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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锋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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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一挥手,“忽”地一声,那个一直未曾开口,象是诸人领袖的大汉一个倒栽葱跌了出去。 
  “敢伤我大哥,”瘦子一挺手中长剑,直向彭和尚面门刺到,“臭和尚纳命来!”彭和尚不慌不忙,待长剑接近身前,奋起虎威,徒然大喝一声,左拳冲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对方剑脊正中。只听“当——哎呦”,原来剑身禁不住这迅猛无匹的一击,竟然弯折成曲尺形状,剑尖倒弯回来,刺入了那瘦子右肩。 
  “且住,大家都是红巾一脉,”哑嗓大汉急忙跑出来打圆场,“彭大师,你可别骨肉相残哪。”“残?老子偏要残你这个淫贼!”彭和尚一个马步冲拳,当胸一击,把他打出三丈开外。 
  那兄弟两个又惊又怒,各挺长刀,直向彭和尚扑来。绿萼拉住杞人衣襟,叫道:“师叔,你师侄就是死在这干人手里的,你要为他复仇啊!” 
  “甚么?”杞人乍闻噩耗,一股气往上冲,浑失了往日里平和无争的态度,右手一晃,玄铁菜刀已到手中,再一微振,刀走弧线飞出,只听“啊呀”一声,那两兄弟中立刻倒了一个。 
  另一人吃惊之余,收脚不住,直闯入彭和尚怀里来,“啪”的一声,被他蒲扇也似的巨掌拍在面门,当下五官稀烂,哼也不哼一声,就见阎王去了。 
  彭和尚虎威重振,杀了一人,徒然兴起,迈上两步,向仍倒在雪地里的瘦子当胸踹下。眼见这家伙性命不保,斜刺里突然跳过一个人来,势如疯虎,照准彭和尚左肋就是一拳。 
  彭和尚没有防备,来不及躲避,只好运功于肋下,硬生生挨了对方一拳。那家伙只当得手,喜形于色,又是连环双拳,打向彭和尚小腹。彭和尚再一声暴喝,右腿飞起,将这家伙直踹了出去。 
  这才定睛细看,原来是这干人的所谓“大哥”。彭和尚揉揉肋下,笑道:“好小子,倒有一把气力,可惜伤不得洒家也!”一边说话,同时左足向后踢去,把意图偷袭的哑嗓大汉连人带刀,蹬出一溜跟头。 
  这时候,那被杞人一刀剁翻的汉子也挣扎着爬了起来。原来杞人手下留情,菜刀只是擦着他左肩飞个圈子,便又回到主人手中。这汉子摸摸肩头,濡湿了一小片,知道伤得不重,舒一口气。抬头见彭和尚杀了他兄弟,当下咬牙切齿地舞刀扑上。 
  这人使的,倒是正宗少林刀法,确也下过几年苦功,这一怒火攻心,拚了命似地杀上来,彭和尚一时倒也拾掇他不下。那“大哥”和哑嗓汉子见有机可趁,也都强忍疼痛冲了上来,只剩下个灰衣瘦子,兀自躺在雪地里哼哼,吓得发昏。 
  杞人见这三人虽然招术疯狂,却显然不是彭和尚对手。当下不去帮忙,转身来扶起绿萼,低声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桩事?你仔细讲来我听。” 
  绿萼掏出手帕拭净面上泪痕,突然象想起甚么似的,转头四顾,叫道:“咦,王小姐呢?王小姐……”“哪个?”杞人指指先前跌倒在雪地里,一直没有爬起来的白衣少女,“是那个不是?” 
  “是,是,”绿萼急忙奔过去,抱住那个少女,轻轻翻过身来。杞人也跟过去,只见那少女不过十一二岁年纪,长得颇为清秀。她双目紧闭,面白如纸,似乎是昏厥过去了。 
  绿萼连忙给她推血过宫。杞人看那少女的相貌,只觉十分眼熟,想一想,不得要领,只好回头再看彭和尚斗那三条大汉。只听一声叫,三个中早已倒了一个,原来便是那使少林刀法的汉子,终于和他兄弟一起去见了阎王。彭和尚夺过那人刀来,银光霍霍,才三五招就迫得余下二人不住倒退。 
  又斗了七八合,彭和尚一声暴喝,手起刀落,将那“大哥”剁翻在地。哑嗓大汉见势不妙,卖个破绽,掉头疾奔。只听一声冷笑:“待往哪里走!”彭和尚手中长刀脱手飞出,插入那大汉后心,直没至柄。那大汉喉中“哑哑”作响,趁着刀势,又奔出去十数步,这才俯身跌倒,就此不动。 
  雪地里东一滩西一滩的血迹殷然。彭和尚顾盼自雄,“哈哈”大笑,向杞人道:“多亏你适才在洒家膻中穴上击那一掌,洒家又自运些功,将毒逼出来了。此刻倒似未曾着伤一般哩!” 
