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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的一方本就该主动寻求合作。如此一来,才能任强的那一方予取予求。
但邵兰生并没有这么作。他亲上朱城山,献出“钧天九剑”之一的名兵正气,必然还有其他打算,其价值甚至在正气剑之上。在岳宸风之后,朱城山若有堪称“超乎预期的变化”的,那也只有……妖刀天裂了。
(难道,邵三爷是为了天裂刀而来?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绕弯说话,何煦匆匆入禀:“二总管……”
抬望一眼,欲言又止,便只一瞥,横疏影已与他换过颜色,凭借长久以来的默契,判断来人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淡然道:“起来回话!三爷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是。”
何煦起身道:“水月停轩的许代掌门等一行,求见二总管。”
(徐缁衣?哼,来得好快!
她前夜曾派遣一支武装骑队驰援断肠湖,并修书一封,让骑队队长面呈水月停轩的代掌门徐缁衣,简单交代染红霞等人的情况。
次日骑队回城,说天明之际在中途遇上许代掌门一行,同返水月停轩探查时,已不见妖刀踪影。徐缁衣安顿伤患后,也让骑队带回口信,除了感谢云云,更请横疏影照顾师妹,过些时日将上山拜谢,并接回染、黄等四姝。
没想到才两天光景,这位代掌门便已投帖拜山,亲自前来,若非接回染红霞一事关系重大,非得代掌门亲自出马,便是断肠湖那厢并无大碍,妖刀杀伤不多,无需代掌门坐镇指挥。无论哪一个理由,均是突兀之至,极不寻常。
横疏影不动声色,点头道:“快请!”
一边起身向邵兰生告罪,殷勤道:“三爷这回,千万要在朱城山多待几日,好让我一想尽地主之谊。我让钟阳给三爷安排一处舒适雅致的独院,三爷好生歇息,稍解旅途疲惫。午间再为三爷设宴洗尘,有关四府竞锋之事,我们筵席上边吃边聊。”
谁知邵兰生纹风不动,怡然笑道:“二总管休忙。我与代掌门许久不见啦,今日在贵城偶遇,也算是难得。二总管如不介意,邵某原想借花献佛,借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与旧友一叙。”
邵兰生是青锋照对正道六大派的联络人,素与各派首脑交好,此说倒也非天马行空,横疏影不好推辞,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三爷稍候。何煦!有请代掌门,绝不可怠慢。”
回头吩咐钟阳:“速请染二掌院来偏厅一晤。”
两人领命而去。
要不多时,一阵如檀如麝的淡雅清香飘入厅堂,钟阳引领宾客而回,为首之人身段婀娜,生得高挑修长,腰肢既富肉感,曲线却又紧致结实,连接上下首的饱满胸脯与浑圆美臀,居间忽如险壑凹陷,落差之大,堪称“觼腰”一身乌衣雪履仍不减风姿,正是水月代掌门徐缁衣。
横、邵二人起身相迎,横疏影笑道:“许久不见,代掌门益发美丽啦!真个是天仙化人、风姿出尘,令人好生相敬。”
徐缁衣微笑道:“二总管又笑话我了,读经修道,参的是生死解脱,身躯容貌不过是一具空壳皮囊,不足挂怀。”
妙目微抬,颔首道:“啊,三爷也来啦。久未至花石津拜望,不知家主及二爷可好?”
邵兰生拱手道:“多谢代掌门关心,两位兄长俱都安好。家兄还特别嘱咐,待得杜掌门出关,让我一定要走一趟断肠湖,多多拜望她老人家。”
徐缁衣笑道:“有劳三爷和家主费心了。待家师功成出关,定然传帖江湖同道,来水月停轩一叙,邀月举杯,对影论剑,届时还要请三爷赏光。”
邵兰生喜道:“那邵某便引颈企盼,恭候佳音了。”
后头几人鱼贯而入,横疏影认出其中一名锦袍官靴,双掌如铁的紫膛大汉,心中微凛:“怎连他也来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如春风,碎步相迎:“久违啦,谈大人,去年锋会一别,妾身一直还未上白城山探望老台丞,不想谈大人先我一步,倒来朱城山看我啦。”
那紫膛大汉正是埋皇剑冢的副台丞“朝天金锁”谈剑笏。他出身西北边陲的火工名门赤鼎派,又历练过都作院利器署丞、军器少监等职位,萧谏纸借重他的专才,指派担任“三府竞锋”的莅会代表,与横疏影几乎年年碰面,两人堪称熟稔。
谈剑笏抱拳道:“不请自来,还望二总管恕罪。”
他对冶金铸炼十分娴熟,又曾做过京官,对平望都的了解甚深,于公于私,向来与横疏影颇有话聊。今日却显得有些尴尬,客套两句后变退至一旁,神情凝肃,似是心事重重。
“这人太过耿直,面上藏不住心思。此番上山,定然有事。”
横疏影心思飞转,忽见谈剑笏身后除了两名随侍的院生外,另有一名相貌英挺,长身玉立的青年公子,生得儒雅俊秀,气质不凡,只是容色灰败、神情憔悴,既似身受内伤,又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双手空荡,未携兵刃,入厅时一瘸一拐的,腿上似乎不太方便。横疏影想起谈剑笏的师承来历,心中暗忖:“莫非是谈剑笏的子侄辈?”
