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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樊宗右手握着短剑,直击刺向对方腹部。
这刀手毕竟也是秘宗门派来的精英弟子,反应不慢,退后的同时弯身收腹,樊宗的短剑刺尽,剑尖却仍差半尺才触到他肚皮。
不料樊宗这刺剑中蕴含甚巧妙的劲力,手臂刺尽的一刹那,手腕剧然一抖,五指松开,短剑仍继续乘着刺势向前脱手飞出!
——表面是普通的一招刺剑,原来是一种特殊的近距掷飞剑手法!
这记飞剑当然远不如先前的急劲,但距离实在太近,手法又诡奇,那秘宗门弟子连眨一眨眼都来不及,剑刃已入腹三寸!
另外两人一见樊宗不再游斗,早已从右侧和背后夹击而至——即使同门中了飞剑,包围已成,仍处极大优势。
樊宗没有回头,甚至身躯也没有稍转,左手就从下向上往后摔出!
那个攻击他背项的秘宗门剑手,正在全心要刺出手上的幼剑。樊宗全身除了一只左手外无一处移动,这向后倒掷的飞剑没有半点先兆,那剑手胸口被飞剑插进的一刻,握剑的手还在运劲,根本连中了剑都不知道。
——樊宗这种近身战斗飞剑刺杀手法,与之前的长距强劲飞剑又大大不同,却更加诡异难防。韩天豹在外围见了,虽然被杀害的是本门弟子,还是不得不由衷佩服。
第三个秘宗门人知道樊宗手上已无剑,更全力舞刀朝他砍杀,明堂快刀直取其心胸,为两个同门复仇!
樊宗身上只余左肩上一柄短剑,他右手及时拔出,仅在肩胸上方将那单刀挡住,极是凶险!
这短剑毕竟太轻,樊宗也非健硕,秘宗门刀手连左手也握到刀柄上,以全身之力压向樊宗,要将刀刃连同短剑都逼进他身体里!
突然他失去了力量,松开单刀,垂头看看自己腹部。那儿又是插着一柄飞剑。
——第七柄飞剑?从何而来?
第一个中了飞剑的秘宗门人这时才倒在屋瓦上。只见他腹部喷出血泉,身上所中飞剑已然不见。
——原来樊宗在右手挡下单刀的同时,左手也迅速从此人未倒的身体上拔回飞剑,再以下手投掷送入第三人的身体!
樊宗冒险进招,数个起落杀伤三人,令人惊叹。
——但这也把他推到了极限。
韩天豹未有因为弟子接连遇害而动摇,在樊宗挡着那刀的时候,已经掷出丧门钉。
樊宗看不见飞钉来势,全凭破风声跳起翻身闪避。第一钉虽掠身侧而过,第二钉仍深深钉进了他的左大腿!
樊宗半空被击中,身法一下子停滞。董三桥不放过这良机,九节鞭摔出,卷住了樊宗的右足踝,硬生生把他从空中拖下来!
樊宗是顶尖轻功高手,虽被董三桥硬扯下,还是保住身姿,用双足和左手着落在屋瓦上,否则已经在屋顶摔穿一个大洞。
董三桥右手也搭上钢鞭,双手发力猛拉。樊宗极力保持平衡,但左腿中了钉无法发力,终于也被拉倒,背项落在瓦片上。
韩天豹早已拔出最后三枚铁钉,朝躺在瓦面上的樊宗一股脑儿射出,紧接就把单刀交到右手冲杀上去。
樊宗躺卧着,左右腿也都不能自由活动,仍勉力去闪挡那一把掷来的三口丧门钉,但只用右手的短剑成功格去一枚,其余两枚则狠狠钉进他左肩和左掌。尤其左肩那枚,深深贯进骨头关节之间,痛入心脾,樊宗浑身一震。但他仍咬着牙,身体从瓦面上跪起来,仍反手握剑迎向奔来的韩天豹。
只见西面屋顶那头,又有秘宗门弟子爬了上来。樊宗知道已守护无望。
——那么,就让我死在这屋顶上吧。
韩天豹冲至,迎头一刀就劈向樊宗脑门,怎料一道闪光更快一步飞来面门,他及时回刀格去!
是樊宗的最后一柄飞剑。那剑和雁翎刀一碰就横飞开去,但飞到半途,突然又诡异地倒转,返回樊宗的手掌。
细看之下,原来樊宗这短剑另有机关:柄首跟剑柄能够分离,两者连着一根幼长的铁链。樊宗发出飞剑,却把柄首夹在指间,手臂一拉又将丢飞的剑收了回来。
樊宗的奇特招数层出不穷,令韩天豹一再吃惊。
——只是一个武当弟子,竟然都这么难缠!
