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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兄,小弟只所以说出那样的话——”王佛眼中泪光一闪,随即笑道,“我只是不想让易兄为难罢了,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使你不为朋友所累。实不相瞒,我纵然命丧你手,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患难一场!”
易水寒看着他笑着叹了一口气:“你还是老样子,凡事总为他人着想,为了朋友,你什么都可以舍去。”
“没法子,小弟生性如此,一辈子也没法改了。”王佛说到此处,忽然眉头微皱,似是想起了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易兄,小弟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你不要拂了小弟面子。”
“很要紧吗?”
“很要紧。小弟现在非常担心顶红,所以……我想请易兄赶过去助他一臂之力。”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易水寒站起身子,看着王佛的剑伤,深锁着眉头道,“尤其是明天,你还要和三王爷上都梁山,我想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墨中白等人能否要回还是小事,只怕他们连你们也不会放过。若真的交起手来,以你现在的状况,怎是他们的对手?”
王佛充满自信的一笑,故作轻松的道:“易兄放心,对我来说,这种伤真的算不了什么。”
“你说这话,别说是我,恐怕连三岁的小孩子也不会相信。”易水寒表情凝重,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要让我相信,除非你是铜打的金刚,铁铸的罗汉,可惜——你不是。不客气的说,即便你没有受伤,到了都梁山,也未必就能讨得什么便宜。放下大寨主、二寨主的武功高低不说,都梁山机关重重,易守难攻,据说本地官兵曾多次围剿,每一次都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连官兵尚且不济,就凭你们二十个人,我总觉得危险之极。”
王佛依然笑道:“易兄的话或许有些道理,不过这总归是猜测,小弟却认为事情不会像易兄想的那么悲观。他们虽为山贼,也毕竟是人,而且山贼当中,也不乏一些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再说……吉人自有天相,易兄用不着太过忧虑。所以你还是应该先赴金陵,以免顶红一旦失手,遭人不测。”
“那好!我去——”易水寒深知王佛的性子,一旦开口,绝无更改。见王佛一再坚持,当下只得应允,“不过……现在我还不能走,我要看着你将药喝完了,才可以走。”
王佛笑道:“易兄总说我是老样子,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从你我认识到现在,你还是一直对我放心不下。”
易水寒摸着鼻子笑道:“不错,咱们都还是老样子,没变!”
二人相视一笑,四只手再次牢牢握住。看他们的表情,握住对方的手,就好像握住了一把属于彼此生命中的伞。
对他们来说,今夜饶是无星无月,四目相视,便胜过满天的星光和月光。会心一笑,已足以温暖所有的凄凉。
因为有了友情,有了这份写满友情的微笑,仿佛整个夜空深处,一下子多了一种充满感动的气息。
或许,这就是情的好处。
亲情、爱情也好,友情也罢,不但可以感动一颗心,它同样可以将整个世界感染得充满诗意。以岁月论,情愈久弥香,宛若陈醋;以色彩论,情无处不润色。正因为有了情,所以人世间才有了笑和快乐,光明和火焰以及无尽的相思和怀念。
或许,这就是人类只所以繁衍不息、一直不曾绝灭的真正原因。
※※※
“轻烟楼”内,房栊静悄忆凤俦,“暗器王”唐宇正悠闲的斜倚在香榻上。看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在他怀里,拥着一名犀梳玉钗、霞脸消红,说不尽风流可喜、娇生靥辅的妙龄少女。有人说,江南多美女,江南的女子美艳而媚,秀削可怜,每每嫣然一笑,无不令人绪乱心迷。
然而江南的青楼女子更媚。
这女子不但生得芳姿独绝,秀骨天成,而且一双俊眼处处留春,无处不媚。
事实上,她的名字就叫媚儿。论姿色,她或许不是江南最美的,但绝对是最媚的。因为媚,所以才吃得开、叫得响,她才理所当然成了南京城青楼中最红、最火的花魁。
除了媚,她还善书画而工管弦,许多女子会做的她几乎都会,许多女子不会的她也会。她喝起酒来,可以巾帼不让须眉,她若施展出手段,比男人还放得开。
尤其今夜,灯光下的媚儿更媚、更动人。她的眉儿很秀、眼波很软、鼻子很俏、酒涡很甜、樱唇很艳、皓齿很妍、手儿很嫩、酥胸很傲、蛮腰很柔,就连她躺着的姿势,也很迷人。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丝毫掩饰不住她粉雕玉琢、艳雪凝肤般的身子,看上去,更诱人。
此刻她躺在唐宇怀里,正唱着北宋大词人周美成的三阙《浣溪纱》词调,一字一句,秋波送娇;一咏一叹,瓠犀微露,极尽柔媚风情:“薄薄纱窗望似空,箪绞如水浸芙蓉,起来娇眼未惺忪。强整罗衣抬皓腕,更将纨扇掩酥胸,羞郎何事面微红?
