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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与王佛相比如何?”
“不知道。”贺顶红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仰起头苦笑,“王佛的剑法,我没见过。我只知道,死在他剑下的五个人都不好惹。魏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你想现在就杀了王佛。”
“老朽正是此意。”魏镜阳挺了挺胸,声音中透着豪气,“我就不信,凭我们三人联手,会杀不了一个王佛?我们能杀王佛,姓柳的丫头自是不在话下。”
“老魏说的再理儿。”萧魂深有同感,“我总觉得以其家人为人质太过麻烦,咱们现在动手,岂非更省事一些?”
“可是王佛的剑法,我们毕竟都不清楚,没有把握的事我一向不做。”贺顶红轻轻的摇了摇头,眸子里掠过一丝忧郁,“我和他即便不再是朋友,也希望不是敌人,因为和他交手,我实在没有一点把握。”
萧、魏二人听他说到这里,也只好作罢,同声道:“贺统领要执意如此,我等惟命是从”。
三个人出了竹园,径直赶往淮南。
这时红轮西坠,夕阳残照,已是入暮时分。
第三章 初识雇主
第三章初识雇主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北宋大文豪苏东坡的一首《饮湖上初晴后雨》,在历代描写西湖山光水色的诗作中,这首诗当为绝唱。没有去过西湖的人,大多都会背诵这首诗,凡是去西湖的人,也大多都会想起这首诗。
其实西湖的景致比诗意更美,如果说把杭州城比做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毫无疑问,西湖便是佳人最醉人、最动人、也最美丽的眼波。杭州城若是没了西湖,就像是佳人少了一双眼睛,任凭脸儿再俏,蛮腰儿再柔,衣裳再华贵,都将了无生趣,淡然无味。
西湖之美,因时生辉,各有各的不同。白天时美,华灯初上时亦美;尤其黄昏时节,便更美。因为黄昏下的西湖,看不尽人凭画阑,舟横锦岸;赏不完绣幕风帘,红幢翠盖,便恍如天上人间。
西子湖畔,四海酒楼。
人约黄昏后。
王佛正在看一座酒旗斜矗、幌子挂得最高的酒楼。
看到幌子上的四个字,王佛迈步走了进去。
※※※
进了这座四海酒楼,王佛便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一座与众不同的酒楼。
是酒楼,当然是为了招揽生意。四海酒楼虽说不是太大,但也说不上太小,再加上处于西子湖畔,按说客人不会太少,更不该这么冷冷清清。
四海酒楼不是客人太少,而是根本就没有客人。不但没有客人,就连一张桌子也没有。
这里除了有四把红油漆的檀木高交椅和四个人之外,也可以说是空的。
这四个人,王佛都不认识。但有一个,他虽然叫不出姓名,至少一张脸还有些印象。
这个人少了一条左臂,背后负刀,正是白天在“醉仙居”和他交过手的刀疤脸汉子。
看到王佛进来,四个人依旧大马金刀般的傲然端坐在椅子上,居然好像没看见似的。他们不仅连身子没欠一下,就是眼皮也没眨动一下。
四张脸虽然长相迥异,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
——杀气。
※※※
王佛收回目光,落在右手的中指上,然后伸出右手向前一点,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们四个人,谁是”四海酒楼‘的店掌柜?“
从东到西第一张椅子上霍的站起一人,大喝道“我就是。”
这人一站起来,衣袂鼓风,呼的一声,竟在屋子里激起一股强劲的飙风。
王佛双瞳紧缩,眯成了一道缝,盯在了此人身上。他眼中的杀气,直似凄风愁雨,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怕和落寞。
饶是天色渐晚,但屋子里的光线却很亮,燃起的数十根牛油大蜡熙熙生辉,将屋子里映耀得浑如白昼。这人穿一袭洗得发白的葛布长衣,戴一顶玄青色的软方巾,眉宇间透着威仪。
如果单看此人的一张脸,活脱就是一头狮子。便见他狮子鼻、大环眼、凹面金睛,阔口裂腮,两道炸起的大抹子朱砂眉飞通两鬓,和一部乱蓬蓬的边鬓络腮胡子剪不断、理还乱,全然长在了一起。
可当王佛看到他右臂拄着的单拐时,眼中的杀气便即隐去,又恢复了刚进屋时的表情。
因为这个狮子般的汉子,竟是个少了一只左脚的残疾人。
——这样的人,就是对方跪下来求他,他也绝不会出手。
王佛转身便走。
王佛刚迈出一步,狮子般的汉子突然厉声吼道:“且慢!”