  “吹得好大牛皮,”杞人瞥他一眼,“也不觑自己腿上者。”彭和尚低头看去,“呦”的一声,原来经过刚才一场恶斗,右腿上伤口早已迸裂,鲜血直涌出来。他急忙坐下来,就手拖过一具尸体,准备撕条布来绑住伤口,暂时止血。 
  杞人回头去看绿萼。只见那倒在雪地中的少女已经缓缓醒来,见了他似乎有些怕羞,用袖子遮了脸,轻声问道:“韩姊姊,这位是……”绿萼答道:“休怕,这是我师叔,便是他与那位大师……”话未说完,忽然杞人身后打斗之声又起。 
  杞人急忙回头望去,不禁粲然。原来那个灰衣瘦子起初被震弯了长剑,刺入自己肩头,不敢再上,只顾倒在雪地里哼哼,待见众兄弟尽皆被杀,吓得慌了,也便闭目装死。彭和尚倒真的把他给忘了,谁想要裹腿伤,无巧不巧,正抓着了这具“尸体”。 
  那瘦子被彭和尚提在手中,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发觉对方来撕扯自己衣服,不由自主地将身体一缩,早被彭和尚察觉了。当下两人一个四体悬空,一个单出左手,各自施展小巧擒拿功夫,格斗了起来。 
  原来这瘦子兵器上功夫稀松平常,贴身擒拿,倒着实有几招绝活。彭和尚和他拆了二十多招,才寻着个空门,“通”的一拳擂在他左脑上。那瘦子哪禁得起这醋钵大的拳头,当下白眼一翻,真的昏死过去了。 
  彭和尚把他往雪地里一扔,就待补上一脚,了帐完事,却被杞人拦住:“留个活口罢,许还有事问他——来来,绿萼,来见过这位彭大师。” 
  绿萼扶那少女站起来,上前盈盈拜倒,口称:“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彭和尚忙道:“请起,请起,这位夫人是……”“她是我师侄媳妇,”杞人转向绿萼道,“彭莹玉大师的名字,你也听闻过罢。” 
  “正是,家师祖常时提起大师大名,赞大师是当今释门第一高手。”彭和尚哈哈笑道:“洒家虽做僧人装束,可算是甚么释门?——令师祖是……”绿萼道:“家师祖的名讳,向来无人知晓,只江湖中看他行事疯颠怪癖,都唤他作‘颠仙人’。” 
  “颠仙人?周颠?”彭和尚吃了一惊,问道,“咦,难不成他还活着么?”杞人笑道:“他年纪又不甚大,敢莫你咒他死么?”彭和尚拍拍光头,笑道:“对不住,只是江湖上长久未得他的消息……” 
  “你们究竟怎么一桩事?文焕他……”杞人回头问绿萼。绿萼长叹一声:“我夫妇本拟往濠州去望我爹的,走到汶水边上、真阳对面,就遇见那几人追赶这位王小姐……”说着话,把那白衣少女推到彭、陈二人面前。 
  那少女垂着头,羞答答地与二人见礼。绿萼接着说道:“我夫妇见恁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看不过眼,便出手相救。谁料、谁料文焕他,他竟遭了毒手……” 
  杞人摇头不信:“便这几人?他们怎有本领伤得了文焕?”绿萼一边拭泪,一边解释道:“原来还有个叫甚么仲勋的,功夫实在了得……”“李仲勋!”彭和尚叫道,“洒家听孙朝宗说起,他也到罗山来了。他娘的铁冠这老杂毛,尽教出些甚么徒弟来!” 
  “也便昨日午后,文焕遭了毒手,但他也击中了那个……那个李仲勋一掌,敌人暂退。我只得将他匆匆掩埋了,护着王小姐逃来这里,却又遭遇那几个贼子,”绿萼继续说道,“幸得那李仲勋今次未有跟来,不然、不然……” 
  “这位王小姐,”彭和尚问那少女道,“他们为甚么要捉你——说是做甚么人质?”那少女只管低头捻弄着衣襟,羞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咱们且来问这厮,”杞人上前去踢了那瘦子一脚,“喂,起来,装的甚么蒜?”原来那瘦子早已醒觉,却是不敢动弹,此时被杞人揭破,遍体筛糠,只是一个劲喊道:“老爷饶命则个!”杞人蹲下身,揪住他脖领子,放缓语气,问道:“你叫甚么?” 
  “小人、小人唤作彭素王。”“娘的,”彭和尚骂道,“就你这般鸟人也叫甚么王啊侯的。适才大呼小叫、拿剑刺洒家的威风哪里去了?!” 