这时樊宗右足踝乘机一绕,把缠在上面的九节鞭踏在脚下,令董三桥无法再拉倒自己。但这一来他也不能移步。
韩天豹想到一个打法。他虚舞一刀,果然樊宗又将飞剑掷来,但他身体跪着,又加多处受伤,发剑的劲力已大不如前。韩天豹早有准备,侧身闪过剑刃,同时一刀撩向那剑后的铁链。
铁链瞬即与单刀缠成一团。韩天豹封掉了这飞剑,也不犹疑和身上前,左手一掌印向樊宗心胸!
樊宗左肩关节中钉,手臂已是垂着抬不起来,只有用仍然握住铁链的右手,沉肘挡架这掌。但韩天豹这掌本就是虚招,半途一变为擒拿手,抓住了樊宗的右腕。
另一头董三桥仍拉着九节鞭,以防樊宗用轻功脱走。他一边把鞭一下接一下收短,一边向着燕横大呼:你还呆着干什么?给他一剑呀!
燕横一直都不大情愿加入这围攻,但见转眼间三个秘宗门人倒下,董三桥和韩天豹再夹击,他还是不能打定主意。这时董三桥大叫催促,燕横才振起剑上前。
——你喜欢这样干吗?
童静的声音出现他脑海中。燕横猛一摇头,盯着前面不远处的樊宗,努力回想当天青城派被武当派攻灭的仇恨。
——他也是他们的其中一个。
还等什么?董三桥又把九节鞭收短了一点。为你师父报仇呀!
燕横奔上前去。
——每一个武当弟子,都是我的仇敌!
他举剑运劲。但看见眼前樊宗的模样:左半边手腿都被钉得血淋淋,右手右足也被拑制,四肢全动弹不得,中门大开,那胸口就像在邀请燕横的星追月。
——这就如要向一个被绑缚的人狠狠刺一剑。
燕横紧锁着一双原本英挺的眉毛。
右足在瓦面上踏出。内劲自腿足而生,传上腰身和胸肩。
眼睛盯着樊宗的脸。
樊宗同时也看着燕横的眼睛。他竟然露出轻松就死的微笑。
这笑容看在燕横眼里,却有如一种轻蔑。
——杀了他。为师门报仇。复兴青城。
燕横呼气发劲,吐出一记苦闷的呐喊。
——我还是相信,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如今我赐你一名,单一个横字。
劲贯臂肘。燕横的星追月已发动。同时他想象师尊何自圣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己。
——他会愿意看见我这样子为他报仇吗?
——他是我,会刺下去吗?
静物右剑贯注着青城剑道巴蜀无双的疾劲,也挟带着强烈的矛盾心情,撕破空气刺出!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八
秘宗门源于河北省沧州(明代属北直隶省河间府),当地自古就武风极盛,即使寻常人家习武亦甚普遍,民间打擂时有所闻。镖局行业也有镖不喊沧州的规矩,就是押送财货路经沧州时不喊镖号,不挂镖旗,静静而过,乃是要尊重沧州的武林人士,免被误会逞强。到了清代末年,当地更出了位全国闻名的武术家霍元甲,其武术传统延绵不断。
秘宗门能够在沧州武林称雄,自有其独到之处。相传秘宗武术为猴拳演变,并集合北方各地武术精华,最讲究轻灵跳跃,长距走步进击,以快打慢,以长攻短。其中著名的步法燕青迷步,传为北宋好汉浪子燕青所创(恐为假托,因燕青其人是否真实存在也无从稽考)。据门内口耳相传的说法,当年燕青遭官兵追捕在雪地奔逃,施展此轻功步法而踏雪无痕,令官兵迷路,故称迷步。
秘宗门因为创立时揉合的功夫颇为庞杂,门内所用兵器亦种类不少,包括刀枪剑棍,到软兵器如九节鞭,再到飞投暗器都有囊括。秘宗兵械亦如拳术,专走轻灵一路,所用刀剑兵刃都偏向份量较轻薄,以快取胜。其中以一路明堂快刀最为著名。
正因为秘宗门武术动作开展,招式明快,应用又直接,比诸其他大门派较容易上手,故此流布颇广,除了河北一地,远至邻省山西、河南皆有支系,以门人数目来说,是九大门派之冠。
第七章虎穴
青城剑派每年正月十日皆举行开修仪式,登上青城山彭祖峰之巅的上清宫参神。
燕小六第一次随长辈上山参与开修,是在十三岁的时候。他正式成为青城派研修弟子后的第一个新年。
那天他们夜半凌晨就出发了,提着灯笼摸黑登上山道。为免黑暗中走散,弟子们一个手搭着另一个的肩头而行。燕小六排在最后头,他的右手搭着的正是好朋友侯英志。
虽然有灯笼,山路还是很黑,燕小六看不见要走的方向,完全是信赖前头的师兄领路前进。
登上峰顶时,刚好就是日出时分——这是青城派百年的传统,也是为何要选半夜出发上山。