王佛背对着他道:“请讲。”
“为何要走?”
“因为阁下不是我要杀的人,所以在下便走。”
狮子般的汉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才是你要杀的人?!”
王佛傲岸一笑,跟着又迈了一步:“这句话,你应该问问自己的左脚。”
狮子般的汉子脸色一变,怫然不悦:“好一个王佛,想来便来,要去便去,你当这是什么所在?对不起,杀与不杀,只怕不是你说了算的。”
王佛断然道:“告辞!”
狮子般的汉子怒道:“没那么容易。”五个字一出口,右脚一点,陡的攫起单拐,长衣激荡,大鸟般的纵身扑出,一拐戳向王佛后心。
王佛和身一转,犹如风送浮萍,紫燕掠波,一个“卧乘飞龙”凌空翻起,轻飘飘落在他的背后。忽听砰的一声大响,狮子般的汉子已堵在门口,单拐抵出,将两扇房门牢牢掩闭。
屋子里刹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气。
或许是因为杀气太浓的缘故,不但蜡火头微微跳动的声音听上去很诡异,就连烛火的颜色也透着凄惨的诡异。
※※※
狮子般的汉子用力摇了摇头,悻悻的道:“原来堂堂的”杀手佛‘也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想出四海楼却也不难,拔你的剑!“
王佛伸手挽住额前垂下的一绺儿发丝,侧着脸道:“我若不想出剑,只怕这世上还没人能逼我出剑。”
狮子般的汉子在大胡子上摸了一下,咂了咂嘴,皱起眉头道:“真的没人能逼你出剑?”
王佛悠然笑道:“当然。也包括阁下在内。”
狮子般的汉子愤愤的道:“好小子,够狂。”
王佛挽起发丝轻轻一吹,怡然自得的畅意一笑:“是,因为在下狂得起。”
狮子般的汉子听到这里,忍不住怒气勃发,一部浓须立时根根炸起,头上裂帛声响,他那顶玄青色的软方巾波的爆裂开来。随着一声呼啸,一头又浓又密的金黄长发应声怒拂,丝丝笔直。
他跟着一张嘴,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震天狂吼,一股苍茫浑重的罡劲涌将出来,势如狂飙骇浪,呼的一声,直袭王佛。
与真正的狮子相比,这声吼不仅刺耳,而且伤人。
王佛的脸上也不禁变了一变,当下伸手一遮,身子疾风般的一舞,噗噗噗一连三响,三根牛油大蜡应声而灭。
狮子般的汉子更不打话,猛可里躬身一俯,单拐撑起身子。以拐为轴,顺势将身子一荡,连人带拐陀螺般的滴溜溜一转,纺风车也似到了王佛近前。人到拐到,一道如流星、如闪电、如来自地狱炼火般的凄寒剑光由斜刺里凌空爆起。
这一剑,不知道到底有多快?仿佛连屋子里的空气都已凝结。
这一剑,不知道到底有多狠?好像足以撕裂整个天地。
这一剑,当然是他的拿手剑和杀手锏。
——拐中剑。
这一剑,却有个很富诗意的招式。
——“杏花憔悴杜鹃啼”。
但这一剑却没能刺中王佛,它所刺中的,只是一柄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看上去尚有些破旧的油布伞。
王佛不仅手中有伞,而且伞已撑开,撑开的伞说巧不巧,正好抵了对方一剑。
这把伞虽然破旧了些,王佛却像对待好朋友似的一直爱惜着。伞虽然不会和他说话,却一直陪着他遮风挡雨,这一点,有些朋友却未必做得到。在王佛看来,这世上每个人都要经历风雨,风雨中每个人都需要一把贴心的伞,因为再强大的人走在大雨中都无法用手去遮挡。这就是伞的功能,也是人的智慧。
这把伞在集市上随处可见,当然算不得是一件武器。
奇怪的是,这把伞竟然没被刺破,狮子般的汉子却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
退第一步时,狮子般的汉子怔了一怔,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
退第二步时,他的身子晃了一晃,仿佛站不稳似的。
退第三步时,狮子般的汉子回剑入拐,着力一点,这才勉强站稳。接着一张嘴,低头咯出了一口鲜血,后面椅子上的另三人相顾失色。
他看了王佛一眼,伸手拭了拭嘴角上的血迹,一个“燕青十八翻”连折了几筋斗坐回椅子里,转向第三张椅子说道:“老三,大哥认栽,你去试试。”
被称做“老三”的汉子呼的站起,不屑的道:“大哥放心,小弟一出手,姓王的纵然不死,也是一只刺猬。”
这人束发高挽,缓带轻服,内衬一领棋子布的条格劲衣,生得膀阔腰圆,极为精壮剽悍。如果不看他的右眼,一张脸棱角分明,甚为英挺,倒有几分英雄气概。可惜的是,他的右眼空空洞洞,却赫然少了一只眼珠。
独眼汉子脸上似笑非笑,嘴角微微一挑,扬声道:“王佛,是你先出手,还是某先出手?”
