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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中毒,病情进一步好转,倪母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吩咐起轿,赶紧往县衙来了。
钱县令回到衙门大堂,并不急着升堂,和汤博士、安医官一起,在花厅里嘀咕商量了好一会,达成共识之后,又乘轿前往州府衙门,向欧阳刺史汇报审理情况和拟判意见。
此刻,州衙门外重兵重重把手,而且都是重甲骑兵,层层审验身份之后,才能进入。
欧阳刺史内宅外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加盘查了一番,才让他们进入内宅汇报。
汇报完毕,欧阳刺史单独叫汤博士叫道里间询问好一会,这才出来,叹息点头,同意他们的拟判意见,让他们处理好赔偿事宜。
三人乘轿返回县衙,立即把隋掌柜一家人叫到花厅外等候,单独将隋掌柜叫进花厅里,关上门商谈。
钱县令捋着胡须对隋掌柜道:“刚才本县与汤大人、安大人一同在贵芝堂查验,小郎中使用了一斤的炮制附片入药,给倪大夫的患病儿子医治,并无中毒迹象,结合先前小郎中、祝药柜与人犯倪二的口供相互印证,故本县确认,倪二给令慈用药量,很可能不是致死令慈的真正原因。”
“什么?不可能!”隋掌柜脸都气白了,冲着汤博士吼道:“你快跟县太爷说啊,家母就是被倪二这厮下毒害死的!”
第140章 另想招
汤博士叹了口气,道:“隋掌柜,那倪二一口咬定当时使用的是恒昌药行免费赠送的乌头,而这些乌头又是贵芝堂用新法炮制的,贵芝堂小郎中和恒昌药行的祝药柜两人已经在大堂作证,证明此前小郎中的确使用了八枚乌头给祝药柜治病,没有中毒而把病给治好了。为了谨慎起见,钱大人、安大人与本官刚才又到贵芝堂进行查验,结果刚才钱大人已经告诉你了,这小郎中用新法炮制的附片入药,用量达一斤之多,患儿当面服下,不仅没有中毒,而且病情进一步好转。说明贵芝堂新法炮制的乌头附片,即使超量,也的确不会中毒。所以,钱大人才说,令慈的死,很可能与倪二用药无关。”
安医官也道:“是啊,这个结果是本官与两位大人一并查验的,不会有错,整个经过都记录在案了的。”
汤博士又道:“倪二是否真的用了贵芝堂新法炮制的药材,目前只有他一人的口供,调查之后旁人都不知道,药渣也看不出是否新法炮制的药,所以该情节无法查清。现有证据证明他不如本方是因为相信八枚新法炮制的乌头不会让人中毒而死,而令慈的病又的确需要大剂量的乌头,事实也证明,八枚新法炮制的乌头不会致人中毒,所以,现有证据证明倪二不是故意不如本方。不能判他故不如本方的死罪。”
“怎么是这样……?”隋掌柜知道汤博士深得欧阳刺史的信任,才会派他来监察此案,由于涉及医术专业知识,他也搞不懂,想反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钱县令上前道:“虽然如此,但贵芝堂新法炮制乌头也只是近日的事情,还有很多人不认可,特别是朝廷没有正式认可这种炮制法可以算做本方,也就是说,按照现行医书本方的要求,大乌头煎最多只能用五枚乌头,倪二用到八枚,虽然事出有因,也有不会中毒的旁证,但毕竟是不如本方了。而且,鉴于倪二到底是否用了新药入药,由于无法查清,不能完全彻底地排除令慈之死与倪二用方的关系。所以,令慈的死他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故本县决定判他个误不如本方之罪。你意下如何啊?”
隋掌柜呜咽着说:“那我娘不是白死了!”
钱县令道:“案子到了现在这地步,的确无法判他死罪了,这也不是本官一人之见,是与汤博士,安医官一并审查,又实地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板上钉钉,本官就算有心判他死罪替你母亲报仇,却也是爱莫能助。”
隋掌柜哭道:“我想去见刺史大人,听听他老人家怎么说。”
钱县令与汤博士、安医官互视了一眼,钱县令缓缓道:“这个结果,我们刚才已经去了州衙门,当面想欧阳刺史禀报了,欧阳刺史同意我等的判断和拟处意见,让我等处理好赔偿事宜。”
隋掌柜老泪纵横望向汤博士,希望他能作出否认的表示,却看见汤博士一脸同情,缓缓点头:“是的,这个结果已经当面向欧阳刺史禀报,得到了他老人家的恩准的。”
安医官也在一旁点头。
隋掌柜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失声痛哭,对汤博士道:“当初,你说过,家母是中毒而死的啊!”
