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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玲兰继续直视他,再慢慢逐字咬清楚说一遍。
武当。
官差这才恍然。
什么?你来找……武当?……找他们……干嘛?……他恐怕惹上麻烦,吞吞吐吐。
在哪儿?
虎玲兰的眼神,有一种令对方无法不屈从的力量。
听说……官差额头满是汗珠。……确是有武当派的人入四川来……去了……青城山。
他伸出指头,沿着江水指向北方。
虎玲兰点点头。
官差以为可以松一口气,怎知道她又从衣襟里,掏出一张折迭的纸。
虎玲兰把纸摊开,举在官差面前。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张纸上,用黑墨画了一个人物的半身像。
是个男人。
一头长长乱发。身体很壮硕。两边肩头都有图案:左边是一朵花,右边是个太阳。手里拿着一根船桨。
纸的右上角写着荆裂两个汉字。
◇◇◇◇
武当派的人,是因为看见山林上空飞鸟异样地聚集,才发现锡昭屏的尸体。
那已经是次天的早上。前一晚武当弟子拿着火把,在青城后山搜索直至深夜,但是因为不熟悉地形,只能抓几个青城弟子带路,行动甚是缓慢,一无所获。
他们还猜,锡昭屏也许不过在山中迷了路,于是武当众人下到山脚,在味江镇的客店住了一晚,心想锡昭屏大概能自行找到下山的路径。
结果却是如此。
弟子带引叶辰渊和江云澜到达那山崖。他们看见锡昭屏的首级,被一根粗树枝竖在地上,头脸眼睛多处已经给鸟儿啄食。但颈项那道整齐的切口仍然非常新鲜。无头的尸体倒在旁边,原本也有大群雀鸟包围争食,早给发现的武当弟子赶跑了。
快卸下来!江云澜命令,几个弟子马上用衣服包覆锡昭屏的首级,从树枝取下来,安放在尸身上。
武当众人原本还沉浸在消灭青城派的亢奋情绪中,现在看见这样的惨状,一个个变得沉默。
——武当派的威名被污损了。
有没有问清楚……叶辰渊说:青城派没有其他人躲在山里吗?
已经问过那些残余的家伙。一名弟子答复:确是没有。
肯定不是那个带着『龙虎剑』逃跑的小子。江云澜说:武功差得太远。
那么说……叶辰渊收缩瞳孔。眼底两行刺字在颤动。是那个……所谓『猎人』。
武当派数年来在各地行事,连战连胜,所向披靡;唯最近这一年间,竟然陆续有四人遭神秘杀害,至今未确定敌人身份。武当山议论纷纷,有的弟子甚至私下把这神秘仇敌称作武当猎人……这个称呼对本派大大不敬,当然没有弟子敢公开说,但派内上下都知道。
昭屏算起来已经是第五个。江云澜咬牙切齿。而且比之前四个死去的弟子都要强得多!看来我们低估这家伙了。之前他还只向落单的弟子下手,这次却竟然敢跟踪我们上青城山来——而且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动手!究竟是什么人?
叶辰渊沉默一轮后说:我们这几年行事,除了青城以外,还没有遇过这种级数的抵抗。假如有这种敌人的话,我必定有印象。他不可能来自我们消灭了的门派。
那些门派在外面,总会有些亲属或是好友。当中说不定就有一个这样的强手。江云澜说:这明显是报仇啊。必定要把这家伙揪出来。
要完成武当派称雄武林的霸业,全派上下早就准备与天下武人为敌,结下无以计数的血仇。可是像这样被刺杀了五个人,却连敌人的真身都未知晓,大大损害了弟子间的士气。人心惶惶,对日后的战斗甚是不利。
我感觉到,不只是为了报仇那么简单。叶辰渊却持异议。这人下手的目标,一个比一个强。他是在测试。试试自己的功夫面对我们时会如何。他在学习怎样对付武当派的武功。
江云澜神情肃杀。他要击败武当派,就像我们要击败天下门派一样。
叶辰渊点头。
很好。江云澜冷笑。那就是说,他早晚还是会在我们跟前现身。
江云澜接着下令弟子在山上搜捕了大半天。为安全计,弟子每五人一组行进。
叶辰渊跟江云澜心里却明白,现在要找到这个隐身的仇敌,非常渺茫。
至于带着雌雄龙虎剑失踪的燕横,他们早已全不放在心上。龙虎剑虽是宝物,但对武当派来说也不是非得不可;一个排名最末的青城道传弟子残存世上,更算不了什么。