师父和三位师叔领着众弟子进入上清宫。没有一人带兵刃进入宫门——开修是每年唯一一个青城派上下都不拿剑的日子。
金黄的旭日映照下,燕小六跟其他弟子分列站于上清宫的老君殿前,瞧着身穿白色道袍的掌门何自圣手提尘拂,代表全派师长弟子,神情凝重地走到太上老君的骑牛神像跟前,垂头默想。
——当师父在宫殿的走廊经过时,燕小六清楚看见:师父那双近年已开始患病的眼瞳,在朝日的照射中仿佛透明,那眼神清澄得很……
虽入了神殿,何自圣与青城派众人既不上香,也不跪拜,更未念什么祈福祷文。
何自圣就只是这样,站在神像前肃穆站立片刻,开修仪式即告完成。他不发一言,就带领着门人离开上清宫。宫里的道士也是见怪不怪,没有跟任何青城派的人招呼寒暄,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燕小六很感奇怪,也不明白这开修的意义——一年到头在青城派里,他从来都看不见有谁拜过神,玄门舍除了列代先祖的牌位之外,也无什么神台佛座。
直到离开上清宫下山的途中,燕小六才敢去找最健谈的二师兄丁兆山问。
你不知道吗?我们剑派从前跟道门渊源深厚,所以虽然分家了,还是留下这样的礼仪。
那为什么师父不上香,也不拜神?
『神明可敬而不可祈』,是我们青城先祖的教诲。丁兆山说着时,远眺青城山脚的风光。凡武者要有大成就,最终还是要看自己。求诸于外,不论是人还是鬼神,都不是练武的正道。
燕小六细味着二师兄这句话。侯英志也在一旁听着,不禁点头同意。
你知道『归元堂』上面挂着『巴蜀无双』的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另一块更古老牌匾的吗?丁兆山又问他。现在改挂在宗祠里那块……
燕小六当然进过先祖的宗祠,马上就想起来了。那牌匾只有两个字。
写着『至诚』那块。他点点头说。
学剑,就是要忠于自己。二师兄深吸一口山间冷冽的空气,仰头向天。
至诚。
◇◇◇◇
颜色呈灰黑的静物剑剑刃,穿透了樊宗的身体。
——这是董三桥和韩天豹瞬间的错觉。
燕横的星追月在最后一刹那往右一引,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刺进了樊宗左边腋下空虚处。
他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妇人之仁;也不知道在他人眼中是对是错。
他只是非常肯定的知道一件事情:
假如现在拿着这柄剑的人是剑豪何自圣,绝对不会愿意击杀一个在这种状况中的敌人。
身为青城派最后的弟子,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刺空了这剑的一刻,他的心仿佛豁然开朗明澄,自入西安府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一刺完他马上收剑,剑尖顺势一抹,只在樊宗左胸侧划了道浅浅的血口,后退跳出了战圈。
董、韩二人看见,还以为是燕横长剑从樊宗心胸拔出喷射的血花,一时都把控制樊宗的手劲放松了。
本来从容就死的樊宗冷静异常,没放过这个机会,忍耐着左肩关节极端的痛楚,抬臂伸手,拍向韩天豹擒住他右腕的左手背!
那穿透樊宗左掌心而出的钉尖,刺在韩天豹手背上,突如其来的锐痛令他不由自主放开了擒拿。
樊宗右手一脱擒,迅速摸上左手。那只被丧门钉贯透的手掌仿佛不是属于自己,右手三指猛力就把钉子从掌背拔出,顺势臂腕一摔,将丧门钉投向只隔数步远的董三桥!
董三桥以为樊宗已断气,怎料又一枚暗器向自己近距射来,这飞钉虽不算很急劲,但是猝然而至,他被迫放开双手上的九节钢鞭,一个铁板桥仰身卧倒,方才险险闪过!
樊宗没有受伤的右腿给放松,单脚运起轻功向后跳,上身朝后倒翻。
韩天豹看见这个危险的武当弟子竟被放生,急欲上前追击。
樊宗翻至头下脚上,用右手支撑着倒立,身体旋转,右腿横扫踢出,缠在足踝上那条九节钢鞭猛烈回卷,横扫方圆七步,将韩天豹、董三桥、燕横都逼开去了!
燕横见樊宗竟然仍有攻击能力,但并未后悔刚才一剑没有刺死他。
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