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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不到对着殷离散发父爱时恰好被人看到了,俞莲舟硬端着为人师伯的架子,寻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殷离见了他,满腔说不出的惊喜,笑道:“惮哥,你怎么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
张无惮正同开心的小姑娘说话,却不料一抬眼便看到了闷闷不乐的弟弟,招招手将他叫过来,奇道:“无忌,你怎么了?”
张无忌不动声色走过来,斜插着身子,将他拉殷离的手拉到自己这边来,哼道:“哥,你来了不先去见爹爹和我,怎么站在外面说话?”
张无惮原先还道他情窦初开,看到自己同殷离亲热不高兴了,可却见张无忌几次偷偷拿白眼斜楞殷离,被殷离毫不客气地瞪回来,两个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快要动上手了。
张无忌自然不会跟女孩儿出手,可也实在是气,忍不住跟张无惮咬耳朵:“哥,咱们哥俩最好了,是也不是?”
殷离探头探脑凑过来偷听,听了半截过去,咬牙道:“这几年惮哥都是跟我一块住的,我爹爹早就想将他过继过来呢,只等姑父姑姑点头,我们便是兄妹啦!”
张无忌扭头做了个鬼脸,不理她,继续跟张无惮小声道:“她脾气这么差,哪有我好,哥,咱俩打小一个被窝长大,你屁股上有颗痣我知道她都不知道,你还是跟我亲对不对?”
“……”张无惮伸手把他的脸拨开,“呸,说得跟你屁股上没有似的。”
张无忌嘿嘿嘿坏笑,他们是孪生兄弟,身上其他部位的痣不一样,唯独屁股上那颗,大小位置简直跟对着镜子长的似的。
张无惮说话似乎是在呛张无忌一般,于是殷离也气顺了。一句话哄好了两个人,他一手牵一个,领着往里走,问道:“爹爹呢?”
张翠山一直站在院内听他们三人说话,他内力高深,虽站得远了,听得却比殷离还清楚些,脸上止不住的笑容,此时见他们进来,轻轻咳嗽一声,格外温柔道:“在这呢。”
几人坐下后,张无惮将来意说了,殷离早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拿眼睛瞄他,只是苦于长辈没有表态,不好插嘴。
张翠山想到胡青牛和王难姑二人怪异的脾性,便止不住地皱眉,但看殷离十分意动,只好道:“阿离,你真的想去吗?”
这小姑娘刚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刺猬,还是近来才慢慢软化的。养孩子只有盼着好的,张翠山实在不愿意再看到她满身戾气的模样了。
张无惮心知殷离能在张无忌面前这么不客气,便是不拿他当外人,足以说明这段时日他们相处得确实不错,便也看向殷离。
殷离连犹豫都没有,用力点头道:“惮哥,我想多学些东西,日后能当你的臂膀不说,有你护着,我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在武当山上是过的前所未有的快乐,但她不想因着血缘关系,来接受别人的“施舍”。早在从总坛逃跑的那一天,殷离便下定决心,她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要以自己的价值来换取尊重和地位。
张无惮看着她,笑道:“等你成了新一代毒仙,自然没人敢给舅母脸色看了,哪还用我相护?”
一句话直戳到了殷离心头最软处,她不觉心花怒放,抿唇一笑:“惮哥,我跟你走!我要自己来护着我娘!”
张无忌看看张翠山,知道他再无二话,忙道:“爹爹,我也跟着去送送表妹,你看好不好?”
张翠山心中笑他争夺兄长关注真是个小孩儿情态,面上微怒道:“胡闹,你太师父破例将《武当九阳功》传授给你,对你寄予了何等期许,你不思苦学以报便算了,还想下山去玩?”
张无忌忙闭口不言,张无惮却听出张翠山这番话都是傻爸爸的得意欣喜,笑道:“怎么,无忌竟然都能学九阳功了?”
张翠山脸上佯装的怒气瞬间不见了,尽量若无其事道:“嗯,上月大比,他虽同你宋师兄相去甚远,可也侥幸拿了次等呢。”
宋青书比张无忌年长四岁,他又得武当七侠静心教养,张无忌惜败宋青书,张翠山说起来只有自豪之意,又道:“我同你娘亲在蝴蝶谷一住两年,全赖你几位叔伯悉心教导,才让你有如今进境。”
他沉浸在“我儿子好棒”“我师兄好棒”“我师弟好棒”中不可自拔,张无惮悄悄在张无忌手心中写字:等你九阳功学成,哥哥便带你下山闯荡。
张无惮估计等张无忌九阳功小成,少说还有一二年光景,他也能收拾完手头的事儿,腾出个大空档来,带他去昆仑深山老林猫上一阵,看能不能找到《九阳神功》。
张无忌激动地翻手捏住他的手,用力点点头,做口型:哥,我一定努力!
