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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两日,许宣寻思道:〃姐姐如何不说起?〃忽一日,见姐姐问道:〃曾向姐夫商量也不曾?〃姐姐道:〃不曾。〃许宣道:〃如何不曾商量?〃姐姐道:〃这个事不比别样的事,仓卒不得。又见姐夫这几日面色心焦,我怕他烦恼,不敢问他。〃许宣道:〃姐姐你如何不上紧?这个有甚难处,你只怕我教姐夫出钱,故此不理。〃许宣便起身到卧房中开箱,取出白娘子的银来,把与姐姐道:〃不必推故。只要姐夫做主。〃姐姐道:〃吾弟多时在叔叔家中做主管,积攒得这些私房,可知道要娶老婆。你且去,我安在此。〃
却说李募事归来,姐姐道:〃丈夫,可知小舅要娶老婆,原来自攒得些私房,如今教我倒换些零碎使用。我们只得与他完就这亲事则个。〃李募事听得,说道:〃原来如此,得他积得些私房也好。拿来我看。〃做妻的连忙将出银子递与丈夫;李募事接在手中;翻来复去,看了上面凿的字号,大叫一声:〃苦!不好了,全家是死!〃那妻吃了一惊,问道:〃丈夫有甚么利害之事?〃李募事道:〃数日前邵太尉库内封记锁押俱不动,又无地穴得入,平空不见了五十锭大银。见今着落临安府提捉贼人,十分紧急,没有头路得获,累害了多少人。出榜缉捕,写着字号锭数;'有人捉获贼人银子者,赏银五十两;知而不首;及窝藏贼人者,除正犯外,全家发边远充军。'这银子与榜上字号不差,正是邵太尉库内银子。即今捉捕十分紧急,正是'火到身边,顾不得亲眷,自可去拨'。明日事露,实难分说。不管他偷的借的,宁可苦他,不要累我。只得将银子出首,免了一家之害。〃老婆见说了,合口不得,目睁口呆。当时拿了这锭银子,径到临安府出首。
那大尹闻知这话,一夜不睡。次日,火速差缉捕使臣何立。何立带了伙伴,井一班眼明手快的公人,径到官巷口李家生药店,提捉正贼许宣。到得柜边,发声喊,把许宣一条绳子绑缚了,一声锣;一声鼓;解上临安府来。正值韩大尹升厅;押过许宣当厅跪下;喝声:〃打!〃许宣道:〃告相公不必用刑,不知许宣有何罪?〃大尹焦躁道:〃真赃正贼,有何理说,还说无罪?邵太尉府中不动封锁,不见了一号大银五十锭。见有李募事出首,一定这四十九锭也在你处。想不动封皮,不见了银子,你也是个妖人!不要打?〃喝教:〃拿些秽血来!〃许宣方知是这事,大叫道:〃不是妖人,待我分说!〃大尹道:〃且住,你且说这银子从何而来?〃许宣将借伞讨伞的上项事,一一细说一遍。大尹道:〃伯娘于是甚么样人?见住何处?〃许宣道:〃凭他说是白三班白殿直的亲妹子,如今见住箭桥边,双茶坊巷口,秀王墙对黑楼子高坡儿内住。〃那大尹随即便叫缉捕使臣何立,押领许宣,去双茶坊巷口捉拿本妇前来。
何立等领了钧旨;一阵做公的径到双茶坊巷口秀王府墙对黑楼子前看时:门前四扇看阶,中间两扇大门,门外避藉陛,坡前却是垃圾,一条竹子横夹着。何立等见了这个模佯,到都呆了。当时就叫捉了邻人,上首是做花的丘大,下首是做皮匠的孙公。那孙公摆忙的吃他一惊,小肠气发,跌倒在地。众邻舍都走来道:〃这里不曾有甚么白娘子。这屋在五六年前有一个毛巡检,合家时病死了。青天白日,常有鬼出来买东西,无人敢在里头住,几日前,有个疯子立在门前唱暗。何立教众人解下横门竹竿,里面冷清清地,起一阵风,卷出一道腥气来。众人都吃了一惊,倒退几步。许宣看了,则声不得,一似呆的。做公的数中,有一个能胆大,排行第二,姓王,专好酒吃,都叫他做好酒王二。王二道:〃都跟我来!〃发声喊一齐哄将入去,看时板壁、坐起、桌凳都有。来到胡梯边,教王二前行;众人跟着;一齐上楼。楼上灰尘三寸厚。众人到房门前,推开房门一望,床上挂着一张帐子,箱笼都有。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穿着白的美貌娘子,坐在床上。众人看了,不敢向前。众人道:〃不知娘子是神是鬼?我等奉临安大尹钧旨,唤你去与许宣执证公事。〃那娘子端然不动。好酒王二道:〃众人都不敢向前,怎的是了?你可将一坛酒来,与我吃了,做我不着,捉他去见大尹。〃众人连忙叫两三个下去提一坛酒来与王二吃。王二开了坛口;将一坛酒吃尽了;道:〃做我不着!〃将那空坛望着帐子内打将去。不打万事皆休,才然打去,只听得一声响,却是青天里打一个霹雳,众人都惊倒了!起来看时,床上不见了那娘子,只见明晃晃一堆银子。众人向前看了道:〃好了。〃计数四十九锭。众人道:〃我们将银子去见大尹也罢。〃扛了银子,都到临安府。
