。

心正,拳则正。

此刻正在吐血倒退的鄂儿罕眼中,这少林武僧,有如一块看不见弱点的坚刚岩石。

假如纯是武者间的比试,这时已经分出胜负。但圆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想到那几口大布袋,想到那两百个村民惊恐的脸庞,他没有任何要尊重这个敌人的理由。

半边铜面具底下的眼睛,冷酷如冰霜。

这冷酷,却同时表现出最单纯的慈悲。

为众生去恶。

圆性乘着刺棍跨上右步,继而猛跃起来,双手合握棍末举过头顶,以紧那罗王棍的顺步劈山势,集全身之力,并且尽用齐眉棍全长,朝鄂儿罕顶门挥下去!

鄂儿罕把一双古剑迎往头顶上方,其势又是想再施引进落空。

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他本能地倚凭向来最信赖的太极剑。

——可是圆性已经有跟武当正宗太极决斗的经验。在他眼中,鄂儿罕这双剑不过是半吊子的伪太极。

昨天鄂儿罕状态完好之际,尚且无法安然将荆裂的倭刀斩击化去,何况此刻面对也是实力相当的圆性。

这太极剑的小乱环弧形虽能接上齐眉棍,但棍的劈势实在太猛太强,剑招只能勉强将它往旁移卸两分——鄂儿罕头上的卷状布巾,刹那遭齐眉棍狠狠劈陷!

他一双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气的眼睛同时翻白,舌头长长伸出,双剑脱手,身体有如穿破的布袋塌了下去!

圆性倒拖着染血的齐眉棍,矗立在只剩最后一丝气的鄂儿罕身前。

他一身形貌杀气充盈,村民无法抑制地纷纷下跪,以敬仰的眼神凝视他。

余下那十个术王众则吃惊得无法呼吸,他们视为魔星般的两位护旗大人,相隔不够一盏茶时间,就相继倒在这野和尚脚下。

圆性俯视双眼失神、手脚仍在缓缓挣扎的鄂儿罕。

真可怜。你学的这『太极』,是骗人的啦。圆性瞧着他不断从头上流下鲜血的脸,忍不住说,也不管他是否还听得到。

我没猜错的话,教你的那个人自己还在练,只是拿你来测试功力。你学的这套,打不了真好汉。鄂儿罕露出痛苦的神色,不知道是因为重伤,还是知悉自己苦练多年的武当绝学只是假货而感到憾恨。

他眼目视线游移,似乎已无法看见圆性,只凭声音辨别他所在,伸出左手似要摸索他。

鄂儿罕身体已经甚虚弱,但他还有力量做一件事情。

用手指拉动藏在腕脉处的机关。

一物从他五色怪袍的宽袖里弹射而出!

圆性站得甚近,赫见异物已飞到面前,他迅疾举起没拿棍的左手!

他本来可以一拳就把那东西击飞,但这刹那感到不妥。

——圆性自小在少林寺长大,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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