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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传说-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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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敬龙这才发觉,她未将霸王弓拿来;稍一迟疑,想到自己右手残废,以后再也开不得弓,便点头应道:“你喜欢,就留下吧”

秀儿点点头,又道:“你找到他后,别忘了告诉他,有我这样一个女子天天念着他;如果有机会,让他打听甄家班在哪里落脚,去看看我”

陈敬龙愕然片刻,望着自己右手,苦笑叹道:“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

秀儿凄然一笑,痴痴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找到他,请告诉他:我不求太多,只想见他一面;只要能真真正正见他一次,跟他说几句话,让他抱一抱,就算立即便死,我也愿意”。

三百一十二节、西贝将军

时近黄昏。上千名顶盔贯甲的军士列着整齐队伍,由西门而进,行入白虎城。队列最前,是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将军。

街旁行人见了,纷纷驻足观望;有的便向那将军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那就是陈将军?”“可不就是他么他这是在军中忙了一日,要回城主府歇息了”

“嘿,居然每晚在城主府歇宿,城主大人对这陈将军未免厚爱的过分了”

“这是什么话?城主厚爱,那也是应该的你总听说过这陈将军所干的那些大事吧?如此英雄豪杰,城主大人当然要偏爱重视”

“陈将军是英雄,自不必说,但城主偏爱,可未必全因为他的能耐本领;我倒听说,这陈将军与姽婳郡主关系很有些不清不楚,或许……”

“你这话说的当真有趣明明已经很清楚了,尽人皆知,怎么叫不清不楚?美女爱英雄,自古皆然,有什么稀奇?”

“陈将军少年英雄,得郡主垂青,倒也正常;可是,我听说,陈将军原本是有未婚妻的……”

“嘘,这话不能乱说,小心让陈将军听见”

……

军兵队前,那“陈将军”耳听众百姓议论纷纷,颇有志得意满之色;昂首挺胸,左顾右盼,得意洋洋的引领军兵往城主府方向行去。

到了城主府门前,那“陈将军”回头命道:“你们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这里接我”他身后队列中,一名队长模样的军官答应一声,随即指挥队伍转头,按来时道路返回。

原来,这千名军兵,浩浩荡荡的进一次城,只是为了护送“陈将军”回城主府歇宿,而明日清早,他们又要兴师动众的再来一次,接“陈将军”去军营处理军务。

待军兵走远,那“陈将军”翻身下马,自有把守府门的兵丁来将马匹接过。“陈将军”挺胸腆肚,洋洋自得的四下扫视一周后,方踱着方步踏上门前石阶;刚上了两阶,却又忽地停住脚步,转头往正对府门方向望去。

府门正对,三十余丈外,一个高瘦青年木然站立,定定望着城主府大门,若有所思。

那青年衣裳陈旧、面容枯槁,额前几缕乱发随风轻荡,微遮面孔,状极落拓;他站立身形,略向左倾,全身重量尽压在左腿上,右足足尖轻轻点地、足跟悬空,显然,他的右腿是有毛病的,吃不得力;垂在腿侧的右手,五指蜷若鸡爪,姿势古怪,显然,这手也是有毛病的,僵硬不听使唤。

这是一个残了一手一足的双料残废。这样的人,随身携带的物件,应该是拐杖,而不是兵刃,因为残到如此程度,绝难与人打斗,携带兵刃,又有什么用处?倒不如拄根拐杖,好歹能在走路时借一借力。

可这落拓青年,却偏偏没有拐杖,偏偏在肩头露出一截刀柄。正是那截刀柄,与他残疾的右手右腿形成强烈反差,显得十分怪异,引来了“陈将军”的关注。

“陈将军”在看那残废青年,那残废青年也在看“陈将军”。二人对视片刻,“陈将军”忍不住好奇,唤过一名把守府门的兵丁,指着那残废青年,问道:“那人是谁?站在城主府前,想干什么?”