“帘卷秋楼东风满,杨柳乱飘晴昼,兰袂飘香、罗帐寒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春融软,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漫展。浪翻红被,一夜情浓似酒。
“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鸾困凤慵,娅姹双眼,画也画应难就。问伊可煞于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从此后,纤腰为郎管瘦。”
她一边软软、绵绵、媚媚的唱着,一边美目流盼,时不时的看着唐宇的手。
唐宇的一双手并无特别之处,吸引她的是唐宇手里的东西。
唐宇的手里正数着一张张白华华的银票,看他数钱的姿势,和发射暗器时同样优雅。
看着这些银票,媚儿的眸子里就像点亮了一千根蜡烛,每一根蜡烛,都燃烧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和亢奋。
一个爱不爱财,往住通过眼神就能够看得出来。
爱财的人在看到金钱时,不是眼睛发光、发直,就是发傻。
“喜欢吗?”唐宇抖了抖手中的银票,轻轻俯在媚儿耳边亲了一下,“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几千两银票便全是你的。”
“喜欢,当然喜欢——”媚儿心里激动,脸上仍显得很从容。她扭过头吃吃一笑,莺声道,“大爷想必还没乐够,哪咱们还接着来啊!”跟着轻抿樱唇,笑靥如花的道,“也难怪,大爷这么精壮的身子,没个十次八次的当然不会满足。你放心,媚儿别的本事没有,要说让大爷销魂的功夫,还真学了不少。哎唷……这说着说着,人家的心就开始痒痒了……”说话之间,握住唐宇一只手按在酥胸上,脸上婉转娇啼,连喘带笑的道,“喔……大爷的手这么一按,人家的心更痒了……”
唐宇笑道:“你错了,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那种事做了两次,我已经没了兴趣。”
媚儿星眸半闭,螓首倚在他肩上,佯嗔道:“大爷好坏,人家想要时你又没了兴趣。嗯……不知大爷想问些什么?”
“我想问的是——曾是一品权贵、位极人臣的罗少傅罗大人,是真的死了,还是没有死?”
媚儿听了当即一怔,吓得花容失色:“大爷问……问这做甚?”
“你不必问,只要回答就行。”唐宇数出一张银票塞到她手里,接着又问,“罗少傅平时有何嗜好?”
媚儿先把银票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继之喜上眉梢,展颜一笑:“大爷算是问对人了,罗少傅罗大人嘛!小女子非常熟悉。谁说他死了,他两天前还来咱们轻烟楼呢。”
“哦,此话当真?”
媚儿呶着嘴妩媚一笑:“大爷真是说笑,小女子怎敢拿一个人的生死开玩笑,再说好好的一个人,我干么要咒他去死?”
唐宇取出第二张银票朝她一晃:“你继续问答我第二个问题。”
媚儿接过银票,扭了扭纤腰,细声细气的道:“这下大爷又问着了,据我所知,罗大人的嗜好有两个,一是女色,二为丹青。他最喜爱的,便是收藏‘唐画之祖’展子虔的作品。’”
“很好!”唐宇在她香腮捏了一下,又数出第三张银票,“第三个问题。除了在本地,罗少傅在外地可有最好的朋友?姓什么、叫什么?”
媚儿吐了一下舌头,格格一笑:“大爷问的这般细致,莫不是要和罗大人攀亲不成?”
唐宇咳了一声,沉声道:“我说过,你不要问,只回答我的问题就成。”
“好好好,不问不问!小女子一定如实回答。”媚儿小嘴微微一撅,半羞半媚的撒娇道,“罗大人在外地最好的朋友……我好像记得也来过这里,出手阔绰,是个豪客。对了,他姓陈,叫万财,藉居滇南昆明府,听说是昆明府最大一家钱庄的掌柜。”
“这次祝寿,他可来了?”