青城派,在他们心中已经是一个过去的名字。
◇◇◇◇
燕横醒来时,首先听见的是流水声。
他睁开眼睛,看见晨光从翠绿的枝叶间投下来。皮肤有一阵舒服温暖的感觉。耳际听得那淙淙水声。很熟悉。鼻子吸入木叶的清香。
他记得从前在这里睡过。某一天的早课,跑步上山练气,接着是练剑。完了,就倒在满布树叶的草地上睡。练过功之后的身体血气通畅,周身放松贴在地上,好像跟山林融成了一体。那是无比幸福的感觉。他愿意一生就这样在青城山上过活……
一用力呼吸,那痛楚就令他清醒过来。然后记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刚才那美好的回忆像沙土崩溃了。他想起师父何自圣喷在自己脸上那口鲜血。温热的感觉,冲鼻的腥气。
师父。雌雄龙虎剑
燕横惊醒,撑起上半身子。这才发觉右边胸肋被东西紧紧束缚固定着。
他摸摸后腰。虎辟已经不见了。原本抱着的龙棘也都不知所踪。他浑身冷汗。
燕横这时又嗅到一阵气味。
是香气。他循着味道看过去。那儿生着一堆柴火,上面烘烤着几条鱼。
一具身材宽横的身躯,背向着燕横,坐在那火堆旁一块石头上。
那男人左手提着木船桨,右手握着一柄小刀,正在船桨那四道横纹上,斜斜地加上一条。他很用力,船桨质材显然十分坚硬。
燕横不知哪来的气力,猛地跃起,就扑向荆裂背项。
荆裂有如长了后眼,抛去船桨,一个转身就把燕横头颈擒住,手上的小刀抵在他下巴上。荆裂再顺势一扭,把燕横重重摔倒在地。
燕横身体着地,右边身子伤处剧痛难当。但他还是强忍着没喊叫。
荆裂继续用刀子抵着他颈项,左手狠狠给了他两个耳光。
疯够了没有?醒一醒!
还我!燕横怒喝,还我!把剑还给我!
荆裂恍然。他推开燕横站起来,用刀子指向旁边地上。不是好端端放在那儿?
燕横急忙看看。雌雄龙虎剑正平放在草地上,用一块粗布垫着。
他爬过去,伸手抚摸龙棘,心里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嚎起来。
荆裂没理会他,坐下来继续雕刻那根船桨,由得燕横在身后号啕大哭,充耳不闻。刻好斜纹之后,荆裂满意地放下船桨,然后拿起火堆旁一条已烤熟的鱼,把小刀在衣服上擦了两擦,也就割下来鱼肉吃。
待荆裂吃完整尾鱼,燕横也收住了哭泣。
燕横这才渐渐想起,昨天给锡昭屏追杀的事情经过。他用那粗布包起龙虎剑,抱在身上,走到荆裂跟前。
对不起……燕横捂着伤处说。是我错怪好人。
不怪你。荆裂收好小刀。是你师父最后交托给你的东西吧?
燕横一阵心酸。
荆裂拿起另一尾鱼。吃。
燕横摇摇头。他现在每一下呼吸都在痛,根本没有半点儿食欲。
吃。荆裂坚持。就算吃完会吐出来,也得再吃。要活着,就得吃。
燕横接过那尾烤鱼。他往水声传来处看。这里是一片突出的山岩,下方有一条湍急的河沟。
这河名叫五龙沟,相传有五条神龙隐伏而得名,乃青城后山名胜。从前燕横跟侯英志和宋梨,也来这里游玩过。
五龙沟跟后山东面那片山崖距离甚远。这个叫荆裂的男人虽然壮硕,但背着燕横走这一大段山路,必然不轻松。
逃这么远,自然是要躲避武当派的搜索。
很感激你,救了我一命。燕横说着,努力回忆昨天在山崖上听到的对话。你叫……荆裂,是吗?是南海……
南海虎尊派。荆裂说着,拿起船桨走到山岩前,跟燕横一同俯视五龙沟。跟你们青城派一样,是给武当派灭亡的门派。
听到灭亡二字,燕横心中凄楚。他瞧着荆裂。
既然如此……你何以……
你想问:为什么我还活着?荆裂微笑。我很小的时候就入门,十五岁那一年出走,到了很多很远的地方,我一年前回到老家泉州,才知道本门给灭绝的事情。武当派来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
燕横打量荆裂肩头上那些古怪的刺青图案,然后又看看他腰间那柄异国短刀。
荆裂看见他的视线,便把短刀拔出来交给燕横。燕横咬着烧鱼,左手腾出来接过短刀细看。那刀柄造型像个长颈的鸟头,手掌握着柄时,那个弯曲的鸟喙刚好勾住尾指,令刀柄不易脱手,设计甚是巧妙。刀身狭长但刃背甚厚,刃面上满是一层一层的回旋花纹,铸冶的方法明显与中土刀剑不同。
燕横把刀交回给荆裂。
你……去过很多地方?
