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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侦察兵 作者:占修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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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m。一旁竖了一根2m高的木桩子,两条绳子绑在旗杆和木桩子上,挂了两面大米
字旗,缀了一溜儿手帕大小的小米字旗。国旗小得太可爱了,色彩斑斓,跟装饰
品差不离,可就是太随意,太不舒服。别看小小国旗,也是代表国家尊严的。中
国人习惯了,走到哪,一杆国旗要飘得高高的。

    树不让砍,只能拣倒在地上的。比赛搞到了第六年,近旁适合做旗杆的树干
子被拣得差不多了,想搞到满意的就要另僻奚径。谢宏单兵作战,噌噌出发了。
前几天勘察路线,右手虎口被茅草割了一刀,现在都肿胀到了小臂,又烧又疼,
可他还是一路小跑直插森林腹地,4 个多小时后扛回了一根直愣愣的杨树,胸径
不到10㎝,高度却有7m,树皮泛着淡淡的青白,光滑得几乎没小疙瘩,更没开裂
的缝儿。

    王海洲很满意,让试枪回来的狼崽子帮着整一下。谢宏却不满意,对着队友
一挥手,嚷了一声去,埋着脑袋干开了。心里不舒服呢。斩六将,过五关,50多
个集训队员最后留下了10名鏖战者,他成了幸运的十分之一,可惜只争了个替补
队员。这些日子一直生自己的气,一时闹情绪,把最难得的唯一给闹掉了。这回
找旗杆,他一个人跑一路,削杆子的事也自己来,不是有情绪,因为这也是难得
的唯一,是值得骄傲的事,不能再错过,必须无条件地打个漂亮仗。

    树干没什么要整的,表头一端凿上两圈子槽子,能绑住绳子就行。可他够磨
蹭的,拿着砍刀刮个没完,容不得树皮子留一小点黑色青春豆。队友们来来回回
地瞅着树干,葫芦串一样不停地催问。谢宏抬头看了看,太阳还在树尖挂着。他
不耐烦地嚷着:“催命啊,一边去!”说吧,左手一抓树干,往上微微一抛转换
到了右手,抬至肩高,转了几圈,眯着眼瞄了瞄,轻轻地放到地上,走到帐篷前
丈量了两个来回,找准了对称点,踮起陆战靴在地上钻了个小洞,跑进帐篷拿了
铁锹,把小洞挖成了1m多深的圆坑。

    人家都是把国旗往帐篷一角随意一插,中国人习惯了中轴线,好看是一方面,
吉利也是一说,最主要是立得正,飘得高,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这是国家的
形象问题。

    条件太简陋,没有滑轮。组委会事先没交待,中国队也就没准备,因为按中
国人的习惯,东道主一般都会把这些事准备妥当的。谢宏用绳子把五星红旗系在
了卷刻好的槽缝里,叫过孟国庆当升旗手。这事也是摆好了谱的,国庆的名字吉
利,喜庆,跟五星红旗联得紧,再说猛张飞跟他这个赛关羽是铁哥们,也是个替
补队号,有了好事也要让他沾点喜边儿。

    一切准备就绪,他回到帐篷对着小镜子整了整迷彩服,拿起电子秒表跑到王
海洲面前,一个靠脚立正敬礼,喊了声:“报告!”

    “集合!”王海洲一脸严肃,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声音压得很低,算不上吼,
但两个字音异常短促带劲,一改这些日子的温柔绵软,神情和语气又回到了训练
的日子。来塔林一周了,整天都是呵呵乐哈,一切都是宽松的,一句军事术语也
没动用,现在的庄严肃穆还是踏上异国他乡的第一回。

    “是!”谢宏有力地回答道。

    电子表响起了一串嘀嘀声,时针指向3 ,分针停在12。

    03:00 ,这是北京时间。

    换算为爱沙尼亚时间,21。00 ,高乌特拉的太阳滑下树颠的时候。

    此刻,乌苏镇的东方第一哨正把太阳迎进祖国,神圣的阳光像一团流曳的火
焰缓缓拓向神州大地……

    敬礼――

    喊习惯番号的嗓门,加上不一般的心境,王海洲将这一声吼提升得异常高亢
有力,重重地划过长空,长长的尾音在森林里轰轰振响。

    面对国旗站立的15位中国军人唱响了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心情是激动的,亢奋的。一群不见经传的中国侦察兵,身在异国他乡,把太
阳送回了祖国。在国外升起五星红旗,对他们来说是平生第一回,也许是唯一的
一回。祖国的太阳在升起,五星红旗在升起。他们坚信,映照着红旗五星的眼神,
一定拥有刚毅、自信、骄傲,这是胜利的预兆。