那兵丁回道:“不知是什么人。他在那里站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了,只是呆呆看着府门;有一次,往这边走了几步,似乎想要过来,可最后仍是退回去了,也不知他究竟想干什么”

“陈将军”不悦道:“城主府前,岂容得闲杂人等随意停留窥看?去,把他赶走”那兵丁一呆,回道:“陈将军,咱们城主府规矩,并不禁止百姓在门前停留休息,更何况,那人离府门尚远……”“陈将军”怒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么?你敢驳我命令,就不怕我回头跟郡主说一声,治你……”

话尚未完,却听府门内一个尖细声音冷笑质问道:“想让郡主撑腰,凭你也配么?”随着话声,一个身穿锦袍、胖团团的中年太监走出门来。

“陈将军”一见那太监,急忙堆起笑脸,迎上前躬身笑道:“哈,李公公,您老清闲?末将正想去给郡主请安,顺便拜望您老人家呢”

李公公撇撇嘴,冷着脸,低声说道:“‘陈将军’,你怎么做的将军,自己心里有数;还望你安分守己才好,可别太不知进退,惹人讨厌洒家奉郡主之命在此等候,就是要告诉你几句话:郡主寝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的,以后没有郡主传唤,你最好少去罗唣;至于每日的请安,趁早免了罢,郡主很不稀罕”

那“陈将军”满脸臊的通红,争辩道:“王爷恩宠,容末将住在城主府,自是不拿末将当外人;末将去给郡主请安,须不辱没了郡主身份……”

李公公微微冷笑,声音压的更低,轻轻说道:“你若当真有陈将军的本领,能应付得了那些江湖人,也就不用住在城主府了。王爷容你住在府里,不过是因为府内侍卫众多,防守严密,且没有闲杂人等来往,比军营更安全些罢了,可跟恩宠扯不上干系至于郡主……嘿,郡主垂青的,是真正的陈将军,可不是你这个西贝货;你老老实实做好你的将军,至于癞蛤蟆吃天鹅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的好,免得最后自讨没趣你以为,你做了‘陈将军’,就什么都可以跟陈将军一样了?我呸,像你这么得寸进尺、不知进退的家伙,倒也当真少见我明告诉你,就算你天天在郡主寝宫外叩头请安,叩到一百岁,也别指望着能踏进寝宫半步;你费再多心思,献再多殷勤,都是白废,懂了没有?”

“陈将军”被他骂的抬不起头,嗫嚅道:“陈将军已经死了,以后只有我这个‘陈将军’;郡主又何必死心眼儿……”

李公公脸色大变,森然问道:“你说什么?”“陈将军”打个寒战,慌道:“小的……小的该死;小的胡说八道,可不是有意辱骂郡主,李公公多多包涵”

李公公沉吟片刻,冷冷说道:“陈将军究竟死没死,眼下还不能确定;眼下能够确定的,是将来你必定会因你这贪心不足、不知进退而断送了小命儿”“陈将军”又打个寒战,深深垂下头去,不敢应声。

李公公看向旁边那兵丁,皱眉问道:“我们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那兵丁一愣,随即惶恐应道:“没,没……小人有些耳背,刚才根本就没听见李公公和陈将军说话,一点儿也没听见”

李公公含笑赞道:“你这小子很懂事呀,好,好得很”微一停顿,又问道:“先前你怎么得罪‘陈将军’了,惹得‘陈将军’摆出郡主来撑腰?”

那兵丁急忙讲述“陈将军”要赶走那残废青年的事情,一边说着,一边往那残废青年指去。那残废青年一见李公公望来,立时转身,拖着右腿,一瘸一拐艰难行去,再不回头。

李公公看看那背影,笑道:“一个残疾人,停留休息一会儿,打什么紧?何必赶他……”说到这里,忽地愣住,定定望着那青年背上的连鞘钢刀,喃喃自语道:“好眼熟……”

“陈将军”缓了这片刻,羞赧畏惧之意稍褪,又上来巴结奉承李公公,笑道:“公公真是宅心仁厚,对残疾之人,心存怜悯;末将以后一定跟李公公学习,再不难为残疾人了”

李公公并不理他,思索片刻,忽地脸色大变,拉着那守门兵丁急切问道:“比寻常钢刀长出一尺多,宽出两寸多,那是什么刀?”那兵丁愣道:“长出一尺,宽出两寸?这个……小人没见过这种刀,可不知是什么刀了”

李公公急道:“这种刀,不常见么?”那兵丁思索一下,回道:“不是不常见,而是十分稀奇,小人根本听都没听说过钢刀尺寸,都是有标准的,就算不同于寻常钢刀的大环刀、砍山刀,也不过是比寻常钢刀厚重些,总没有长出一尺的道理……”

李公公不等他说完,已匆忙奔下台阶,往那残疾青年追去;奔出数丈后,忽地停住,想了想,又匆匆奔回,命那兵丁:“你去跟着那残疾人,看他去往哪里,然后赶快回来禀报快去,快去”

那兵丁莫名其妙,但又不敢违命,只好怔怔应了一声,抬步欲行。李公公又忙拉住他,叮嘱道:“要离他远远的,千万不能靠近,不然,万一被他发现,惹他发火,你的小命可就难保了千万记住啊”

那兵丁更是满头雾水,但眼见李公公神情郑重,不敢轻忽,忙也郑重答应一声,抬步追向那残疾青年。刚追出几步,李公公又叫道:“慢着,慢着要记住,如果他出了城,你就不要跟了,不然,城外空旷,你无处躲藏,非被他发现不可记住了么?”