谈剑笏与邵兰生也都相熟,众人寒暄一阵,各自坐定。那青年公子坐在谈剑笏身边,未如随行的院生般都立于座后,横疏影暗忖:“此人必定不是埋皇剑冢门下,更不是赤鼎派立的青年后辈,才得与谈剑笏平起平坐。”
又多看了几眼,心念一动:“难道……是他?原来如此!”
她心中有谱,反倒宁定下来,也不忙着开口,却听许缁衣道:“感谢二总管收容敝门师妹。这份恩情水月一门深深感念,日后定当补报。”
横疏影心想:“”日后“?那是指今日之事,用不上这份人情了?哼!”
不动声色,抿嘴轻笑道:“代掌门台客气啦。水月门下,俱是世间少有的女杰,且不说令师那愧煞须眉的”红颜冷剑“,便是”抚剑欲谁语,东海三件衣“里的三叠玄衣之剑,也是东海道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人情求都求不来,算算还是我占了便宜。”
许缁衣扑哧一声,掩口道:“二总管今日,净拿我寻开心。”
两位美人言笑晏晏,满厅如绽春花,理当是赏心悦目至极,但举座只有邵兰生微微一笑,捧起杯盖敛目啜饮,谈剑笏正襟危坐,神情与姿态都十分僵硬,而那青年公子却低头不语,依旧是一副失了魂的颓丧模样。一时之间气氛凝重沉闷,似是山雨欲来。
许缁衣正欲开口,忽听门外一声轻呼:“大师姐!”
一抹彤艳丽影掠进大堂,来人一袭柳红绫罗兜、压银鬰金裙,裙底两只莲尖儿似的美足飒然交错,微露一双金叶红绣履,却是染红霞。
许缁衣与她同门十几年,可说是看着她长大,从未见过这个专注练武、性格像男孩子一样的二师妹如此打扮,微怔之间,两人已四手交握。她毕竟是总领一门的首脑人物,眨眼便敛起满心欢喜,又回复成平日的波澜不惊,轻捏着师妹的温软手心,柔声道:“见你没事,真是太好啦。”
染红霞眼眶泛红,不过终究是忍住没掉下泪来,低声道:“小妹无能,护不住门里的姐妹,又让大师姐担心。”
许缁衣温柔抚慰:“平安就好。若无你拼死守护,只怕门里死伤更惨,我已大致善后妥适,你别挂心。”
染红霞点了点头。
许缁衣上下打量她几眼,轻笑道:“你这样打扮,真是好看极啦。”
染红霞低头不语,雪白的玉靥飞上两朵红云,益发显得心神虚浮,容颜白惨。许缁衣看出不对,低声问:“你受了伤?”