  杞人摆手道:“你且莫吓他,听他细细讲来,却为甚么要捉王小姐?”彭素王忙道:“不关小人的事,是罗山庄城主派我们兄弟去汝阳拿王小姐来做人质的。这位、这位大嫂的丈夫也是死在李仲勋手下,和、和小人实实是无干的。” 
  “人质?甚么人质?”杞人望一眼那少女,越发觉得眼熟,“捉了王小姐去要挟谁来?”“隐约是……”彭素王哆哆嗦嗦地回答,“隐约听得,是去要挟一个沈丘的大田主,唤作甚么察罕帖、帖木儿的……” 
  “察罕帖木儿?!”彭和尚怪叫一声,转向那白衣少女,“你是他闺女儿,还是小老婆?”那少女吓得面色苍白,惊叫一声,躲到绿萼背后去了。 
  “啊,你是——”杞人恍然大悟,“怪道恁么眼熟,王保保是你哥不是?”那少女只是一脸惊恐,半晌说不出话来。绿萼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是不是?休要惊怕,这位陈大叔问你哩,你哥是不是唤作王、王……” 
  那少女红唇嗫嚅:“王保保。”声音细小得几不可闻。绿萼道:“是了。”转向杞人:“师叔识得他哥么?” 
  “王——保——保——”彭和尚抚着光头,“便是今晨酒店里那个扮伙计的小子不是?那个用剑的小子?”“正是他,”杞人微笑着问王小姐道,“休怕,我午间才和你哥、你姑丈分手。现下就领你去寻他们,可好么?” 
  “你见了察罕?午时见的?”彭和尚悚然一惊,一把揪住杞人的脖领子。“做甚么你,又来了……松手!”杞人伸手去扳,却一时间挣扎不开。“洒家问你一句话,你且老实答来,”彭和尚一脸的郑重,“在察罕那里,你可曾见着李思齐?便是那个‘闪——电——刀’!” 
  “见了,”杞人没在意,“你作甚么?放开我!”彭和尚松开手,冷笑道:“果不出洒家所料,李思齐他是一个大田主、旧典史,哪里会真心向着穷人,一伙儿扯旗造反?——咦,不对……” 
  他一反手又揪住了杞人:“那他们也不怕你将秘密揭出去,还放你在庄外乱走?”“依你说待怎的?”杞人一愣,“杀了我灭口?” 
  “糟了!”彭和尚一拍大腿,叫道,“罗山要糟!”也不顾手里还揪着杞人,撒开两条长腿,就向东南方向奔去。“喂喂,放开我!”杞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 
  “你也跟我来,”彭和尚骂道,“妈的罗山出事,你也须脱不得干系。”“喂——绿萼,且保护好王小姐,”杞人只好向后叫道,“待我回来——” 
  苍茫雪地里两行足迹渐渐远去,很快就消失在渐浓渐重的黄昏薄暮中。 
 
 
 
  
 ~第五章祸起萧墙大厦倾~
 
  罗山城中,此刻已经是血流成河! 
  杞人和彭和尚赶到城边的时候,才不过申末酉初,冬季天黑得早,此刻丈余外已经难辨人影。只见城门口倚斜十几个黄巾裹头的汉子,手执火把,正在高声谈笑。 
  彭和尚一捏拳头,就要硬冲进去,早被杞人一把扯住:“事已至此,凭你一人,能救得了罗山全城么?”彭和尚咬紧牙关,恨恨地道:“娘的,洒家总须入去看个明白!” 
  杞人一个拦挡不及,彭和尚三两步已经奔到了城门前。黄巾汉子发一声喊,各执枪刀,围过来便要拿他,早被彭和尚左边一拳,右边一腿,打倒了两个,剩下的呼喝得更为起劲,身体却不住直往后缩。 
  彭和尚夺过一支长矛来,当先冲进城门。杞人随后跟上。那几个黄巾汉子见他身形较小,以为好欺负,一齐围了上来,早被他一阵连环腿踢翻数人。黄巾汉子再一阵喊,纷纷退到两旁,让开了道路。 
  罗山城中,无数房倒楼塌,几处残垣兀自冒着轻烟,焦梁断柱满街都是。两人一前一后奔了一阵,就看到路旁伏尸渐多,倒十有八九是平民百姓和头裹红巾的红巾军士卒。 
  彭和尚双睛倒竖,挺矛直闯,不时有几个打着火把巡行的黄巾汉子经过,被他一矛一个,尽皆搠倒。他曾被孙朝宗和罗山城主庄允请到县衙里喝过酒,当下一边揣摸着方位,一边向那里奔去。 
  约摸距离县衙还有两三条街的时候,忽听前面人声嘈杂,接着远远望到一片光亮,灯笼火把,耀如白昼。彭和尚貌似鲁莽,其实身为白莲教主、天完国师,用心是极为精细的。此刻强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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