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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他们回到沼泽,朱雨时明显感到沼泽松软了许多,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就好像踩进了稀泥,站上一会儿就有可能陷下去。好在有惊无险的走了过去,贾阴阳道:“差点就过不来了,要不是你小子路上耽误,哪用这般惊险。”朱雨时心中惭愧,连连道歉。
他们又回到了那片满是荆棘的密林,朱雨时走了一天,只觉双腿如灌铅般沉重。他真心佩服这几个蛊苗老人,直到现在还这么生龙活虎,便问道:“师傅,这几位前辈年纪都已不小,难道没有妻儿需要照顾么?为何还要跟着师傅东奔西跑?”贾阴阳冷笑道:“那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挑战为师时都失败了。”朱雨时奇道:“他们挑战过师傅?”贾阴阳道:“为师身为蛊王难免要接受别的蛊师们的挑战,战胜为师便可成为新的蛊王,败了的话就要任为师在身上下蛊,永远听命于我,为师定期给他们解药延缓蛊毒,让他们活着,这就是挑战蛊王的代价。”朱雨时惊道:“莫非那四位前辈就是。。。”贾阴阳冷哼道:“何止他们,以前那十七位蛊师都是,从那以后再无人敢挑战为师了”。朱雨时打了个寒颤,道:“师傅,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耽误了人家一辈子。”贾阴阳不屑道:“这是蛊苗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任何失败都有代价,如果承受不起就不用挑战了,再说武林高手对决也是你死我活,你怎就不说残忍呢?”朱雨时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晚间终于回到了祖龙山,朱雨时累过了劲儿,双腿麻木,失去了知觉,反倒不累了。上山时正好赶上其他寨开晚饭,朱雨时的肚子立时‘咕咕’叫了起来,觉得可以吞下一头牛。回到了蛊王寨后贾阴阳令他们将筐中的罐子拿了出来,放进四间小黑屋里,道:“都回去吧。”四名苗族老人向他施礼后便离去了。朱雨时道:“师傅,咱们吃什么啊?”贾阴阳道:“路过锁妖寨时为师已让高玄送两碗汤面过来,这不就来了么。”只见一名士兵端了个托盘走进山寨,托盘上摆着两碗热腾腾的羊肉面,还没端到跟前,朱雨时的口水已流出了出来,只见宽宽的面条上铺满了羊肉,辣椒,香菜和葱花,对一天没吃饭的他真是天大的诱惑。朱雨时道了声谢,端起面就吃,全然不顾吃相。锁妖寨的军士笑道:“这两碗面是高寨主嘱咐加过量的,请贾寨主慢用。士兵走后,贾阴阳不紧不慢的在朱雨时身旁坐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道:“为师吃不了这许多,匀给你一半吧。”朱雨时满嘴塞满面条,点头道:“多谢师父。”贾阴阳给他匀了半碗,这才开始吃。朱雨时把整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汤都没剩一口。忽见贾阴阳吃的甚慢,一根一根的吃面条,细嚼慢咽。朱雨时吃饱后立即睡意上涌,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么?”贾阴阳淡淡道:“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朱雨时吃惊道:“还去白毛谷么?”贾阴阳道:“不去,明天为师教你炼蛊。”朱雨时松了口气道:“那弟子告退了,师父也早点休息。”贾阴阳点了点头。朱雨时一溜烟跑回屋子,衣服和鞋胡乱甩到地上,光着膀子倒在床上。虽然屋中毒物仍在,但困意远大于惧意,躺下后四肢放松,脑袋昏沉,这才知原来躺在床上是这般舒服,片刻间便睡了过去,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次日早晨,洛天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跟昨夜一样,打坐运功时睡着了,但醒来时发现内息依旧运转不止。他下床洗漱完毕,坐在桌旁继续阅读《孙子兵法》和《六韬》。他昨天已把这两本书背会,只是《六韬》字数太多,有些地方记得不甚详细罢了。他又看了一个时辰,直到完全记熟后才拿着兵书来找公孙明月。公孙明月打开门后,见他手中拿着书,笑道:“这么快就看完了?”洛天初道:“看完了,请军师多多指点。”公孙明月带着他来到书房,道:“这两本兵书都属‘武经七书’,乃为将者必读之物。《孙子兵法》虽只有寥寥五千字,却博大精深,字字珠玑,值得为将者反复推敲。《六韬》主张‘伐乱禁暴’,‘上战无与战’,强调‘形人而我无形’,‘先见弱与敌’,其实就是说明正与奇的重要性。对军队的编制,器械的使用尤其重要,十分值得借鉴。”洛天初点头应是。公孙明月微微一笑,一连问他二十个书中问题,洛天初对答如流,另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令公孙明月暗暗赞赏,很是满意,道:“一天时间就理解的如此透彻,很是难得,但这两本兵书都是治兵根本,必须记得一字不差才可,我再给你半个月时间背诵,是不是有些仓促了?”洛天初道:“我觉得都已记住了,还请军师考校。”公孙明月微一诧异道:“背来我听。”
