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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阳哪有空说这些,问道:“大叔,这事没啥说的,您先说说惠民堂倪二的事吧?”
“这事后面没啥说的了,那隋掌柜财大气粗,而且好象后面有刺史大人撑腰,眼看老母吃了惠民堂的药立马死了,怀疑有毒,一气之下告到了衙门。钱县令不敢怠慢,便下令把人锁了。就上午的事。”
“那什么时候审案呢?”
“这可说不准,得看县太爷的了。——现在该说你们诊治那死胎不下事了吧?”
“没啥说的,嘿嘿,我爹不让我们外面说这事,生怕挤兑人家惠民堂。”左少阳干笑道。
“为何会挤兑他惠民堂?”这矮茶客搞不明白。
长脸茶客笑道:“你当真不知啊?那死胎不下的产妇,是惠民堂治不好了,回家等死,后来才被他们贵芝堂给治好的!既然人家小郎中不方便说,那我来告诉你好了,这件事我知道!”长脸茶客开始添油加醋眉飞色舞说了起来。
他们这边说得真热闹,桑母和桑老爹那边也在嘀咕。
桑母对桑老爹道:“贵芝堂那小郎中又来了,你可得盯紧点,就这最后一天了,别让他靠近三丫头,免得多生事端出来。”
“放心,我盯着呢。”
“你盯个屁!要不是老娘我昨儿瞧出来娃子媳妇跟他鬼鬼祟祟的不知搞什么鬼,把她也锁屋里。指不定已经出什么事了,他这会子来,说不得就是想捣乱来的。我可告诉你,这煮熟的鸭子要是飞了——”桑母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朱掌柜给的八十两银子彩礼钱,我把咱们积蓄都押上了,凑足了一百两,已经全贷给了米行的曲掌柜了,要是没过门之前出了什么症候,那八十两我们可还不起!”
桑老爹干笑点头:“你也忒着急了,为何不等过了门,稳当了,再贷银子给他,岂不安生?”
“你知道个屁!你没听说吗,今天曲掌柜就要出门运粮去京城了,这一去就是个把月,要等一个月之后再给,就要多损失一个月的利钱!而且,人家从京城回来,要是不肯再收贷,又或者二三百两以上的才收,那不全泡汤了?你就等着哭去吧你!”
“是吗?嘿嘿,还是老婆机灵。”
“屁话!老娘要是不机灵,当初你会找我?嘻嘻”
“那是!”
他们俩嘀嘀咕咕说着话这工夫,左少阳东张西望在找桑小妹和黄芹,却一直没看见。只有桑娃子在提壶续水。
左少阳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眼珠一转,想了个办法,端着茶杯走到楼梯口边的座位坐下。招手把桑娃子叫了过来,让他拿纸笔给自己有用。
纸笔送来之后,左少阳写了个纸条,折好放在怀里,又招手叫续水的桑娃子过来,说道:“桑大哥,我们已经凑够钱了,想把上次那些首饰赎出来还给你们,能不能把当票给我?”
桑娃子一喜,道:“你稍等,我去问问我爹。”急匆匆跑到柜台,跟二人这么一说,桑母率先跑了过来,满脸是笑,伸出手道:“把钱给我好了,我去赎。”
左少阳摇头道:“我爹说了,还是我们去赎的好,再说了,这银子是桑姑娘给我们的,我们应该直接赎了还给桑姑娘。”
“这说的哪里话!”桑母脸一板,“我是她娘,东西自然应该给我,哪有闺女瞒着娘藏私房钱的道理。——快把钱给我吧!”
左少阳两手一摊,道:“对不起,伯母,我爹让我来拿当票,钱在我爹哪里。不在我身上。你要要,得跟我爹要去。”
“那好,我找你爹去要!”桑母咚咚往外走。
桑老爹忙拦住她,道:“你等等!当票在三丫头那里,拿到钱也赎不了啊。”
“先把钱拿到手再说!”说着,桑母扭着肥臀咚咚走了。
左少阳就希望她出去,反正钱在自己手里,桑母去了贵芝堂也拿不到钱。现在大堂只有桑老爹和桑娃子在。趁着桑老爹进厨房,桑娃子在前面提壶续水的时候,左少阳磨转身,悄无声音上了楼,轻手轻脚来到桑小妹屋外。
听里面传来说话声:“朱掌柜最懂得疼人的了,小妹你要嫁过去,那可真是掉进了蜜罐子里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冷冷道:“行了,你们几位不要说了行不行?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都说了两天了,你们不累吗?”