何立将前事禀复了大尹。大尹道:〃定是妖怪了。也罢,邻人无罪回家。〃差人送五十锭银子与邵大尉处,开个缘由,一一禀复过了。许宣照〃不应得为而为之事〃,理重者决杖免刺,配牢城营做工,满日疏放,牢城营乃苏州府管下。李募事因出首许宣,心上不安,将邵太尉给赏的五十两银子尽数付与小舅作为盘费。李将仕与书二封,一封与押司范院长,一封与吉利桥下开客店的王主人。许宣痛哭一场,拜别姐夫姐姐;带上行枷;两个防送人押着,离了杭州到东新桥,下了航船。
不一日,来到苏州。先把书会见了范院长井王主人。王主人与他官府上下使了钱,打发两个公人去苏州府,下了公文,交割了犯人,讨了回文,防送人自回。范院长、王主人保领许宣不入牢中,就在王主人门前楼上歇了。许宣心中愁闷,壁上题诗一首:
独上高楼望故乡,愁看斜日照纱窗。
平生自是真诚士,谁料相逢妖媚娘。
白白不知归甚处?青青那识在何方?
抛离骨肉来苏地,思想家中寸断肠!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又在王主人家住了半年之上。忽遇九月下旬,那王主人正在门首闲立;看街上人来人往。只见远远一乘轿子;傍边一个丫鬟跟着,道:〃借问一声,此间不是王主人家么?〃王主人汪忙起身道:〃此间便是。你寻谁人?〃丫鬟道:〃我寻临安府来的许小乙官人。〃主人道:〃你等一等,我便叫他出来。〃这乘轿子便歇在门前。王主人便入去,叫道:〃小乙哥,有人寻你。〃许宣听得,急走出来,同主人到门前看时,正是青青跟着,轿于里坐着白娘子。许宣见了,连声叫道:〃死冤家!自被你盗了官库银子,带累我吃了多少苦;有屈无伸。如今到此地位;又赶来做甚么?可羞死人!〃那白娘子道:〃小乙官人不要怪我;今番特来与你分辩这件事。我且到主人家里面与你说。〃
白娘子叫青青取了包裹下轿。许宣道:〃你是鬼怪,不许入来!〃挡住了门不放他。那白娘子与主人深深道了个万福,道:〃奴家不相瞒,主人在上,我怎的是鬼怪?衣裳有缝,对日有影。不幸先夫去世,教我如此被人欺负。做下的事,是先失日前所为,非干我事。如今怕你怨畅我,特地来分说明白了,我去也甘心。〃主人道:〃且教娘子人来坐了说。〃那娘子道:〃我和你到里面对主人家的妈妈说。〃门前看的人,自都散了。
许宣入到里面,对主人家并妈妈道:〃我为他偷了官银子事。如此如此,因此教我吃场官司。如今又赶到此,有何理说?白娘子道:〃先夫留下银子,我好意把你,我也不知怎的来的?〃许宣道:〃如何做公的捉你之时,门俞都是垃圾,就帐子里一响不见了你?〃白娘子道:〃我听得人说你为这银子捉了去,我怕你说出我来,捉我到官,妆幌子羞人不好看。我无奈何,只得走去华藏寺前姨娘家躲了;使人担垃圾堆在门前,把银子安在床上,央邻舍与我说谎。〃许宣道:〃你却走了去,教我吃官事!〃白娘子道:〃我将银子安在床上,只指望要好,那里晓得有许多事情?我见你配在这里,我便带了些盘缠,搭船到这里寻你。如今分说都明白了,我去也。敢是我和你前生没有夫妻之分!〃那王主人道:〃娘子许多路来到这里,难道就去?且在此间住几日,却理会。〃青青道:〃既是主人家再三劝解,娘子且住两日,当初也曾许嫁小乙官人。〃白娘子随口便道:〃羞杀人,终不成奴家没人要?只为分别是非而来。〃王主人道:〃既然当初许嫁小乙哥,却又回去?且留娘子在此。〃打发了轿子,不在话下。