等到武当弟子的早课结束,张无惮去拜见了张三丰并其余几侠。
俞岱岩此时已经能离了拐杖行走了,只是步履缓慢,动作僵硬,特意上前来拉着他的手勉励几句,又笑道:“你瞧你三伯,能动能走后反倒胖了起来,还得多谢你年前送来的山参灵芝。”
张无惮和令狐冲截了日月神教在长白山采参的队伍,两人坐地分赃,一部分送上华山为宁中则祝寿,另一部分都让他命人运到武当来了。
都是上上等的货色,实乃补身良药,千金难买。俞岱岩不讲究这个,对他这份心意却很是受用。
“不过是些野物罢了,能值什么呢?”张无惮眼中一派纯然的欣喜,“三伯早日好起来,是咱们整个武当上上下下的福气呢。”
殷梨亭走过来摸摸他的后脑勺,特别温柔地笑道:“好孩子。”说着想抽回手来,却感觉到张无惮掐了掐他的手心,微微使了个眼色。
殷梨亭心头一动,看张无惮已经扭头去跟俞莲舟说笑了,便没露声色。
等到了该送两个孩子下山的时节了,殷梨亭跟张无惮对了一个眼神,便出列道:“不如我送侄子侄女下山如何?”
张翠山本想自己送,却听张无惮先一步开口道:“不麻烦六叔吧?我上次向六叔请教的那几路剑法,正好还想请六叔为侄子指点指点。”
张翠山于是打消了念头,只道:“麻烦六师弟了。”
殷梨亭一路送至武当山下,张无惮神色无异地同他说笑,一直来到山下小村庄,才道:“阿离,你去跟娘亲告别吧,这一走还不知道几时能够回来。”
等殷离走远了,他才转头看向殷梨亭,神色有些奇异,轻声道:“六叔,这次我突然提出带阿离离开,是听闻胡青牛遇到了些麻烦——有一群伤势奇怪的江湖人士去找他医治,好似是他的某个仇家故意给他出的难题。”
殷梨亭听到这里,都没明白他为什么特意要跟自己私谈,倒还是很有耐心地听下去,却不料张无惮继续说道:“那几位江湖人士中,其中便有汉阳金鞭纪老英雄的女儿……”
殷梨亭大惊失色,冲口问道:“什么?她……她怎么了?”
“我倒是听爹爹说过纪女侠同六叔有婚约,再派人去查……却有人来报说纪女侠带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两人以母女相称。”张无惮一边说一边揣度着殷梨亭的神色,声音也渐渐压低,“六叔,那小女孩儿姓杨,名叫‘不悔’……”
殷梨亭只觉头重脚轻,想走得近一些,却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张无惮急忙伸手把他扶住了,看他转瞬间满脸都是泪,不觉=口=住了。
他难得磕巴道:“六、六叔,你别这样,是纪女侠对不住你……你不要这般……”他想了半天,却觉无话可说,伸手摸他后背帮殷梨亭顺气。
张无惮此时身高已经同成年男子仿佛,殷梨亭趴他肩膀上嚎啕了一阵,深觉在小侄子面前这般作态实在丢人,便把他推开,一扭头向着山上跑去。
张无惮急忙道:“六叔,这么哭着上山,整个武当都要被惊动了!”
殷梨亭一想深觉有理,他都这么大了,哭着鼻子回去算什么样子,脚步一顿又往山下跑,听得张无惮又道:“这一片都是依附于武当的农户,认得您的人不少,这般哭着下去,同哭着上山,又有什么分别?”
“……”殷梨亭站住不动,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张无惮叹了一口气,张开胳膊:“不是我说,还真就这一片人少。”
殷梨亭只好走过来,往他肩膀上一趴,拿袖子遮住脸,这才嚎啕大哭起来。
张无惮拿出小时候哄傻弟弟的耐心来,才算把殷梨亭给哄好了,看他泪染衣襟、神色惨淡的模样,只觉头疼,递上手绢去:“六叔,好些了吗?”