    谢宏和孟国庆从地上抬起树尖,默默数着一二三……双手慢慢地滑向树的根
部。2 分零7 秒,也就是127 秒,这是天安门的升旗时间。人工数数不可能像电
动升旗装置准确无误,但心诚就是忠诚,这就是标准的标准。

    树干竖直了,他们将树根埋进了土坑里。

    确切讲,这是竖国旗。

    中国历史上有过这样的升旗仪式吗?不知道,也无需知道。激动的心告诉他
们,五星红旗已经升起在1999年“爱尔纳? 突击”的大本营――高乌特拉。

    其他国家只把国旗系到树尖就算完事。中国军人不一样,正经八百地搞升旗
仪式。营地里的人全被吸引了过来。爱沙尼亚电视台也跑了过来。十几个人的升
旗仪式一下子增至到百十号。狼崽子很自豪,一股无形的力量充塞了全身,似乎
此刻不是在8000㎞外的东欧,因为祖国就在身旁,那是一杆不倒的旗。他们也不
只是17个中国军人,五星下聚集着十三亿炎黄子孙,红旗上跳荡着华夏儿女赤诚
的心。

    高乌特拉的夕阳染红了树颠,将飘扬的五星红旗映衬得光彩夺目。

    摄像机至上而下,从清新的蓝天白云摇到了鲜艳的五星红旗,摇到了旗杆旁
的中国队员。主持人采访王海洲:“去年中国队拿了好成绩,听说今年你们是有
备而来的。”

    王海洲很想说,那是当然,就想拿你们的老卡。可他还是谦逊地一笑,抬头
看了一眼蓝天白云红旗,语气淡淡地说:“我们的目的,主要在于交流。”

            A出发点(塔林军港)

    8 月4 日,Alpha 出发点(塔林军港)

    08:00 (北京时间14:00 ),23支参赛队离开高乌特拉,拉开了四天三夜鏖
战的帷幕

    09:30 (北京时间15:30 ),参赛队开进塔林军港:接受检阅,装备点验,
登艇出发

    12:30 (北京时间18:30 ),三艘扫雷艇鸣笛启航,载着92名参赛队员前往
抛锚点

    海风是热的,暴雨前的闷热。

    位于北纬59°27〃 的军港,05:00 阳光就铺开了,地表紧跟着升温。到了10:00,
水泥地面已被暴晒了4 个小时。参赛队员站在码头,陆战靴没能挡住高温,脚底
烫得发疼。接受爱沙尼亚国防部长居里? 卢克的检阅时,一位队员中暑晕倒了。
王海洲咯噔了一下。虽然不是中国队员,可这颗心还是一阵紧似一阵。他忍住莫
名的急躁,表情坦然,谈笑依旧,陪着中国队员完成装备清点,帮着中国二队将
橡皮舟抬上扫雷艇甲板,在艇上吃罢组委会提供的赛前最后一餐盒饭。

    12:30 ,鸣笛声起,解缆,收缆。

    王海洲的脸刷地胀红了,泪腺毛细血管猛烈膨胀,一股强不可挡的血流狂啸
而来,眼圈湿润了。他赶紧垂下脑袋。无法相信此刻的心情,竟然懦弱到余光一
瞥舰艇的勇气都没有。他低着头,一直低着头,脑袋似有千斤之重,脖子软弱到
无力支撑,只有双脚在无绪的感觉里木然地走动。八个狼崽子站在舷边,望着码
头,想说句话,安慰,表决心,或者别的内容,可谁也没有开口,心里爬满了小
虫,痒痒难受,喉结哽咽着出不了声。

    这样的场景,很有些2000年前易水河畔的壮士送别。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
歌,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里没有筑的乐器,只有汽笛拉响了长长的呜咽。

    突然,一声高吼冲天而起:“雄!”