过了数日、白娘子先自奉承好了主人的妈妈。那妈妈劝主人与许宣说合,还定十一月十一日成亲,共百年谐老。光阴一瞬,早到吉日良时。白娘子取出银两,央王主人办备喜筵,二人拜堂结亲。酒席散后,共入纱厨。白娘子放出迷人声态,颠驾倒凤,百媚千娇,喜得许宣如遇神仙,只恨相见之晚。正好欢娱,不觉金鸡三唱,东方渐白。正是: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自此日为始,夫妻二人如鱼似水,终日在王主人家快乐昏迷缠定。日往月来,又早半年光景,时临春气融和,花开如锦,车马往来,街坊热闹。许宣问主人家道:〃今日如何人人出去闲游,如此喧嚷?〃主人道:〃今日是二月半,男子妇人,都去看卧佛,你也好去承天寺里闲走一遭。〃许宣见说,道:〃我和妻子说一声,也去看一看。〃许宣上楼来,和白娘子说:〃今日二月半,男子妇人都去看卧佛,我也看一看就来。有人寻说话,回说不在家,不可出来见人。〃白娘子道:〃有甚好看;只在家中却不好?看他做甚么?〃许宣道:〃我去闲耍一遭就回。不妨。〃
许宣离了店内,有几个相识,同走到寺里看卧佛。绕廊下各处殿上观看了一遭,方出寺来,见一个先生,穿着道袍,头戴逍遥中,腰系黄丝绦,脚着熟麻鞋,坐在寺前卖药,散施符水。许宣立定了看。那先生道:〃贫道是终南山道士,到处云游,散施符水,救人病患灾厄,有事的向前来。〃那先生在人丛中看见许宣头上一道黑气,必有妖怪缠他,叫道:〃你近来有一妖怪缠你,其害非轻!我与你二道灵符,救你性命。一道符三更烧,一道符放在自头发内〃许宣接了符,纳头便拜,肚内道:〃我也八九分疑惑那妇人是妖怪,真个是实。〃谢了先生,径回店中。
至晚,白娘子与青青睡着了,许宣起来道:〃料有三更了!〃将一道符放在自头发内,正欲将一道符烧化,只见白娘子叹一口气道:〃小乙哥和我许多时夫妻;尚兀自不把我亲热,却信别人言语,半夜三更,烧符来压镇我!你且把符来烧看!〃就夺过符来,一时烧化,全无动静。白娘子道:〃却如何?说我是妖怪!〃许宣道:〃不干我事;卧佛寺前一云游先生,知你是妖怪。〃白娘子道:〃明日同你去看他一看,如何模样的先生。〃
次日,白娘子清早起来,梳妆罢,戴了钡环,穿上素净衣服,分付青青看管楼上。夫妻二人,来到卧佛寺前。只见一簇人,团团围着那先生,在那里散符水。只见白娘子睁一双妖眼,到先生面前,喝一声:〃你好无礼!出家人枉在我丈夫面前说我是一个妖怪,书符来捉我!〃那先生回言:〃我行的是五雷天心正法,凡有妖怪;吃了我的符,他即变出真形来。〃那白娘子道:〃众人在此,你且书符来我吃看!〃那先生书一道符,递与白娘子。白娘子接过符来,便吞下去。众人都看,没些动静。众人道:〃这等一个妇人,如何说是妖怪?〃众人把那先生齐骂。那先生骂得口睁眼呆,半晌无言;惶恐满面。白娘子道:〃众位官人在此,他捉我不得。我自小学得个戏术,且把先生试来与众人看。〃只见白娘子口内哺哺的,不知念些甚么,把那先生却似有人擒的一般,缩做一堆,悬空而起。众人看了齐吃一惊。许宣呆了。娘子道:〃若不是众位面上,把这先生吊他一年。〃白娘子喷口气,只见那先生依然放下,只恨爹娘少生两翼,飞也似走了。众人都散了。夫妻依旧回来,不在话下。日逐盘缠,都是白娘子将出来用度。正是夫唱妇随,朝欢暮乐。
不觉光阴似箭,又是四月初八日;释迪佛生辰。只见街市上人抬着柏亭浴佛;家家布施。许宣对王主人道:〃此间与杭州一般。〃只见邻舍边一个小的,叫做铁头;道:〃小乙官人,今日承天寺里做佛会,你去看一看。〃许宣转身到里面,对白娘子说了。白娘子道:〃甚么好看,休去!〃许宣道:〃去走一一遭,散闷则个。〃娘子道:〃你要去,身上衣服旧了不好看,我打扮你去。〃叫青青取新鲜时样衣服来。许宣着得不长不短,一似像体裁的。戴一顶黑漆头巾,脑后一双白玉环,穿一领青罗道袍,脚着一一双皂靴,手中拿一把细巧百折描金美人珊瑚坠上样春罗扇,打扮得上下齐整。那娘子分付一声,如莺声巧啭道:〃丈夫早早回来,切勿教奴记挂!〃
许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