折腾了这么久还没看到殷离出现,估计是隔老远发现不对,便默默退开了。张无惮很满意她的机敏,殷梨亭刚才叨叨的那些话也不适合让第三个人听到。
殷梨亭性格中有很软弱的部分,哭完后虽觉羞赧,可更多的却是痛快,倾诉出来好受多了,这些话不能跟师父说,不能跟师兄弟说——当然更不能跟小侄子说,妈呀他怎么就都说了呢!
张无惮见殷梨亭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什么,轻声道:“六叔,不如您跟我们一块去蝴蝶谷,找纪女侠问清楚?”
“我确实该找她问清楚,她若早早告诉我实情,殷梨亭绝不会纠缠不清!”殷梨亭擦干净眼泪,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垂头半晌方道,“也好,既然是胡大夫遇上了仇家,再放你们两个孩子单独去,我也放心不下……”
张无惮道:“不如您先走吧,我们慢慢在后面便好。”
他这是体谅殷梨亭想尽快要个说法的心情,自有婚约至今,生生让人一拖便拖了十年,换谁谁不火大,幸而殷梨亭仁厚,只是单纯想找纪晓芙问清楚。
殷梨亭苦笑道:“不必着急,她女儿都八九岁了,我让人一瞒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当下他用溪水梳洗干净了,上山同张三丰告秉,不多时下山来,看张无惮已经准备好马车,正扶着殷离上车。
想到先前的失态,殷梨亭脸上一红,忙快步上前来,从他手中取过缰绳来:“我来吧。”
张无惮松手让给他,看他仔细将行李绑好,方道:“六叔,我请了个车夫,咱们只管高坐便是。”
殷梨亭往一旁看了一眼,见那侍立的车夫身形高大健硕,手背青筋暴起,显然也是练家子,便知定是天鹰教教内人士。
他便没再说什么,撩起帘子上车。张无惮道:“等再往南行一段,咱们再换乘水路,倒还快一些。”
殷梨亭骤逢情变,闷闷不乐,一直都没能缓过劲儿来,但他也不愿因自己一个人把气氛搅乱,强颜欢笑努力跟他们说话逗趣。
他这模样谁能看不出问题来,不过是张无惮和殷离都装作不知,配合他演戏罢了。
等熬到蝴蝶谷,殷梨亭还特意温柔地将他们一一扶下车,这才神色复杂地向着谷中看了一眼,轻声道:“我们走吧。”
殷离拉了拉张无惮的衣角,轻声道:“惮哥,毒仙会喜欢我吗?”
张无惮笑道:“她怎么会不喜欢呢?”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外加他们夫妇自己的命,王难姑该知道如何选择。
他们一路行进谷中,果然看到有十多名江湖人士聚拢在谷中,每个人身上都有奇形怪状的伤痕。
殷梨亭定睛一看,果然在其中看到了牵着一名小女孩儿的纪晓芙,浑身一颤,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张无惮没有理他,也绕过看到殷梨亭也僵住了的纪晓芙,径自走到茅草房旁边。
有十多名武林人士在草房门口打着地铺,个个哀嚎不断,似乎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张无惮正想出声,却听一个秃头老者吼道:“混小子,胡大夫染了天花,正需静养,你敢去打扰?”这是想借呵斥张无惮赢得胡青牛的好感,他双手被铁链缚住,动弹不得,只能厉声叫喊。
张无惮头也不回,冷笑道:“再管不住自己的嘴,用不着等毒性入脑,小命便先玩完了。”
此人乃是崆峒派圣手伽蓝简捷,他本非秃头,只是让人在头顶上抹了烈性毒药才成了秃顶,闻言便是一惊,想不到这少年竟然一言喝破了自己所中什么毒,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来历,不敢妄动。
张无惮出声道:“晚辈张无惮,前来拜见胡大夫、胡夫人。”
他的名声还是很管用的,尤其现在胡青牛让金花婆婆吓得都躲在屋子里装病了,正是求告无门的当口。
过了不多时,果然王难姑开了门,行了个万福道:“还请张堂主入内一聚。”
十多名前来求医的江湖汉子顿时不干了,盖因胡青牛称病不出,他们在此地已经蹲守了半月了,只盼着能求得胡青牛心软,可从来没得到里面的一声回应,怎么这新来的少年便能让人客客气气请进去呢?
这群人不过是江湖上的二流人物,张无惮喝了一声“聒噪”,拍出一掌,掌风直接将草房旁边放置的石磨整个带起,甩向叫嚣得最大声的那人。
对方急忙闪身避开了,牵动旧伤,吐了一大口血出来。就这么一招他便知自己绝不能招架对方,急忙道:“我乃华山鲜于先生门下大弟子薛公远,咱们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