听声音正是桑小妹的嫂子黄芹。原来她在屋里。
只听那老婆子的声音道:“桑家嫂子,你是不知道啊,我们说的可都是真的,就怕小妹错过了这段好姻缘,这才苦口婆心这么劝说她……”
左少阳把手指沾湿了,轻轻捅破窗户纸,往里一瞧,只见桑小妹躺在床上,侧身靠里斜靠在床头。黄芹坐在床边。屋里除了那张床,所有的家具全部都不见了。四个老婆子围着床,或者靠着或者蹲着,正唧唧呱呱劝说着桑小妹。
第116章 回赎之争
左少阳来到门边,见门上挂着一把铜锁,把门从外面锁住了。
左少阳从腰里掏出小松鼠,取出那纸条折小了,让小松鼠咬着,用沾湿的手指把窗棂一小块纸无声地捅破,然后把小松鼠的头塞了进去。小松鼠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想法,哧溜一声钻了进去,抓着木板墙壁往上爬。
“哎哟妈呀!老鼠!有老鼠!”几个老婆子看见小松鼠进去,老眼昏花下也没看仔细,还以为是老鼠,吓得躲得远远的挤在门边,可门被从外面锁住了,又出不去,吓得背过身乱叫。
小松鼠快速上了帐幔,顺着爬下来,来到桑小妹床头。
桑小妹开始也吓了一跳,随即便认出了是左少阳的小松鼠,又惊又喜,小心伸手过去,上次在贵芝堂,小松鼠曾蹲在她肩膀上玩,所以并不躲避,任由她捧在手里。
桑小妹随即发现了小松鼠嘴里的纸条,忙取了下来,展开一瞧,上面写着:“桑姑娘:请把当票给我,我已经筹够钱,可以替你赎回首饰了。你娘去找我爹要钱去了,必须尽快赎回首饰,你放心,我会替你把首饰保管好的,等你方便了,再原物奉还。万望保重,不要走极端!”
桑小妹抬头看了看窗户,除了那个破洞,并没有看见什么,扭脸看那几个老婆子,还吓得哇哇叫,赶紧从枕头里掏出当票,折好让小松鼠咬着。小松鼠机灵地快速窜到窗边,又从那个窗户缝里钻了出去。
左少阳拿着当票,大摇大摆下了楼。
桑老爹见他从楼上下来,瞪大了眼:“小郎中,你上楼做什么?”
左少阳晃了晃手里的当票:“去跟桑姑娘拿这玩意啊。我现在回去赎首饰。”
“我跟你去吧,赎出来给我就行了。”
左少阳摇摇头,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桑老伯,咱们心里都很清楚,这银子是桑姑娘的奶奶送给她做嫁妆的,只是为了顾全你们脸面,对外才说是你们拿出来的首饰。先前桑姑娘已经说了,这首饰赎出来,必须当面还给她。我必须按照这个办。不能直接给你。抱歉。”
桑老爹心想,反正女儿给关在屋里了,这首饰还到女儿手里,那也飞不上天去,便陪笑道:“行啊,既然三丫头这么说了,就还给她呗,反正她奶奶给的嫁妆,也是要给她的。”
左少阳笑了笑,摸出两文钱放在桌上,扬长而去。
出了门来,他拿出当票仔细看了看,他可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很是有些好奇,见上面画得鬼画桃符一般,根本看不懂,认了好一会,才辨认出当铺的名字,名叫“永祥典”。
他找了个摆摊的问了,得知永祥当铺的位置,一路找去,这家当铺门面到挺大,门前挂这个大幌子,金字招牌,很好找。
门口挂着厚厚的门帘,挑开门帘进去之后,见里面没什么人,高高的柜台一直到人下巴处,柜台后坐着个老者,笼着袖子在打盹。他东瞧西望,见没伙计上前打招呼,便走到柜前,把当票递了进去:“我要把这东西回赎了。多少钱?”
那老者睁开眼,瞧了瞧他,慢腾腾接过当票瞅了一眼,道:“五两三钱!”
左少阳吓了一跳:“这才几天啊,怎么就要三钱利?”
“嫌贵当初别当啊!”那老掌柜鼻孔里冷哼一声,将当票扔回给他,笼着袖把眼又闭上了。
“算了,三钱就三钱吧,赎!”