染红霞先是点了点头,略一迟疑,又摇了摇头。
许缁衣向众人告罪,将染红霞拉到厅堂一角,两人交头接耳,说了好半晌的话。
染红霞俏脸雪白,虽是主要说话的那一个,但时时低垂粉颈,双颊染绯,衬得颈润如玉,更无一丝血色,有种病美人似的惨白,许缁衣却是听多说少,神情平静,难辨喜怒。
末了,染红霞似是交代完毕,许缁衣拉着她的手,姣好的樱唇凑近她耳畔,飞快说了几句。染红霞听得身子一震,本欲抬头,却被师姐挽住,直到许缁衣说完,才被拉着轻轻点头。两人从角落回座,横疏影从头到尾只是含笑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多谢二总管的照拂。”
许缁衣淡然道。
“本门经此一役元气损伤,等我整顿复原,再请二哈总管前来,让敝门上下尽心款待,聊表谢忱。我这四位师妹叨扰已久,二总管若无其他的吩咐,我想先带她们回断肠湖,改日再备齐礼物名帖,向城主道谢。”
谈剑笏听得一愣,似乎许缁衣所言与两人之前的约定大有出入,惊讶之余,脱口道:“代掌门,你这……”
许缁衣神情平静,含笑垂眸,竟来个相应不理。
横疏影心中暗笑:“你若坚持要提”那件事“,你二师妹的名节势将不保。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许缁衣能将水月一门经营得有声有色,果非侥幸。”
面上却笑得亲切,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碧湖姑娘尚且昏迷不醒,我让钟阳为代掌门备一辆平稳的篷顶太平车,以免旅途辛劳,更伤身子。”
“多谢二总管。”
谈剑笏愣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虽不知许缁衣为何违背约定,但看样子,水月停轩今日是决计不扮黑脸的了。要是水月众姝当真铁了心,二话不说起身离去,自己这一方大势尽去,恐怕将失去诘问的良机……
万般无奈的副二台丞清了清喉咙,起身道:“二总管,数日之前,四大剑门于灵官殿围捕幽凝妖刀一事,谅必二总管亦有所闻。”
始终安坐一旁、含笑饮茶的邵兰生一听“妖刀”两字,凤目不禁掠过一抹精光。
横疏影看在眼里,雍容一笑,微微颔首。
“妾身所知不多,仅止于江湖传言。谈大人及诸位辛苦。”
谈剑笏没听出她的客套,续道:“二总管消息灵通,下官便不再赘述。总之当夜殿众,幸得”琴魔“魏无音魏老师技压魔刀妖魂,才没让伤亡继续扩大,只可惜匆匆别后,迄今尚无魏老师消息。”
“那妖刀之邪异,下官与许代掌门等诸位,当时是亲眼目睹,若不及早商讨因应之策,只怕后患无穷。依下官之见,东海七大门派应立即召集盟会,携手合作,以免重蹈三十年前妖刀祸世的覆辙。”
“谈大人所言甚是。”
横疏影道:“流影城一向敬重萧老台丞,若有用得上敝城的地方,还请谈大人吩咐一声,流影城上下愿效犬马,绝不推辞。”
谈剑笏没想到她忒好说话,不觉松了口气,喜上眉梢:“既然如此,下官便直说了,据闻三日前,镇东将军特使岳宸风岳老师上得朱城山,席间遭一此刻持刀袭击,所用似乎是传说中的天裂妖刀,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横疏影从不以为能够一手遮天,早有准备,爽快点头。
“确有此事。”
谈剑笏精神大振,连忙问道:“这柄天裂妖刀,可否让下官带回白城山去?我家台丞唯恐妖刀乱世,日夜忧心苍生武林的安危,能多封起一柄妖刀,台丞也当欣慰不已。”
横疏影好整以暇地啜了口清茶,轻摇螓首。
“这件事,请恕妾身爱莫能助。”
“二总管这话……是什么意思?”
谈剑笏听得一楞。
“当日天裂妖刀肆虐之后,敝上下令将出事的不觉云上楼以石板封死,门窗均浇以铁汁,外头再以铁链层层锁住,谁也进出不得。那把天裂妖刀便封死在楼子里,与世隔绝,连我们自己都取不出来,自是十分安全。”
邵兰生诧然接口:“那妖刀天裂封进了楼里?”
忽然省起自己的唐突,赶紧举杯相就,不料杯中已空,顿时有些尴尬。横疏影轻咬唇珠,忍笑道:“是啊!我本以为这法子未免荒唐,现下一想,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谈剑笏料不到独孤天威竟如此之绝,顿时语塞,支吾半晌,仍不死心。
“既然刀取之不出,下官……也无话可说。但当日制服天裂妖刀、将岳老师从刀下救出的,不知哪位高人?二总管若不介意,可否请此人出来一见?”
谁知横疏影只是淡淡一笑。“这个,恕妾身不便透露。”
谈剑笏心急如焚:“二总管有所不知。当年曾参与封印妖刀之战者,魏老师如今下落不明,杜掌门于短期之内又无法出关,寻找其他能克制妖刀的高人,实是当务之急。”
横疏影敛起笑容,淡然道:“城中家事,总又不足外人道处。谈大人恕罪。”
谈剑笏还想再劝,横疏影忽道:“不过,妾身有件也事,救非谈大人不可啦。”
轻轻击掌,钟阳领着六名精赤上身的黝黑大汉,合力抬上一只巨大的乌木长箱,模样既似棺材,却又比寻常棺材更加狭长,八角十二边均以木构楔接而成,通体竟无一根铁钉。
“二总管,这是……”
“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