荆裂笑笑,指着燕横抱在右手上那布包。
你打开看看。
燕横蹲下来,把那块包着雌雄龙虎剑的粗布放在地上展开。他这时才发现,这块布上画着许多曲曲折折的线条,上面又标示了各种细字,字体大半他都不认得。在那些线条之间的空白处,又绘画着一些波浪般的符号。燕横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一幅海图。
荆裂把船桨插在身旁土地上,轻轻挥舞手中短刀。
我们这南海虎尊派,可不同你们青城派,是个只有十几人的小门派。荆裂说。虽然在福建一地也算薄有名气,但是在武林上没有什么盛名。我在派里学了几年,把基本的拳术刀法学全之后,几个同门师兄都已经不是我的对手。那个时候我比你现在还小一、两年呢。我看自己在虎尊派也不会有什么大进境,很想再学其他的武功,可是转投他派是武林大忌,我又不能就此满足于学到的技艺。我决心要成为真正的强者。于是有一晚,我瞒着师父,到海边偷了官府一条小船,自己一个偷渡出海去了。这一去,就是九年。
当朝官府实施海禁,平民私自泛舟出海,那可是杀头的罪行。
荆裂蹲下来,用刀尖指着那幅海图。
九年里,只要乘船去得到的地方,我几乎都去过了。刀尖沿着海岸线往东北方移动。我到过扶桑的萨摩国,那儿有最凶悍的倭人武者和寇盗,我跟他们交锋不下数十次,从中学得他们的刀法。刀尖向南移动。我也曾经帮助吕宋岛的土人,出海击退海盗;跟苏禄国的回回人学习他们诡异的刀法;与暹罗的刀手和拳士一起修练;在占城国的丛林里迷过路,靠着生吃蛇肉活命……
燕横听得出神。他瞧着海图上那一个个代表岛屿的小圈子。这些地名他从来没有听过。
在苏门答腊国,我为了赚些旅费,参加当地赌博金钱的真刀决斗;还有在满剌加,我跟那些样子像恶鬼的佛朗机人②起了争执,你看看……荆裂说着,拉高自己的衣衫,指着左腹一个小小的星形伤疤。这是给他们的火器打伤的。要不正好有块厚腰带挡住,射得不深,我早就葬身在商船上。
『注②:萨摩国即今日本鹿儿岛西部;苏禄王国乃今日菲律宾南部苏禄群岛,回回人是指回教徒(菲岛南部以穆斯林占多);占城王国位于今越南中部;满剌加,其都城即今日马六甲市;佛朗机人即葡萄牙人。』
什么叫火器,燕横可摸不着头脑。不过听荆裂形容,他猜想大概是某种可怕的暗器吧。
——这人年纪不过长我几年,经历却比我多了这许多……
出了家门我才发现,虎尊派教给我的,不过是个基本。荆裂说。我跟你们这些名门大派不同。我的真正武艺修为,是在外面经历几百次赌命的战斗磨练出来的。
他把短刀归还入鞘,又摸摸腰间另一边那柄雁翅腰刀。那是他十年前乘小船出国时,唯一带在身上的东西。
可是虎尊派毕竟是我启蒙。师父也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个仇,我是报定的了。
听见这句养育之恩,燕横想起自己身世,双眼又湿润起来。
他瞧瞧荆裂身旁那根船桨。上面新添了一道刻纹,斜斜越过其他四道横纹,变成共五道。
那新刻的一道,自然代表锡昭屏。
你……已经杀了五个武当派的人?
荆裂点头。之前四个还不算什么高手。这一年来,我四处查探跟踪,找机会袭击他们,就是在测试武当派武功的路子。这个锡昭屏,是我对上的第一个武当派真正好手,其实功力跟我差不多。他先给你刺伤了,出招不够冷静,也给了我的一点优势。
他抚摸着船桨又说:我老实跟你说:这次他们人多,又有叶辰渊这等顶尖人物在内,我跟踪着上青城山来,原本只是想偷窥他们的实力,没想过要出手的。你却碰巧逃到我躲藏的地点来,而且还说了那一番激昂的话。我实在不能让你死在那讨厌的浑蛋手上。
教你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