那兵丁停步听完他说话,又应一声,然后愣愣等着他下文。李公公顿足急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那兵丁迟疑问道:“公公再没别的吩咐了?”李公公急道:“没有了,快去,快去”那兵丁这才抬步走去,远远缀住那残疾青年。

李公公看他走了,又转身奔上台阶,欲要入府;“陈将军”诧异问道:“公公,那个残废是谁?怎么公公一见他,就忙成这样?”李公公脚步微停,皱眉看他一眼,冷笑道:“西贝货,今晚怕是你在城主府住的最后一晚了;快早回挹翠轩歇着,享受享受吧”话音未落,人已奔入门去。

“陈将军”愣道:“最后一晚?……怎么会?”忽地神情一变,望着那残疾青年走去的方向,喃喃道:“难道是他?他……他回来了?”。

三百一十三节、情断心伤

城西道路上的积雪,早被行人踩踏坚实,又硬又滑。

蒙蒙暮色中,陈敬龙拖着残腿,一步一瘸,小心前行,艰难而缓慢。

北风凛冽。宽阔道路上,只他一个,再没有第二条人影;也幸好如此,他可以无所顾忌,任泪水流下,任笑容绽出。

泪,因为自伤苦涩;笑,因为释却重负。

他在城主府外踌躇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用僵硬的右手抱拳,向白虎城主施礼;更想不出,该如何拖着残腿,迈进那一道珠帘;所以,他只是望着府门,却终究没有走进去。

后来,他看到了“他”,看到那个身材相貌,与以前的自己有八分相似的“他”。他亲耳听见,守门兵丁叫那人“陈将军”;亲眼看见,李公公与“陈将军”交首低语,状极亲近。

在那一刻,他霍然明白,自己不该来。

世上已经有了一个“陈将军”。偌大声名,自应由威武健壮的“陈将军”担负,而不应归于一个双料残疾的废人;唯有如此,才不会让慕名投军的人失望;唯有如此,才能不辜负那声名,使其发挥出最大作用。

九死一生搏来的声望名头,不会化为云烟;未竟的事业,自有“陈将军”去接替完成。

陈敬龙终于可以卸下重担,抛去包袱,心安理得的回归戏班,继续平淡安宁的生活;这一份突如其来的轻松,让他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挂起淡淡笑容。

然而,陈敬龙,只能有一个;应该是、也只能是那威武的“陈将军”。

那么,自己又是谁?只是一个落拓的残废?只是甄家班的一个杂役?可是,残废和杂役,也应该有个名字;自己却没有。

历经那许多坎坷、多少次亡命血战之后,除了这个残疾的身体,还剩下什么?甚至,连名字也不再属于自己陈敬龙胸中酸痛难当,忍不住泪如雨下。

不,并非一无所有。陈敬龙望着军营驻扎的方向,眼中忽地升起希望和欣慰——那里,有商容儿,有雨梦——两个陪伴自己走过许多坎坷艰险的人,一直不离不弃,不离不弃……

陈敬龙奋力拖动残腿,加快脚步。

当大地完全被夜色笼罩时,陈敬龙终于来到军营前。

原本排列整齐的十座军营,如今却只剩下了三座。居中一座,正是陈家营;它仍坐落在原来的位置,营中央的旗杆上,三角大旗随风舞动。陈家营左右,相隔里许,各有一营;左侧一营,营寨颇大,至少比陈家营大了一倍以上;右侧一营,营寨却很小,还不及陈家营的一半。这一大一小两座营寨,围栏、帐篷都是新的,显然并非以前后备营中的任何一营。

三座营寨,均极寂静,虽有小半帐篷中仍有灯烛光亮漏出,但却绝无嬉笑喧哗声。

营地的变化,让陈敬龙怔了半晌。当他带着满腹疑问,蹒跚走向陈家营时,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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