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崆峒山武道历史悠长,八大绝武学威镇关西,为当代武林九大门派之一,这次更是掌门人亲临,本来惴惴不安的群豪见此强援,心里登时镇定了许多。他们细瞧练飞虹身上五花八门的兵器,更知不假。
早就说了,我必胜无疑!练飞虹举起拳头高呼,甚是奋亢。他才刚到此,又未有出手,到底说胜了什么,众人皆摸不着头脑。
甘、陕两省相邻,颜清桐因为押镖的关系,过去曾与练飞虹有过两面之缘。他见练飞虹竟在此际才赶到,心里不禁暗暗咒骂:你这老家伙,早一点来帮忙,我们刚才就不用那么难看了!
飞虹先生,你来得正好啊!颜清桐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他想,只要好好拉拢这位掌门人,就能挽回自己在群豪里的地位,先前的窘态都可一扫而空。我等后辈已在此久候多时,等着前辈来主持武林正义!练飞虹正兴奋中,瞧一瞧颜清桐,似乎不太认得他,又好像完全听不明白什么武林正义之类。他左右看看聚在街上众人,皱眉问:怎么了?你们已经打完啦?颜清桐愕然不知如何回答,又不经意地瞧了瞧屋顶。练飞虹随他视线望上去,看见上方的对峙,眉头马上展开来:啊,原来还有人在打!这时西面一条小巷,又有三个身影奔出来,都是徒步走路。众人看见,那三个跑得满脸是汗的男子,其中二人提着缨枪长剑,一走到街上就霍然止步,警戒地看着街上的人,又瞧着马鞍上的飞虹先生。
练飞虹看见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颜清桐急忙问他:前辈,这些……是你的门人么?才不是啦!练飞虹摆摆手:我在那边街上碰到这几个武当派的,就比赛看谁最快赶到来。嘿嘿,结果大家都看见了,是我赢啦!群豪一听闻,来者又是武当派弟子,登时一阵紧张,站得稍近那三人的,都惶然再退开一些。
李侗和焦红叶乍到,未知这盈花馆刻下形势,只是直觉这些包围在妓院外的人已无甚战意;抬头却见屋顶上一个古怪又熟悉的背影,正是锡晓岩在以一对三。敌人里有两个都是女子,一个还是小黄毛丫头,那男的也不比这姑娘大多少。李侗等虽感意外,但也对锡晓岩没有半点儿担心。
——他可是镇龟道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啊。
锡师兄,这是怎么回事?焦红叶高声大呼,那张棕色的粗糙脸庞收紧如铁板,冷酷扫视街上众多敌人:陈岱秀师兄他们呢?不必回答。陈岱秀此时就从盈花馆大门步出了。他因为听见外面的马蹄声而出外视察,一见骑在马上的练飞虹,眉头立时耸动。他虽还不知道这位崆峒掌门人的身份,却也看出鞍上老者带有一股极自信的气势,远胜街上群豪。
——这老头……不容易应付。
我们已跟掌门会合了。陈岱秀隔远向李侗等人大声说,同时手按腰间剑柄:他还好,不必担心……说到一半,陈岱秀却方才察觉,桂丹雷和尚四郎并未出现。他心想,这当中必有变故,但又不便在这儿问——他们此刻毕竟只得数名同门在场,面对数十个敌人,全靠一股威势将对方压住;要是有什么消息,再次助长对方的士气,形势随时改变。
陈岱秀身边又有一人从门内步出,身上都是血污,只匆匆用布条扎着较重伤的数处,乃是首蛇道暗器高手樊宗。他手上仍扣着那枚本属韩天豹的丧门钉。
樊宗本来就白皙的脸,此刻因为失血更加苍白,细目在人丛间一扫,一下子就找出站在练飞虹马旁的颜清桐。
颜清桐看见那盯来的目光,背项生起一阵凉风。
你就是这儿镇西镖行的行主吧?樊宗说着,就直往颜清桐走过去。所经过的人都退避开去——樊宗虽受了伤,但他诡异又毒辣的暗器,人们刚才都见识过了。
颜清桐慌忙再站近练飞虹的坐骑一些,希望借这位名宿挡驾。但练飞虹只是抬着头,好奇地研究屋顶上锡晓岩那条古怪的右臂,半点儿没有理会他。
樊宗走到颜清桐跟前,然后伸出手掌。
你还欠我家掌门一样东西。刚才一起从楼下大厅撤出的群豪都不解。他们明明看见,颜清桐先前已经垂头丧气地将姚莲舟的单背剑留在大厅的桌子上。樊宗现在还要向他讨什么?