汤博士表情有些尴尬:“这个……,本官也是根据调查,得知老太太服用八枚乌头之后,片刻功夫便死于非命,这才判断是中毒而死,至于是否真正中毒,又是否中了乌头的毒,本官不是仵作,对死亡原因查验并不擅长,所以,这个,实在不敢妄下结论。——当然,如果你愿意,可以让仵作剖尸查验。”
唐朝对尸体解剖并不禁止,史料上也有医者进行尸体解剖的记载。隋掌柜一听要剖尸查验,脸上顿时很难看,问汤博士道:“剖尸之后,便能查清吗?”
汤博士捻着胡须,摇头道:“这可说不准,得看仵作的本事。”
安医官拿了倪大夫重礼,自然不愿节外生枝,轻咳一声,低声对隋掌柜道:“本县仵作是个烂酒鬼,挖坟入殓啥的还凑合,查验死因根本不靠谱!而且,此人喝醉酒就喜欢逛窑子,调戏大闺女小媳妇什么的,这他很是在行,而且……,据说,这仵作还曾私下淫辱过几个饥荒饿死无人收敛的女尸!县太爷几次想撤换他,无奈本县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耽搁了,你想想,让这样的人替你母亲剖尸查验,实在让人恶心啊,别到时候死因没查清,倒把令慈金贵身体给糟践了,穿出去可不好听!”
隋掌柜心头一凛,他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安医官见他心动,忙又凑到他耳边低低的声音道:“刚才已经告诉你了,这案子已经向州府衙门欧阳刺史大人禀报了,刺史大人也同意不是故杀,以误杀定,所以,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办法,你还是从别处想招吧!”
隋掌柜瞧了他一眼,想了想,终于缓缓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随即躬身对钱县令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全听大老爷安排,不过,大老爷能否延缓一炷香时间再升堂?”
钱县令见他终于服判,自然很高兴,也不问他为什么要往后拖延一炷香,点头道:“行啊!本官一炷香之后升堂就是。——隋掌柜,等一会升堂,本官先不说如何下判,由你们自行就赔偿问题进行商议,你就尽可能多要些钱,把老人家的丧失风光大办,也算对得起老人家抚育之恩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隋掌柜哭丧着脸点头答应。
隋掌柜出来给等候外面的家人说了此事,隋家以隋掌柜为长,他点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哭着接受这个事实。
接着,隋掌柜又把管家叫到一边,低声嘀嘀咕咕说了一通,那管家不停低头,连声答应,然后悄悄蹩进了皂隶们歇息的班房。
钱县令和汤博士、安医官在花厅里又说了一会闲话,看看约莫一炷香过了,三人这才回到大堂,钱县令吩咐继续升堂审案,将案犯倪二押上大堂,原告隋掌柜也垂着手站在大堂里。
钱县令惊堂木一拍,道:“两造听清了,此案下判之前,本官要先审赔偿之事,原告,你是否愿意接受对方赔偿损失?”
隋掌柜很是沮丧,嘟哝道:“那得看他能赔多少。”
倪二跪在地上,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原听说隋家死活不肯接受赔偿,铁了心要自己赔命,现在居然松动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改变的,大喜之下,连声道:“我赔!倾家荡产也赔偿!”跪爬着转身,冲着大堂月台上的倪大夫道“大哥,隋掌柜愿意接受赔偿了,你想办法帮我赔啊!”
倪大夫也是心中狂喜,手脚都哆嗦了,急急走了进去:“好,我们赔,隋掌柜,你说要赔多少,我砸锅卖铁也赔你!”
“行了,少说那些没用的。”隋掌柜冷冷道,“先把现钱拿来再说!让我先看看你们的诚意!”