掌柜的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等着!”慢腾腾笼着袖子钻进后门,过了好一会,才拎着个布袋出来,将袋子往柜台一扔:“自己检查封口火漆!开封当认可哟!看清楚了。”
按典当的规矩,当铺怕客人使诈,回赎的时候讹诈说典当的东西被掉包了,不是原物,所以贵重的小件首饰、珍玩等,都要检验之后当面封存,盖上火漆封口,回赎时检验后开口启封,当面点清。
左少阳核对了袋子跟当票上的编号,典当物品种类等内容相符之后,检验封口,点头道:“没错。”
掌柜的拿过一把小刀,裁开封口,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柜台上,是几件手镯、耳环、项链和戒指之类的首饰。对比当票上登记的典当物品之后,种类数量都相符,便把五两三钱银子付了,把首饰放入袋中,提着出了当铺。
左少阳回到药铺,进门便看见桑母气呼呼坐在凳子上,母亲梁氏站在一旁陪着笑说着什么,老爹左贵笼着袖子坐在长条几案后面。
瞧见他进来,桑母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左少阳道:“好你个小郎中,敢骗老娘!亏得我们家这么帮你,你竟然骗人!——把银子拿来!”
左贵叹了口气,道:“忠儿,赶紧把银子给他们吧,他们要自己赎,那就多给一些利钱,让他们回去自己赎去好了。”
“这话还像个人话!”桑母怒气冲冲道,“赶紧的,五两五钱银子,给我!”
左少阳冷冷道:“是五两三钱,怎么成了五两五钱?”
“你如何知道?”
“因为我已经把首饰赎出来了。”左少阳晃了晃手里的首饰。
桑母两眼放光,扑了过来:“给我!”
左少阳将首饰塞进了怀里,两手抱肩冷笑道:“抱歉,这首饰不能给你。”
“凭什么?这是我们家的首饰,莫非你还想霸占不成?”
左少阳没理她,转头对父亲左贵道:“爹,我刚刚才知道,这些首饰其实是桑姑娘奶奶留给她的嫁妆,是桑姑娘私人所有。她已经再三叮嘱我,说回赎之后,务必亲手还给她,不能给其他任何人。所以,这些首饰只能当面还给桑姑娘。”
左贵吃了一惊:“有这事?桑姑娘……,为什么要把嫁妆典当了来帮我们?”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当时扶危济困帮助我们的,并不是不是他们两位,而是桑姑娘自己!”
桑母一副泼妇样,指着左少阳道:“你说什么?什么不是我们?我女儿做的事就是我们做的事!女儿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东西,——快把首饰给我!”
“抱歉,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些东西是桑姑娘个人的东西,所以只能还给她个人。”
桑母眼珠一转,放缓了口气:“那也行,你跟我回去,当面给她就是。”
“那不行。”
“为什么?你也说了,这是三丫头的嫁妆,告诉你,三丫头已经定了亲,明天就过门。你现在不给她,她拿什么做嫁妆。”
“这门亲事桑姑娘不愿意,就谈不上嫁妆的问题。”
“你如何知道她不愿意,她愿意得很!人家朱掌柜有的是钱,哪象你们,赖账不还!”
一旁的左贵脸上闪过一道怒容,但到底忍住了。
左少阳冷笑道:“就在刚才,桑姑娘明确委托我,让我代为保管这些首饰。说她现在不得自由,以后她自己来取。”
桑母怒道:“胡说!她和黄芹两个被老娘锁在屋里,还有四个老婆子守着,如何委托得了你?”
左少阳笑道:“是啊,既然你刚才说这门亲事桑姑娘愿意,那又为何将她锁在屋里?还派人守着?”
桑母张口结舌难以自圆其说,索性耍赖道:“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了就行,轮不到她答应不答应!——快把首饰给我,要不然,我上衙门告你们去!”
左少阳侧身一让:“请便!我也正想上衙门呢!我是严格按照桑姑娘的委托在办,没有任何过错。听说县太爷是个十分严谨的人,他会派人核实这件事。桑姑娘会如实说的,还会说你们是如何把她当商品一样标价出售,把他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做小老婆,她不从你们就把她锁屋里,我虽然不懂我们大唐王法是如何规定的,但我相信,贪图钱财而逼自己亲闺女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做小老婆,县太爷未必会赞赏你们的做法吧?那些堂外听审的百姓,你猜有几个人向你们挑大拇指说做得对?又有多少人会朝你们吐唾沫?知道你们这样的德行之后,还会有多少人来你们茶肆喝茶呢?”
左少阳是真的不懂唐律,不过,他当初学历史,老师曾说过,古代虽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如果子女拼死不从,也是不允许父母采取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