其实公孙明月早知他资质甚佳,也看出他心中有股自得之意,有心要煞煞他的锐气,只要他背错一字,就要好好告诫他一番。洛天初清清嗓子,便开始从《孙子兵法》的《始计篇》开始背,公孙明月本认为他背不出十句一定出错,便拿起书边听边对。可当洛天初背到第五篇《势篇》时,公孙明月脸上才稍稍变色,直到将整篇背完都不曾背错一字。公孙明月刚想称赞他两句,谁知他磕都不打,直接开背《六韬》。公孙明月这才吃了一惊,要知《六韬》足有两万多字,读完后理解已是不易,短时间内一字不落的背诵他自问也做不到。半个时辰过后才将全文背诵完毕,公孙明月赞叹道:“我今天算见识了什么叫博闻强记。”洛天初谦虚道:“不敢当。”公孙明月道:“闲暇无事,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洛阳城有户李姓人家,家中生了个神童,三岁便会作诗,父亲李元很是高兴,便带着神童走家串巷,四处炫耀。亲戚街坊也十分羡慕,夸那孩子聪明了得。李元认为孩子是神童,根本不需要读书。就这样过了十年,那神童作诗的水平还停留在三岁之时,已不比同龄孩子高明多少了。又过了五年,李元发现他孩子的诗词已远远比不上同龄的孩子了。”洛天初起身道:“聪明人若不用功,早晚会被勤奋的人超过,军师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绝不骄傲。”公孙明月欣慰道:“果然一点就透。”
公孙明月起身来到长案旁,拿出一副与长案齐宽的卷轴,展开到长案上,道:“你来看。”洛天初认出是一副地图,公孙明月解释道:“这是现今天下形势图,你看大宋居南,金国占北,吐蕃在西,大理立西南,西夏拥东南。我们所处于大宋,金国,吐蕃三国交界之间,你看这个朱笔标着的地方便是我们的祖龙山。”洛天初道:“我们这里是四战之地,离金国边境很近啊。”公孙明月点头道:“是的,还好我们有八百里秦川作为屏障,陈仓道上又有和尚原,大散关这些坚城壁垒才能暂且安全,然而居安思危,我们不得不为长远打算。”洛天初道:“我们血刀堡养这么多兵,难道是在备战么?”公孙明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审时度势才是上策,这张地图你收着吧。”
第三章 祖龙山上
又一天过去,朱雨时学得了炼蛊的流程。所谓炼蛊就是将众多毒物放进一个封闭的器皿之中,不喂它们吃喝,逼它们自相残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毒物,便是蛊。这是每位蛊师都会的,剩下的便是高手与普通蛊师的分水岭,好比如何训练和使用蛊,如何搭配毒物才能炼就更厉害的蛊,如何调制吸引毒物的香料等。贾阴阳说寨里的十七间屋子中虽都是蛊,但蛊与蛊之间也有很大的差别。前四间屋子存放的是普通毒物。经过一轮淘汰后,炼成的蛊被安放在另四间屋子,然后再自相残杀一次,炼出来的便是蛊中的佼佼者了。一般优秀的蛊师炼到这里已十分满足,但贾阴阳是蛊中之王,当然不会就此打住,再让它们互相厮杀,最后练就的便是‘霸王蛊’。
贾阴阳道:“以前人手多时可保持十罐‘霸王蛊’,现在维持三四罐已很勉强。”朱雨时道:“为何不多找些帮手。”贾阴阳道:“炼蛊不是靠人多就能做来的,不但要用经验,更要敢于冒险,又无利可图,所以从事这行的人少之又少。朱雨时参观罢十六间屋子,道:“师傅刚才说有十七间无,最后一间在哪里?”贾阴阳迟疑了一下,道:“你跟我来。”
他和朱雨时来到东北角的一片小林中,深处是一块被乱草遮掩的山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山壁上有一人高的洞口,洞口上挂着一面白幡,上用朱笔写了四个粗红大字“入洞者死。”朱雨时惊道:“这就是最后一间?”贾阴阳点头,慎重道:“洞中之物凶险之极,你现在还没资格进去。”朱雨时好奇心起,却也不敢多问,跟着他走了回来,道:“弟子该从何学起呢?”贾阴阳道:“头一个月你什么都不要做,就看为师做,不懂就问。为师写过一部《蛊王秘录》,记载着天下各种毒物的毒性和解毒之法,也记录着为师数十年来炼蛊的心得,乃为师毕生心血,送给你后要好好研读。”朱雨时发现贾阴阳并非想象中那样冷酷无情,不近人意。比如今早送给自己的新衣服,教自己时的那份耐心,毫不保留的将本事传给自己,心里生出一份感动,道:“弟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贾阴阳淡淡道:“你是为师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若不好好学,就把你喂了蛊。”朱雨时吓了一跳,偷看了他一眼,发现贾阴阳眼中竟含有一丝笑意,这才知是在说笑,道:“是!”