    一个高大的身影冲出人群,一只脚踩在了码头边沿的黑色轮胎,小半个身子
探在了混浊红棕色的海面上空,捏紧的拳头举过了头顶,小臂上暴出了道道青筋
……这位身着迷彩的中国军人,就是总部机关的杨宏伟参谋,他已是第二次参与
观摩,可这一次跟去年的送别有所不同,没想过不同在哪,刚才的举动完全是按
捺不住的激动所致,不自觉他就冲出了人群。

    杨宏伟30出头,跟队员们一般个儿,身板要粗壮一些,又很挺拔,孑然立定
尤如不可摧毁的铁塔。狼崽子看得血气翻涌,心窝里呼地落下一粒火种,痒痒的
小虫瞬间僵硬成了干柴,腾地冲起一股烈焰。

    心,太小了,放不下太浓太满的情。

    心,也太脆了,承受不了熊熊的燃烧。

    温火炖,烈火烧,狼崽子都想狠狠地发泄一通,淋漓尽致地卸掉沉重而壮烈
的别离愁绪,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不约而同抬起右臂,向着军港上空的五星红
旗,向着岸边的战友,缓缓地敬了个军礼。

    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狼崽子乘舰而行,决意扬我军威国威。

    舰艇启航,哗哗的潮水声涨高了分贝,如雷鸣振耳。王海洲太熟悉这种声音
了,现在是涨潮,不敢赶小海,否则要被淹死。可涨潮把他的队员带走了。他的
队员要去承受超越生理和心理极限的挑战,去检测智商的IQ值和军事技能的含金
量,去征服险象环生的自然环境,所以在涨潮的浪涌里启航。

    他很想吼上一句:狼崽子,八个月的辛苦就这一拼了。

    他又想嘱咐一声:撑不住怎么都行,甭管老卡了。

    他更想许个保证:QBB11 ,我一个人跳了。

    满腹的叮咛想一吐为快,结果啥也没溜出口,嘴角一咧,惨淡一笑,泪没打
住滚出了眼眶。他赶忙把头一垂。八个月来对狼崽子从没心慈手软,可现在……

    接下去的四天三夜,他无法掌握队员们行军途中的任何情况,只能耐心等待,
一等就是半天甚至一天,才允许进入某些控制点观摩。在控制点他不能跟队员说
话,只能默默地目送他们踏上新的征程。

    接下去的四天三夜,参赛队员大多穿行在原始森林,无法猜度凶吉定数。前
几届比赛发生过某国队员被野猪拱死的事件,受伤的事比比皆是……5 月底,大
赛组委会寄来了报名表,附上了参赛说明:“we remind you that you may be
confronted by some surprise situations or tasks ,just like in a real
battle,which you will have to deal with using logic and your wits。 ”
三个会英文的狼崽子把蚂蚁队伍刷刷地翻译给他,看得他心里隐隐作疼:“我们
要提醒你,你将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或任务。一切就像在真实的战场上,你需要
机智果断来应对挑战。”下文还有具体的阐述:“因为比赛区域大多在原始森林,
全是混合阔叶烟草森林,和参天的松树与冷杉小树林交杂的针叶林;昼夜温差很
大,白天闷热,夜里湿冷,阴晴变化瞬息;河流纵横,宽约15…20m,水深3…4m;
沼泽遍布;山猫、熊、野猪、蛇等野兽出没无常……”

    组委会的告诫很实在。排除人为追击,队员不断要有超强的体力、耐力和速
度来完成72小时昼夜不间断的穿插,而且还要接受大自然的严峻考验。竞赛从心
理、生理、智能、运用高科技装备、应付突发事件等诸多方面,对参赛队员进行
全方位的检验。竞赛内容超出了生理极限,竞赛环境险象环生。这是一场残酷的
竞赛。它的残酷,主要在于人与自然的抗衡,在于自身的生理和心理素质。

    肉体与精神的折磨。

    胆略与意志的考验。

    体力与智力的检测。

    他怎么能不担心,这些狼崽子是国家交给他的军中精英啊。

    国家赋予的……

    家人赋予的……

    战士用生命赋予的……

    对国家来说,荣誉与尊严是至高无上的。

    对个人来说,生命是最为宝贵的。

    他的肩上压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八个月集训,他呕心沥血制
订训练方案,绞尽脑汁组合参赛小队,心狠手辣训练参赛队员,就为一个目的,
实战时更好地保存自己,取得胜利。他从来不对自己的做法寻找理由。死亡逼近
时,失败逼近时,羞辱逼近时,狼崽子自然会明白他的苦心和狠心。

    在国内填表签字时,他没有犹豫,也没有资格犹豫,因为,兰州军区代表队
代表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国参赛。可就在刚才半小时前举办国递过代理书时,
他犹豫了,因为这次文字写得更无情,就像手术前的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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