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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咔嚓咔嚓的往前开,张廷兰的心绪却一点都平静不下来,脑子里不断的转动着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推想着可能的种种情况。
从清末开始,中国就乱了几十年,多少人都入住过京城,但是却没有让这个国家稳定下来。毫无疑问这个国家已经病入膏肓了,不下猛药,是治不好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那些从陕北走出来的伟人一样,清平华夏,重塑国威!
“拙言,前面就到了山海关!”杨宇霆突然说话了。
张廷兰也猛地惊醒:“让火车停下,邻葛,你陪着我出去走走。”
警卫还不清楚张廷兰为什么这么做,只能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张廷兰站在空旷的路边,叹了一口气:“进京之前,我去先大帅的陵寝看了一下,本来想把斋藤实那个老家伙给枪毙了,可是后来想想,还是留给汉卿吧,他也快要回国了。”
“雨帅也是英雄一世,只是现在还不能下葬,让人心里头难受啊。不过如今拙言也在完成雨帅未完成的功业,击败日本,入主中原,我想雨帅也会含笑九泉的。”
两个人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然后张廷兰才毅然转身,再度登上了火车,一路南下,就感到了京城。为了安全起见,张廷兰这次进京非常低调,没有任何的欢迎仪式,下了火车,就直奔他的办公地点。
为了不和黎元洪发生冲突,张廷兰没去中南海凑热闹,而是选择了原来的庆王府作为副总统官邸。庆王奕匡算是晚清最贪婪,最有钱的一个王爷,府邸修建也相当精美,张廷兰平定张勋叛乱的时候,就大肆清理过北京的八旗子弟。
庆王府也是首当其冲,被清算了一个底朝天,王府也就空了下来,张廷兰成为副总统之后,就已经让人收拾了一下,把庆王府作为办公地点。
张廷兰乘坐的防弹轿车驶入了庆王府的大门,刚刚下车,就有人等在了这里,原来是新任的内阁总理唐绍仪和议长梁启超。
一见他们,张廷兰也笑道:“两位先生怎么连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我留啊,新家还没有看呢!”
“不着急不成啊,拙言,我们在京城顶了好几个月了,身板单薄,可是挺不住了,还要看你这个高个的顶着,让我们两个歇歇吧。”
唐绍仪一脸疲惫的说道,梁启超也频频点头:“拙言,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可就穷途末路,都要被逼疯了。”
杨宇霆也从后面的车里钻了出来,立刻笑道:“两位先生德高望重,有才华过人,能有什么麻烦事处理不了啊?”
“邻葛,这几个月我们算是看透了,想要在北京待下去。就两样管用,一个钱,一个枪。天天各路人马堵着门管你要钱,给了自然听话,不给就是麻烦。要是有枪,还能把他们赶跑,可是偏偏我们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当受气包,要是拙言再不来。我都准备辞职了!”
“少川先生,情况真这么糟糕么?”