“没有。”媚儿肯定的道,“不瞒大爷你说,罗大人每次过寿,他都是让朋友替他来的。”
“他本人为何不来?”
“一是因为昆明距此太远,往往罗大人通知的又晚;二是因为陈万财事情太多,没时间来。”
唐宇忽然好奇的问:“我问你什么,你随口便答什么,好像什么问题都难不住你。我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媚儿笑了,她的笑充满了得意和自豪:“因为小女子是媚儿,在金陵,只要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好色的男人,十个人就有九个来过我这里。他们的事,也没有我不知道的。”
唐宇较为满意的一笑:“好,我再问你,罗府共有几位总管?”
“两位。大总管罗平,生得白面净皮,斯斯文文,个子好像比大爷还要高上半头。”媚儿笑着眨了眨眼,露出一排银白的牙,“二总管叫做罗安,嗯……中等身材,说起话有些嘶哑,他最大的特点,就是长了一张麻子脸。”
“好——你很听话。”唐宇将剩余的银票一齐递给了她,笑着又问,“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向你要一样东西,你不妨猜一猜,看看我想要的是什么?”
媚儿歪着头想了一下,柔若无骨的身子与唐宇紧紧帖住,翘起红嘟嘟的小嘴说道:“大爷莫非想要人家的身子……”
“不对。”唐宇拥着她摇了摇头,“你的身子虽然有些特别,但我已尝了一次,至少现在还不想要。”
媚儿蓦地返转身子,凑上香腮红唇,脆生生的道:“那大爷想要什么,莫不是小女子这颗心吗?”
唐宇依然摇了摇头:“又错了,接着猜。”
媚儿曼转秋波,媚媚的道:“小女子委实猜不出来,人家的身子不要,心也不要,大爷到底要的是什么?”
“你既然猜不出来,我可以告诉你。”唐宇搂住媚儿的脖子,嘴唇帖在她的耳边轻轻一吹,充满神秘的道,“其实简单,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媚儿浑身一震,不由得大惊失色,错愕道:“大……大大爷……不要……”
她下面的话未等出口,只觉脖子猛的一紧,一口气刹时喘不上来,嘶声道:“你——”脖子格的一响,立时被唐宇硬生生的扭断。
“我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贪财的女人,而你偏偏就很讨厌。”唐宇笑着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双手一抖,将媚儿的尸首抛在一旁。他笑着缓缓站起身子,缓缓穿上衣服,又缓缓的将那些银票一一收起,然后推开房门,缓缓的走了出去。
唐宇很满意。
尤其是杀人之后,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
下了“轻烟楼,”他哼着一首惬意的小曲儿,朝一家字画店走了过去。
看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天已渐亮。
※※※
一直过了辰时,唐宇才珊珊来到罗府,在他腋下,挟着一轴刚买的水墨丹青。
他看了看,和咋天一样,收礼的还是相同的两个人——个子高高的大总管罗平和长了一张麻子脸的二总管罗安。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前来贺寿的人,比昨天的人还要多。
唐宇并不着急。
有许多人怕等,只要是利于自己的机会,多数人都喜欢蜂涌而上,进不去也要“挤”着上。实在没了机会,也要想着法子把前面的人拽下来。
唐宇则不然,他从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不再乎多等一会儿。
对他来说,与其与人挤得头破血流,反不如作壁上观来的有趣。等别的人都挤累了,自己再上,事情反而会事半功倍。所以一些貌似聪明的人并不聪明,而像唐宇这种看似“无争”的人,却是真正的聪明。
看得见的聪明不叫聪明,也许这就是“大智若愚”的道理。
而唐宇就深悉这咱道理。
约摸着过了近半个时辰,眼见送礼的人逐一入了罗府,唐宇才整了整衣襟走了过去。
“二位,辛苦辛苦。”唐宇来到彩席棚前,略一拱手,“敢问二位,可是本府的大总管罗平、二总管罗安?”
生得白白净净,高挑身材的汉子抬起头瞧瞧,并不认识,愣了一愣忙道:“不错,在下正是罗平,我身边的便是罗安。瞧兄台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