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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句道:〃燕语千般。〃康伯可曾有《春词》,寄《减字木兰花》:
杨花飘尽,云压绿阴风乍定。帘幕闲垂,弄语千般燕于飞。小楼深静,睡起残妆犹未整。梦不戍归,泪滴班斑金缕衣。
第十三句道:〃争解说些子伊家消息。〃秦少游曾有《春词》,寄《夜游宫》:
何事东君又去!空满院落花飞絮;巧燕呢喃向人语,何曾解说伊家些子?况是伤心绪,念个人儿成暖阻。一觉相思梦回处,连宵而。更那堪,闻杜宇!
第十四句第十五句道:〃厚约深盟,除非重见。〃黄鲁直曾有《春词》,寄《捣练子》:
梅调粉,柳摇金,微雨轻风敛陌尘。厚约深诅何处诉?除非重见那人人。
第十六句道:〃见了方端的。周美成曾有《春词》,寄《滴滴金》:
梅花漏泄春消息,柳丝长,草芽碧。不觉星霜鬓白,念时光堪惜!兰堂把酒思佳容,黛眉彭,愁春色。音书千里相疏隔,见了方端的。
第十七句第十八句道:〃而今无奈,寸肠干恨堆积。〃欧阳永叔曾有词寄《蝶恋花》:
帘幕东风寒料峭,雪里梅花先报春来早。而今无奈寸肠思,堆积千愁空懊恼。旋暖金炉莫兰作,问把金刀剪彩呈纤巧。绣被五更香睡好,罗帏不觉纱窗晓。
话说沈文述是一个士人,自家今日也说一个士人,因来行在临安府取选,变做十数回跷蹊作怪的小说。我且问你,这个秀才姓甚名谁?却说绍兴十年间,有个秀才,是福州戚武军人,姓吴名洪。离了乡里,来行在临安府求取功名,指望:一举首登尤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争知道时运未至,一举不中。吴秀才闷闷不已,又没甚么盘缠,也自羞归故里,且只得胡乱在今时州桥下开一个小小学堂度日。等待后三年,春榜动,选场开,再会求取功名。逐月却与几个小男女打交。捻指开学堂后,也有一年之上。也罪过那街上人家,都把孩儿们来与他教训,颇自有些趱足。
当日正在学堂里教书,只听得青布帘儿上铃声响,走将一个人入来。吴教授看那入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半年前搬去的邻舍王婆,元来那婆子是个撮合山,专靠做媒为生。吴教授相揖罢,道:〃多时不见,而今婆婆在那里住?婆子道:〃只道教授忘了老媳妇,如今老媳妇在钱塘门里沿城住。〃教授问:〃婆婆高寿?〃婆子道:〃老媳妇犬马之年七十有五。教授青春多少?〃教授道:〃小子二十有二。婆子道:〃教授方才二十有二,却像三十以上人。想教授每日价费多少心神!据老媳妇愚见,也少不得一个小娘子相伴。教授道:〃我这里也几次间人来,却没这般头脑。〃婆子道:〃这个不是冤家不聚会。好教官人得知,却有一头好亲在这里:一千贯钱房卧,带一个从嫁,又好人材。却有一床乐器都会,又写得,算得。又是大官府第出身。只要嫁个读书官人,教授却是要也不?〃教授听得说罢;喜从天降,笑逐颜开,道:〃若还真个有这人时,可知好哩!只是这个小娘子如今在那里。〃婆子道:〃好教教授得知,这个小娘子,从秦太师府三通判位下出来;有两个月;不知放了多少帖子。也曾有省、部、院里当职事的来说他。也曾有内清司当差的来说他,也曾有门面铺席人来说他。只是高来不成,低来不就。小娘子道:'我只要嫁个读书官人。'更兼又没有爹娘,只有个从嫁,名唤锦儿。因他一床乐器都会,一府里人都叫做李乐娘,见今在白雁池一个旧邻舍家里住。〃