“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唐绍仪和梁启超异口同声的说道。
张廷兰一看,也顾不得休息了,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客厅,听着两个人的介绍。唐绍仪首先说道:“拙言,按照你的意思,我尽量保留了一些北洋的老人,算是把内阁班子拉了起来,新政府也开始运作。可是现在国库空虚,拿不出什么钱来,军头要钱,政府官员要薪水,老师也教育经费,列强还要赔款。一下子全都堆在了面前,我是真有点撑不住了。”
又是财政的问题,张廷兰也猜到了,因此并没有什么意外,笑着问道:“少川先生。究竟有多少的缺口。你给我说一说。”
“唉,拙言,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每个月各项支出,至少需要一千一百二十万元,而实际的收入不足四百万元,也就是说有七八百万的缺口,需要填补。”
张廷兰一听这话,也是目瞪口呆,他知道从满清以来。就拖欠了大量的赔款和借款,数额相当大,但是真正知道了详情之后,还是被吓住了。
唐绍仪又掰着手指头,和张廷兰计算了起来,由于民国政府成立之初,宣布继承满清的战争赔款,包括马关条约的对外借款,辛丑条约的庚子赔款,总数加起来是79388万两库平银,折合成银元,在十二亿以上。
随后北洋政府又搞了几次借款,最著名的就是老袁的善后大借款,另外还有老段的西原借款,不过被张廷兰给搅和了。到目前为止,这些借款加起来,总计是5。6亿银元。
而且这还仅仅是金钱上的,为此抵押出去的矿山,铁路,土地,就更不计其数。
唐绍仪叹了口气说道:“拙言,这么庞大的数额,别说是还上了,就算是连利息都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今年需要支付的本息就达到了2313万元之多,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以上都要交给列强,真是心疼啊。如果在扣除军费,行政费用,教育经费,剩下的就几乎没有,甚至还是赤字,何谈国家建设,每每想到这里,我就睡不着觉啊。”
张廷兰一听,也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从晚清以来,留下了一个何等的烂摊子啊!眼前还算是好的,如果继续按照历史上发展下去,北洋的借款还要增加,到了民党执政,数额还会更大。
就在所谓的黄金十年之间,债务支出最少的一年在一亿两千万以上,最多的时候达到了8。346亿元以上,占到了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四十四,如此巨额的开支,挤占了为数不多的财政收入,使得国家越发的窘迫,各种工业建设,全都成为了泡影。
张廷兰想了又想,也坚定了一个念头,就算是死,也不能给列强当提款机!
“少川先生,你说了这么多,是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唐绍仪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拙言,奉天的财政状况比北京好太多了,能不能拿出一点贴补一下,让政府继续维持下去。”
梁启超也说道:“拙言,财政状况恶化,让我们也是痛心疾首,可是眼前真的没有好办法,奉军现在拿出一点资金,以后财政好转,定然会补偿回去。”
张廷兰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少川先生,按照你方才所说,奉天一年至少要拿出将近一亿元贴补中央,而且这些钱之中四分之一以上,还要白白交给列强。这么一个无底的黑洞,我能填的起么,就算填上了,以后又该怎么还?”
唐绍仪也被问得哑口无言:“拙言,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就是一句话,老子不还钱,有本事让英美打过来,老子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第七百零一章延迟赔款
“拙言(副总统)!这可不是儿戏啊,哪能想不赔,就不赔呢!”
唐绍仪和梁启超全都着急了,他们一直都认为张廷兰比较冷静,也善于谋定后动,但是从来不知道这位还有这么生猛的一面,国际债务说不赔,就不赔了,这行得通么!
“拙言,债务关乎国家信用,搞不好列强会联手制裁我们,到时候商品卖不出去,贸易无法进行,货币贬值,国家经济崩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你可要都想清楚。”
张廷兰深吸了一口气,又坐在了位置上面,闭着眼睛想了想,财政和债务的问题,他早就想到过,这是进京之后,必须面对的课题,但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找上门。
“少川先生,奉天虽然连续打了两场大仗,动摇了根本,但是每个月挤出三四百万,还是可能的,如果送到了中央,或许能够维持运转,但是我想问问你,这种维持有意义么?”
张廷兰用无比冷静的语气说道:“东三省的发展,也得益于全国的人力和财力,回馈全国是必然的,张某没有地域偏见,所有中国人都是骨肉同胞,理应当共同发展。但是这有个前提,就是这笔钱要看到效果啊,不能拿去打水漂,要不然我没法向东北的企业和民众交代。
唐绍仪和梁启超也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之中也都是为难之色,张廷兰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眼看着拿钱去填无底洞。难道真的要像张廷兰所说。把所有债务全都赖掉么?
“少川先生,我想问问你辛丑条约上。规定的赔款是多少?”
“四亿五千万两。”
“按照列强的赔款方式,我们要支付多少钱?”
“列强要求我们分39年还清,年息4厘,赔款总数在9亿8千万两。不过随后由于银价变动,加上借新债偿还旧债,赔款总数超过了十亿两。不过由于欧战的问题,德国和奥匈的赔款已经停掉了,俄国革命之后。赔款也停到了,另外由于奉军击败了日本,我们也在商讨,将对日的赔款彻底停掉。目前只剩下英,美,法,意。日等国,我们已经偿付的赔款达到了五亿两之上,另外还有两亿左右的赔款!”