王佛合上油布伞,懒洋洋的道:“悉听尊便。”猛然之间,独眼汉子的身子如利箭离弦,嗖的冲天弹起,眨眼间到了王佛头顶上空。
王佛一眼就窥见了这人的一双手。
其实这双手并无特别,和常人一样,也是十根手指。稍不同的,只不过这一双手掌厚了一点、大了一点,手指略显长了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要说特别的——就是他掌心里的东西。
他手里拿的,居然全是“星星”。
星星点点,都很耀眼。
这些“星星”混在一起,很难说有多少种颜色?红的、蓝的、紫的、青的、绿的、黄的、碧的、白的、黑的……除了能叫得出的应有尽有,就是叫不出来颜色的也应有尽有。
独眼汉子一伸手便出了手,一出手便是杀手,只见他双手一舒一卷,这些五彩缤纷的“星星”恰似下了一场美丽的流星雨,轰的一声,一齐“炸”向王佛。
这些“星星”,全是暗器。
一刹时,繁星满天。
杀气亦满天。
※※※
面对这些星星,用手去接,王佛知道接不住。但他自信,凭自己身法之灵动、轻功之绝妙,闪避开来自是绰有余裕,不成问题。他即便不避,仗其内力之深湛,撑开油布伞相挡,也应该不在话下。
可他不避、不闪、也不挡,犹如金蝉脱壳,他的一袭素白缎外衣已闪电般的到了他的左手当中。他脱衣服的动作快捷无伦,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脱的,就像是变了一个戏法,左手一伸,就多了一件衣服。
王佛抓住衣服倏的一舞,如白色的流云闪了一下,顿时星光俱寂,屋子里烛光依旧。
当烛光重新映在独眼汉子的脸上时,他的脸已变得黯然神伤,一种写满“无可奈何花落去”的黯然和“寂寞朝朝暮暮”的神伤。
独眼汉子真气一泄,颓然落地,然后坐回椅子里恨恨一声长叹:“姑娘果然不曾看走眼,我——服了。”
王佛提起衣服轻轻一抖,噗的一声,如抖落一衣尘埃,那些“星星”尽成粉屑。跟着一声长笑,身子晃了一晃。
他这一晃,像雨像雾又像风,穿衣、背伞,两个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
便在此时,第二张椅子里坐着的人缓缓站起。此人面似瓦灰,一身玄色衣靠,黑头巾、黑腰带、黑布鞋,宛如一枚黑色的钉子,周身上下透着一个“稳”字。与常人所不同的,他的背部高高隆起,却是个驼背之人。
驼背人突然满面春风的笑道:“王兄弟,别来无恙吧!”
听到他的声音,王佛不由得愣了一下,诧然道:“是你,七月十一晚为雇主赶车的车老板?”
驼背人笑道:“好记性,我正是那个车老板。”
王佛不解的道:“明明是你家主人令我来到这里,你怎么也在此处?你家主人明明知道我王佛不杀残疾人,为何四海酒楼的掌柜却是个残疾人?”
“四海楼的店掌柜么,哈哈哈……”驼背人一指狮子般的汉子,摇了摇头,“他当然不是,不但他不是,包括我们三人也都不是。”
王佛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冷冷的问道:“哦?那谁是?”
二楼有个声音笑道:“我——”
“我”字出口,一个女子莲步款款,顺着楼梯施施然的走了下来。
※※※
这女子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动听和悦耳,可王佛听到她的声音,非但笑不出来,相反变得更为愤怒:“原来你就是四海酒楼的店掌柜?原来你雇我来杀的,却是你自己,莫非——你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