两个兀自说犹未了,只见风吹起门前布帘儿来,一个人从门首过去。王婆道:〃教授,你见过去的那人么?便是你有分取他做浑家。〃王婆出门赶上,那人不是别人,便是李乐娘在他家住的,姓陈,唤做陈干娘。王婆厮赶着入来,与吴教授相揖罢。王婆道:〃干娘,宅里小娘子说亲成也未?〃干娘道:〃说不得,又不是没好亲来说他,只是吃他执拗的苦,口口声声,只要嫁个读书官人,却又没这般巧。〃王婆道:〃我却有个好亲在这里,未知干娘与小娘子肯也不?〃干娘道:〃却教孩儿嫁兀谁?〃王婆指着吴教授道:〃我教小娘子嫁这个官人,却是好也不好?〃干娘道:〃休取笑,若嫁得这个官人,可知好哩!〃吴教授当日一日教不得学,把那小男女早放了,都唱了喏,先归去。教授却把一把锁锁了门,同着两个婆子上街。免不得买些酒相待他们。三杯之后,王婆起身道:〃教授既是要这头亲事,却问干娘觅一个帖子。〃干娘道:〃老媳妇有在这里。〃侧手从抹胸里取出一个帖子来。王婆道:〃干娘,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旱地上打不得拍浮。你便约了一日,带了小娘子和从嫁锦儿来梅家桥下酒店里,等我便同教授来过眼则个。〃干娘应允,和王婆谢了吴教授,自去。教授还了酒钱归家,把闲话提过。
到那日,吴教授换了几件新衣裳,放了学生。一程走将来梅家桥下酒店里时,远远地王婆早接见了。两个同入酒店里来。到得楼上,陈干恨接着,教授便问道:〃小娘子在那里?〃干娘道:〃孩儿和锦儿在东阁儿里坐地。〃教授把三寸舌尖舐破窗眼儿,张一张,喝声采,不知高低,道:〃两个都不是人!〃如何不是人?元来见他生得好了,只道那妇人是南海观音,见锦儿是玉皇殿下侍香王女。恁地道他不是人?看那李乐娘时:
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夭桃,
皓齿排两行碎玉。意态自然,退出伦辈,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媳娥离月股。
看那从嫁锦儿时:
眸清可爱,鬓耸堪观。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肋嫩玉
生香。金莲着弓弓扣绣鞋儿,螺髻插短短紫金钗子,如捻青梅窥小俊,似骑
红杏出墙自从当日插了钗,离不得下财纳礼,奠雁传书。不则一日,吴教授娶过那妇女来。夫妻两个好说得着:
云淡淡天边驾凤,水沉沉交颈鸳鸯。
写成今世不休书,结下来生双纶带。
却说一日是月半,学生干都来得早,要拜孔夫于。吴教授道:〃姐姐;我先起去。〃来那灶前过,看那从嫁锦儿时,脊背后披着一带头发,一双眼插将上去,脖项上血污着。教授看见,大叫一声,匹然倒地。即时浑家来救得苏醒,锦儿也来扶起。浑家道:〃丈夫,你见甚么来?〃吴教授是个养家人;不成说道我见锦儿恁地来?自己也认做眼花了,只得使个脱空,瞒过道:〃姐姐,我起来时少着了件衣裳,被冷风一吹,忽然头晕倒了。锦儿慌忙安排些个安魂定魄汤与他吃罢,自没事了。只是吴教授肚里有些疑惑。
话休絮烦,时遇清明节假,学生子却都不来。教授分付了浑家,换了衣服,出去闲走一遭。取路过万松岭,出今时净慈寺里;看了一会;却待出来。只见一个人看着吴教授唱个喏,教授还礼不迭,却不是别人,是净慈寺对门酒店里量酒,说道:〃店中一外官人,教男女来请官人!〃吴教授同量酒人酒店来时,不是别人,是王七府判儿,唤做王七三官人。两个叙礼罢,王七三官人道:〃适来见教授,又不敢相叫,特地教量酒来相清。〃教授道:〃七三官人如今那里去?〃王七三官人口里不说,肚里思量:〃吴教授新娶一个老婆在家不多时,你看我消遣他则个。〃道:〃我如今要同教授去家里坟头走一遭;早间看坟的人来说道:'桃花发,杜酝又熟。'我们去那里吃三杯。〃教授道:〃也好。两个出那酒店,取路来苏公堤上,看那游春的人,真个是:
人烟辐转,车马骄闽。只见和风扇景,丽日增明,流莺啭绿柳阴中,
粉蝶戏奇花枝上。管弦动处,是谁家舞树歌台?语笑喧时,斜恻傍春楼夏
阁。香车竞逐,玉勒争驰。白面郎敲金橙响,红妆人揭绣帘看。
甫新路口讨一只船,直到毛家步上岸,迤逦过玉泉龙井。王七三官人家里坟,直在西山驼献岭下。好座高岭!下那岭去,行过一里,到了坟头。看坟的张安接见了。王七三官人即时叫张安安排些点心酒来。侧首一个小小花园内,两个人去坐地。又是自做的杜酝,吃得大醉。看那天色时,早已:
红轮西坠,玉兔东生。佳人秉烛归房,江上渔人罢钓。渔父卖鱼归竹
径,牧童骑犊入花村。