听着唐绍仪的提供的数字,张廷兰也微微点头,根据后世统计,1902…1938年这37年间。庚子赔款总计实付之数为6。64亿海关两,扣除美英等国退款等,中国实际支付给帝国主义的赔款数额共五亿七千六百多万两。
由于各国的退款行动都在二十年代左右,主要是为了缓和同中国的关系,不过实际上在此之前。中国已经偿还了赔款的大头儿。
“少川先生,4,5亿两的赔款。我们已经拿出了5亿两以上,难道还不够么,你觉得这个债务还该继续还么?而且庚子赔款不过是比较显眼的一项而已,列强还做出了一些退还的动作,其他的贷款和赔款呢,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债务越还越多,和农村的驴打滚有什么区别?”
张廷兰的一番话,直指问题核心,从清末以来,中国每年把财政收入的两三成,个别年份达到了四成,交给了列强。每一分钱都浸透了中国百姓的血汗,但是中国拖欠外国的赔款和贷款并没有任何的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到了49年,这个总数就会达到三十万亿。
同期的国民生产总值,大约只有五十万亿左右,而且由于是农业社会,政府的财政收入更低,背负着如此巨大的欠款,每年光是赔偿利息,就足以把国家压得喘不过气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来,民国政府为什么热衷发展来钱快的轻工业,而无法进行关乎国家生死的重工业投资了。但是偏偏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来说,没有重工业,就没有了脊梁,只能成为一块肥肉,任人宰割。
唐绍仪和梁启超也全都默然了,张廷兰说的没错,这就是还不起的高利贷,实际上列强也是这个目的。他们不在乎中国还多少钱,他们需要的是让中国永远都背负上这笔债务,然后一直成为他们的自动提款机。
财政无法自主,就好像一个人没有钱一样,人穷志短,国家也是如此,没有钱,就没有发展的能力,一直予取予求。列强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放心大胆的攫取中国的自然资源,销售他们的工业品,这其中的利润,就更加惊人,比起单纯的赔款,是十倍百倍的。
唐绍仪想来想去,竟然渐渐的也开始认同张廷兰这个疯狂的主意了,既然还不起,那索性就不还了。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之后,就成了挥之不去的声音,在脑袋之中不断的响起。
半晌唐绍仪才苦笑道:“拙言把道理说透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赖账这么一个办法了!”
“不可!”梁启超在旁边急忙摆手:“少川,你刚刚还挺冷静的,怎么现在就糊涂了,要是赖账了,这后果会多严重,你难道不清楚么?你想看着国家经济崩溃么?”
“可是一直这么赔下去,国家建设没有资金,什么都发展不起来,长此以往,不是经济崩溃这么简单,而是亡国灭种的大祸啊!”
听到了唐绍仪的这话,梁启超也顿时愕然了,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低着头,一语不发。
张廷兰眼珠转了转,然后笑道:“赖账的后果并没有那么可怕,我们的邻居俄国人不就是把所有债务都给赖掉了么?”
“拙言,你准备学多数党么?”
梁启超猛地抬起了头,吃惊的说道:“这万万不可啊,俄国人这么赖掉了债务之后,就等于是自绝于国际市场之外,受到了各国的联合制裁,听说经济已经窘迫到了极点。”
张廷兰笑着摆了摆手:“没有那么严重,其实关起门来,自成一系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俄国人地盘大,资源丰富,除了橡胶一类的东西,都能自给自足,因此他们搞计划经济,也有这个条件。我们没有俄国人的底子,人口又太多,搞自给自足,很难发展起来,必须和世界市场进行交流,所以不能像俄国那么把债务直接赖掉,而是要用更灵活的方法。”
唐绍仪毕竟曾经是留美幼童,见识还是有的,他想了想说道:“拙言,在国际上有个惯例,也就是恶债不偿,诸如美国人南北战争的时候,北方政府就声明,南方借的债务,他们不会承担。其实我们在民国初创的时候,要是有足够的魄力,直接宣布拒不承认满清的外债,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