颜清桐却是心知肚明。
——完蛋了……他……怎么知道是我下的毒……他有所不知:事前樊宗就跟踪过到盈花馆下毒的流氓梁四,还有杀死梁四的两名镇西镖行镖师。谁是下毒主谋,一清二楚。
颜清桐本以为撤出盈花馆之后,这事情就能蒙混过去——这次来结盟对付姚莲舟的武人这么多,各门各派都有,武当派又哪里辨得清是谁?到时随便栽赃给哪个小门派就行了。怎料下毒之事,原来早就被武当弟子识破,他感觉自己已是个死人。
但颜清桐的性格,就是不到最后绝不认命。他人急智生,抓住身旁一个手下镖师的衣襟,凑近他脸门大吼:是你这混蛋!瞒着我弄什么花样?骂着时,另一只手却暗暗自腰带内侧掏出另一包解药,藏在掌心。
那镖师正一脸惶惑,颜清桐又再骂:你把我的面子都丢光了!说着一个大巴掌刮在那镖师脸上。
那镖师被刮得昏头转向,整个人屈膝跪倒。同时地上跌落一个小纸包——当然就是颜清桐趁打人时乘机抛下的解药。
看!你这不是人赃并获了?颜清桐不让那镖师说话,又伸一腿把他踹到地上:还不快拾起来交给人家?镖师一手摸着高高肿起的脸,一面疑惑地俯身拾起那纸包,全身颤震着爬起来,毕恭毕敬地将解药交到樊宗手心。
樊宗只是冷笑。颜清桐这等小把戏,就算瞒得过围观的众人,又怎骗得了他这个目光尖锐的暗器大行家?但此际为掌门尽快解毒要紧,也没空拆穿颜清桐。樊宗只是握住解药,目光仍不离颜清桐,冷冷抛下一句:这账以后我们再跟你算。樊宗说完就飞快奔回盈花馆里去。
这最后的目光和说话,令颜清桐感觉,心胸中央仿佛给那枚丧门钉穿过了。
李侗、焦红叶、赵昆都上前与陈岱秀会合。陈岱秀朝街上的群豪呼喝:你们不是该退到两条街外的吗?还呆在这儿干么?说着他又抬头望向屋顶:锡师弟,没听见之前的命令吗?不用再打了,先下来!锡晓岩对燕横和童静本来兴趣不大,虎玲兰也已给他打胜了,他战意本就不浓。此刻陈师兄再下命令,他便将举在后头的长刀顺势收回背负的刀鞘内。
燕横见他对自己如此轻蔑,怒意更增,目中仇恨之色如火燃烧。
锡晓岩摇摇头:小子,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不服气的话,就恨你下面那些窝囊的伙伴吧。他说着竟然转身,背向三人的四柄利剑,甚是托大。
跟他们无关。燕横从齿间恨恨吐出说话,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你们武当山的所有人,都是我青城派的仇敌。锡晓岩一听青城派三字,原已和缓的脸一下子又变成暴兽一样。他慢慢回过身来。
——青城山。兄长锡昭屏丧命之地。
太好了。锡晓岩此刻散发的浓烈杀意,是先前与虎玲兰对阵时所无。他的右臂再次举起屈曲,摸到背后的缠藤刀柄。
原来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就让我完成哥哥的工作吧。锡晓岩肩上闪出离鞘的刃光。
虎玲兰双手紧握龙棘的剑柄,金黄剑刃摆成中段平青眼架式,剑尖遥指锡晓岩的眉间。她略横移步,身体隐隐护在燕横跟前。
别冲动。虎玲兰说着时,眼睛丝毫不敢移离锡晓岩:能够抵抗他的人,我们里只有一个。锡晓岩冷笑:你的记性不太好吧?你那柄大刀还掉在下面呢。不是说我。虎玲兰说时,目光竟有一种平日所无的温柔之色,当中带着对一个人的期盼。
他,快来了。
锡晓岩瞧见虎玲兰这样的眼神,心胸里自然升起一股酸溜溜的不快,却又无法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明明是敌人呀……她在等谁,跟我有什么干系?……随同醋意而来的是急欲发泄的强烈苦闷。锡晓岩猛力摇了摇头,右手从腕到肩四个关节都蓄起力量,准备拔刀快斩。
此时有一乌黑异物,夹带呼啸之声,从西侧对街的另一幢楼顶飞出,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横越街道空中迅疾掠过,直射盈花馆屋顶。
那物直击在盈花馆西墙上的最高处,深深钉进了墙砖之中。后面连着一根拉得笔直的细长铁链。
东西静止了下来之后,楼下众人这才看清了是什么:一个通体乌黑的铁铸枪头。上面刻着峨嵋两个古字。
第七章合战
就是这一天。
天下武林,将再无人不识南海虎尊派之名。
◇◇◇◇
连着铁枪头的长铁链,另一头的末端打成了结,被一柄狩猎小刀牢牢钉在西面那楼顶的屋脊上。
荆裂踏着横亘街道上空的铁链,足下不停,沿着链子朝盈花馆屋顶急奔。
这等惊险的技艺,下头许多人看见,不禁惊呼起哄。
只见身形横壮的荆裂,踏链而过的步伐却出人意外地灵巧,奔跑之姿如履平地。他双手各自握着兵器,左手是大船桨,右手是长倭刀,双臂往两侧张开,借助两件兵器平衡,穿着草鞋的双脚没有慢下一点儿来,瞬间已跑到街心上方。
荆裂奔来方向,正是锡晓岩的背后。锡晓岩略转身侧马而立,一边仍在戒备燕横三人,一边回头瞧来者是谁。
荆裂自西而来,背向斜阳,在锡晓岩眼中,有如一个四周散射着金光的黑影。
右手上的倭刀,通体都射着光芒。
锡晓岩瞬间已经分辨出,前后哪一边才是真正威胁所在。
——这人就是她所说的那个?……锡晓岩背后长刀,出鞘。
荆裂走到铁链末处,左腿乘奔势往上一跳,右脚登上最边缘的屋檐。
锡晓岩想都不用想。他的刀法,从来只有一种。
坐马、转胯、扭腰。肩至腕四关节猛抖。
阳极刀朝荆裂扎满辫子的头颅垂直劈下去!