就这样洛天初和朱雨时就在血刀堡安顿了下来,两个月过去。他们都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了长足的进步。洛天初练功摸到了门道,只觉眼睛看的越来越远,听觉越来越清晰,平时听不见的动静也变得清晰可闻,他还将武经七书中的《三略》,《李卫公问对》,《司马法》,《尉缭子》,《吴子兵法》烂熟于胸。平时没事就听公孙明月讲历史故事,听得如痴如醉,对那些名臣将相甚是憧憬。公孙明月偶尔教他一些阵图,然后让他背画出来,再让他思索破阵之法,有些阵法公孙明月也不知如何可破,洛天初却时而能一语道破,公孙明月愈加惊叹这个少年的天资。
朱雨时又跟着贾阴阳去了四次‘白毛谷’,已不像第一次般那么窝囊,从头到尾可以跟上他们的脚步。学习《蛊王秘录》让他懂得了多种毒物,也可以从毒物中提炼出简单的药粉,也就是毒药。在贾阴阳的指点下,他炼出了第一只蛊,并能通过术语令它攻击别人。他令蛊攻击了一只山鸡,起初无事,可不到一个时辰精辟山鸡倒下,表面上看不出蹊跷,可剖开肚子,里面却爬满蛆虫,恶心的朱雨时一阵狂吐。贾阴阳告诉他已经入门,叮嘱他驭蛊时要时刻留神,因为御蛊最怕出错,一旦被蛊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从上次分开为止,洛朱二人一直没有见面,但他们一有空就去露天崖祭拜钟远鹏,保佑大哥早日转世。
这日贾阴阳令朱雨时到他房中练习配制吸引毒物的香料,房中到处是瓶瓶罐罐。墙上和门上也挂着用绳子串成的干毒物,倒像是普通人家的辣椒和腊肠。正厅有张四方大桌,上面摆着几十副用纸盛放着的药粉,贾阴阳正在讲解时,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小朱!小朱!在这里么?”朱雨时听见是洛天初的声音,登时喜出望外,刚想出去相见,贾阴阳先一步出了门,沉脸怒道:“嚷嚷什么,有屁快放。”洛天初见到贾阴阳登时打个冷战,赶紧施礼道:“晚辈无礼,打扰贾寨主,不过确实有要紧事告诉小朱。”朱雨时出来笑道:“你这臭小子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洛天初哈哈一笑,两人抱在一起,大笑打骂着。洛天初一瞥贾阴阳阴晴不定的脸色,忙正色道:“军师收到飞鸽传书,说铁鹰大哥从龙虎山回来了,距祖龙山只有三十里,还有关于你‘娘子’的消息。”朱雨时这两个月的苦行僧生活几乎令他忘却了何月莲,经他提起顿时心跳加速,俊脸通红,偷看了一眼贾阴阳,试探道:“师。。。师傅,徒儿能否跟他下山看一下,很快就回来。”贾阴阳冷冷道:“铁鹰早晚要上山复命,你们等着就是,何必下山?”朱雨时不敢再言。洛天初道:“这趟和铁鹰大哥一起回山的还有小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