“好好!”倪大夫下意识伸手在身上摸,管家捧着那三匣子的宝贝过来,“大老爷,老太太说,先拿这赔他们,看看够不够。”
倪大夫道:“这是给左郎中的呀……”
管家凑到倪大夫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先顾这一头吧。左郎中那边,老太太说了,回头再想办法回报。”
“好!”现在火烧眉毛了,好不容易隋家答应赔偿,按照规矩,苦主愿意接受赔偿,而又能重金赔偿,取得对方谅解的,只要不是滔天大罪,一般也就可以免死了。所以必须用重金打动对方,获得对方的谅解。瞧了一眼这三匣子东西,道:“这些东西只怕也不够啊。”
管家道:“我再去跟老太太商量商量,好象老太太刚才已经差人回去,把田产、房产地契都带来了。不行只有用这些东西了。”
“好,快去!”倪大夫焦急地回头望了一眼大堂上,高声道:“麻烦稍等片刻,取了东西就来。”
隋掌柜撇着嘴没理睬。
很快,倪家管家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锦盒,双手递给倪大夫:“这是田产、房产的地契。老太太说了,只要救得二老爷,田产、房产都赔给他们,只要还有惠民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倪大夫哆哆嗦嗦接过那放着地契的匣子,跟先前三个匣子叠放在一起,捧着进了大堂,来到隋掌柜面前,先鞠了一躬,然后蹲下身,把东西放在他面前的地上,一一打开:“隋掌柜,这是几颗极品老山参……”
他一眼扫去,突然发现老山参的匣子里少了一根老山参,而且是上面最粗最好的那根。身子不禁一哆嗦,好在剩下的老山参也很不错,对方也不知道原先有多少根,是否少了一棵。这时候可不能乱,赶紧稳住心神,看看情况再说。
第141章 代价
倪大夫轻咳一声,接着说道:“嗯……,还有一匣子的首饰,五十两白银。另外,这几张是我惠民堂所有的五十亩良田的地契,这些都是上等良田,就在城外。这一张,是我们的老宅的地契。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全部家当了,愿意全部赔给您。当然,还有惠民堂,这是我们最后的吃饭营生,请隋老爷赏口饭,给一家老小活命,永感大德……”
说罢,一拱到地,说到伤心处,声音哽咽,老泪滚滚而落。
“行了,别哭穷了。”隋掌柜哼了一声,“你们害死我娘,我还没地方哭呢!既然你说得如此可怜,你那惠民堂我也就不要了,留给你养家糊口吧。反正我也不懂医。”
“多谢……!”倪大夫哽咽拱手道。
隋掌柜蹲下身,拿起那几颗老山参左右瞧了瞧,他自然不知道里面少了一棵,眼下这几棵都是上等佳品,棵棵都是价格不菲,心想这种东西就是比钱好,就算你有钱,这样好的老山参只怕也没地方买去。瞧得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意,又觉不妥,忙轻咳一声,撇撇嘴,把笑容抹掉,又把地契、房契拿起来看了看,抽出那几张田产地契,扔在倪大夫面前,冷笑道:“你拿这些田来赔给我,是赔偿还是想害我?”
倪大夫一愣,陪笑道:“隋老爷这话从何说起?”
“别当我是傻子!——城外良田,一大半都荒着没人种,但衙门地税是必须交的,没收成也要交。五亩地要交一亩的税,你这五十亩田要交十亩的税,一亩收水稻两担(二百四十斤),打成稻米十二斗,现在米价一斗米三百六十文,十二斗就是四千三百二十文。十亩地交的税就是四万三千二百文!”
倪大夫有些傻眼,干笑答不上话。
隋掌柜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也就是说,我收了你这五十亩地,如果按照现在的三成租出率算,只能租出十五亩地,按照通常的一半的佃租收租,也只能收七亩的粮食,我却要向衙门交十亩的地税。净亏三亩,也就是每年要贴补差不多一万三千文的亏空。现在兵荒马乱的,如果佃户退租跑了,找不到人佃种,那我每年就要白白赔四万多文的税款。却一粒粮食也收不上来。所以,收了你这五十亩地,好像是赔偿我的损失了,却让我每年白白赔上万文的亏空。你拿这烫手山芋给我,不是坑我又是什么?”
倪大夫傻眼了,他倒没想这么多,这些田都是他的祖产。的确一大半没人佃种,每年收上来的田租还不够交衙门地税的。都要靠药铺填补亏空。由于是祖产,加上田地价格很低,药铺生意也很好,还赔得起,所以也就没在意。现在听隋掌柜这么细细一算,才发觉的确是这个理,现在手里有田地越多,如果没人耕种,自然亏损就越多!
倪大夫将那几张田契拿了起来,掸了掸上面的尘土,讪讪地道:“听说朝廷要减轻税赋了,到时候……”
“少来这一套!”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