荆裂藉跑跃之势,往前运起沉重的双兵器:左手船桨横举过顶,抵抗这劈刀;右手倭刀同时自外向内横挥,砍斩锡晓岩左腰。他双手一对重兵器,各自同时攻守,展现出非常惊人的臂力。
但就在锡晓岩长刀碰上船桨前的刹那,荆裂变招了。
这变招完全没有经过思考。而是荆裂在海内外数百次生死搏斗里养成的本能,自动作出的判断:——对方这一刀,用单手绝对挡不住!
原本横斩的倭刀半途改变了方向,朝上撩击,与船桨一起硬格那招阳极刀!
一碰上对方兵刃,荆裂心里庆幸,自己作出了正确的判断。
船桨和倭刀都给弹开。阳极刀的余劲还未全消,震入了体内,荆裂后退一大步,才能定住因互击而逼退的身体。这步几乎就踏出了屋檐外,荆裂险险站在边缘,几片碎瓦从脚边掉落街中。
锡晓岩的惊讶程度也不在荆裂之下。
自从两年前真正练成这阳极刀之后,他出刀时尝过最强劲的一次抵抗,就是不久前虎玲兰的野太刀。
——可是这么快,又遇上另一个更强的敌人!
锡晓岩一样略退了半步,方才消解与荆裂双兵器反撞之力。
两人心思反应完全一样,互击退步之后,就借后踏的腿足反蹬,马上再次朝前进击。
锡晓岩二度以单纯的阳极刀迎头劈下!
荆裂这次早有准备,双臂贯足了力量,船桨和倭刀成二字架在头顶上,乘全身前冲之力往上格去!
三柄兵器第二次相撞,劲力几乎无分轩轾,又是各自向后弹开!
荆裂却有后着,借这反撞力上身后仰,右腿一记穿心蹬,中路直蹴往锡晓岩腹部!
——荆裂这种暹罗武术的双刀混踢法,在兵刃交锋之下紧接踢出,双方往往处于近距,故此非常难防备。
但是对锡晓岩却是例外——他拿刀的乃是一条异于常人的长臂,兵刃交接之时,他的身躯实际还是处于远距,只是略一收腹后缩,荆裂的蹬腿去到尽头,差了一寸没能及身!
锡晓岩野兽似的战斗本能绝对不输于荆裂,收腹同时,空着的左手往腹前一捞,荆裂的腿蹬得太尽,被他一把抓住了足踝!
真刀决斗中被人擒住一条腿。绝对的劣势。
锡晓岩已准备将荆裂整个人掀翻,再施以致命一击。
荆裂单足站立的左腿,离屋瓦跃起。
正在楼下观看的戴魁看见,不禁停止呼吸。
——在麟门客栈的八仙桌比试里,他就领教过荆裂这种惊人平衡力,还有恍如弹簧的单腿跳跃力。
锡晓岩左手发力拉那足踝,却正好将跳起的荆裂加速拉向自己!
荆裂两柄兵器交叉在面前,整个人凌空向锡晓岩跳了进去,倭刀的刃锋,配合船桨架在刀背上加力,朝锡晓岩面门压击!
——虽然没有挥臂砍劈,但这一压击附上了荆裂的体重和跳跃冲力,要是命中仍能深深切入骨头血肉!
就在锡晓岩鼻子前数寸之距,刀刃再次碰上刀刃。金属之间刺耳交鸣。
是锡晓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