天色却晚,吴教授要起身,王七三官人道:〃再吃一杯,我和你同去。我们过驼献岭、九里松路上,妓弟人家睡一夜。〃吴教授口里不说,肚里思量:〃我新娶一个老婆在家里,于顷我一夜不归去,我老婆须在家等,如何是好?便是这时候去赶钱塘门,走到那里,也关了。〃只得与与王七三官人手厮挽着,上驼献岭来。你道事有凑巧,物有故然,就那岭上,云生东北,雾长西南,下一阵大雨。果然是银河倒泻,沧海盆倾,好阵大雨!且是没躲处,冒着雨又行了数十步,见一个小小竹门楼。王六三官人道:〃且在这里躲一躲。〃不是来门楼下外雨,却是:猪羊走人屠宰家,一脚脚来寻死路。
两个奔来躲雨时,看来却是一个野墓园。只那门前一个门楼儿,里面都没甚么屋宇。石坡上两个坐着,等雨住了行。正大而下,只见一个人貌似狱子院家打扮,从隔壁竹篱笆里跳入墓园,走将去墓堆子上叫道:〃朱小四;你这所有人请唤,今日顿当你这厮出头。〃墓堆子里漫应道:〃阿公,小四来也。〃不多时,墓上土开,跳出一个人来,狱子厮赶着了自去。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见了,背膝展展,两股不摇而自颤。看那雨却往了,两个又走。地下又滑,肚里又怕,心头一似小鹿儿跳,一双脚一似斗败公鸡,后面一似千军万马赶来,再也不敢回头。行到山顶上,侧着耳朵听时,空谷传声,听得林子里面断棒响。不多时,则见狱子驱将墓堆子里跳出那个人来。两个见了又走,岭侧首却有一个败落山神庙,人去庙里,慌忙把两扇庙门关了。两个把身躯抵着庙门,真个气也不敢喘,屁也不敢放。听那外边时,只听得一个人声唤过去,道:〃打杀我也!〃一个人道:〃打脊魍魉,你这厮许了我人情,又不还我,怎的不打你?〃王七三官人低低说与吴教授道:〃你听得外面过去的,便是那狱子和墓堆里跳出来的人。〃两个在里面颤做一团。吴教授却埋怨王七三官人道:〃你没事教我在这里受惊受怕,我家中浑家却不知怎地盼望。〃
兀自说言未了,只听得外面有人敲门,道:〃开门则个!〃两个问道:〃你是谁?〃仔细听时,却是妇女声音,道:〃王七三官人好也!你却将我丈夫在这里一夜,直教我寻到这里!锦儿,我和你推开门儿,叫你爹爹。〃吴教授听得外面声音,〃不是别人,是我浑家和锦儿,怎知道我和王七三官人在这里?莫教也是鬼?〃两个都不敢则声。只听得外面说道:〃你不开庙门,我却从庙门缝里钻入来!〃两个听得恁他说;日里吃的酒,都变做冷汗出来。只听得外面又道:〃告妈妈,不是锦儿多口,不如妈妈且归,明日爹爹自归来。〃浑家道:〃锦儿,你也说得是,我且归去了,却理会。〃却叫道:〃王七三官人,我且归去,你明朝却送我丈夫归来则个。〃两个那里敢应他。妇女和锦儿说了自去。
王七三官人说:〃吴教授,你家里老婆和从嫁锦儿,都是鬼。这里也不是人去处,我们走休。〃做开庙门看时,约莫是五更天气,兀自未有人行。两个下得岭来,尚有一里多路,见一所林子里,走出两个人来。上手的是陈干娘,下手的是王婆,道:〃吴教授,我们等你多时;你和王七三官人却从那里来。〃吴教授和王七三官人看见道:〃这两个婆子也是鬼了,我们走休!〃真个便是漳奔鹿跳,猿跃鹤飞,下那岭来。后面两个婆子,兀自慢慢地赶来。〃一夜热乱,不曾吃一些物事,肚里又饥,一夜见这许多不祥,怎地得个生人来冲一冲!〃正恁他说,则见岭下一家人家,门前挂着一枝松柯儿,王七三官人道:〃这里多则是卖茅柴酒,我们就这里买些酒吃了助威,一道躲那两个婆子。〃恰待奔入这店里来,见个男女:头上裹一顶牛胆青头巾,身上央一条猪肝赤肚带,旧瞒裆裤,脚下草鞋。王七三官人道:〃你这酒怎地卖?〃只见那汉道:〃未有汤哩。〃吴教授道:〃且把一碗冷的来!〃只见那人也不则声,也不则气。王七三官人道:〃这个开酒店的汉子又尴尬,也是鬼了!我们走休。〃兀自说未了,就店里起一阵风:
非于虎啸,不是龙吟,明不能谢柳开花,暗藏着山妖水怪。吹开
地狱门前土,惹引酆都山下尘。
风过处,看时,也不见了酒保,也不见有酒店,两个立在墓堆子上。唬得两个魂不附体,急急取路到九里松曲院前讨了一只船,直到钱塘门,上了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