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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没人不服,大军得胜,将官指挥得当,当得起封赏。”他说道。
“那就是你不服了?”皇帝淡淡问道。
卢检正立刻躬身。
“臣不敢,臣没有。”他慌忙说道。
“陛下。”陈绍忽的开口说话了,“姜文元无视皇命,行径轻佻,沽名钓誉当罚。”
如果是普通臣子做出这种打朝廷脸面的事,自然少不得被皇帝训斥。让他们求仁得仁。
但这一次是姜文元等人,是皇帝刚刚为了胜利大贺过的,昭告天下的一战,击溃西贼王师,功劳实在是太喜人了。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尤其是说话的是陈绍。谁不知道卢检正是他陈绍举荐的,这件事说是卢检正私下查问,其实大家心里都猜测是陈绍授意的,只不过没证据罢了。
不过这种场合,陈绍出来说话无疑是自辩,但不出来说话,也少不得时候被扣上一个薄情寡义明哲保身的帽子。
总之这一次够他在皇帝心里跌几个位次了。
高凌波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欣赏过陈绍这种刚直不阿的态度。
“陛下,朝廷岂有有功不赏的道理。”看到陈绍还要说话,卢检正咬牙抢先说道,“臣行有不当,愿亲自往西北去为姜大人等人送赏。”
这是自请外放了!
皇帝的嘴边一丝冷笑。
看到没,这种才是沽名钓誉。他要求名,就给他这个名,就让他求仁得仁,当真以为朝廷会舍不得他么?
“朕还真是没听到有人不服,那你就代朕去听听。到底是谁在不服,有多少人不服。”皇帝淡淡说道。
看着朝臣们退了出去,皇帝有些疲惫的靠在御床上。
站在下边的大皇子立刻上前。
“父皇,还是回宫歇息吧。”他关切说道。
皇帝没有起身,而是伸手按了按额头。
“今日的事你怎么看?”他问道。
“怨望。”大皇子立刻答道,“他们有怨望,这种官员不可用,姜大人功劳可见,而这些坐与京中的官员却视而不见其劳,只见其得,生而怨望当罚,如果不罚,日后外军之中做事必将受困。”
皇帝点点头,大皇子忍不住带着几分得意,却见皇帝又看向另一边。
“玮郎,你说呢?”他问道。
晋安郡王躬身施礼。
“臣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他说道,“卢思安查的蹊跷,姜文元拒收封赏拒的蹊跷,而陈相公话说的也蹊跷。”
“所以这件事根本不在怨望。”皇帝说道,一面伸手按着额头,摇头无奈一笑,“看到没,不管什么事,好事坏事,高兴的事败兴的事,朕的这些参政大臣们总能找到机会互相攻击,芝麻大的事也能勾心斗角,永远是异论相搅,难得清静。”
“陛下宽心,制衡之道难免,只要他们有功于国,倒也可以不问其心。”晋安郡王说道。
皇帝点点头看着他笑了,一面起身。
“好了,都累了,回宫吧。”他说道。
晋安郡王施礼应声是。
看着皇帝仪仗离开,大皇子抬起身面上几分愤愤。
“殿下,你要去太后哪里吗?”晋安郡王问道,“不如一起。”
大皇子冷哼一声,理都没理会他转身就走了。
晋安郡王不以为怪,微微一笑慢慢的迈步而行。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他慢慢说道。
大皇子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而在另一边,卢检正正对着陈绍施礼。
“大人,都是下官累害大人了。”他声音有些哽咽,“下人愧对大人的举荐,不仅没帮到忙,反而害的大人被人陷害…”
“思安,你说你也是,你,你怎么去问这个了?”旁边的人忍不住怨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这也怪我,不该跟他私下提起周监察的事。”陈绍说道。
卢检正神情更难过了。
“大人,是小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害的大人如此。”他哽咽说道。
“行事还是不够小心谨慎啊。这官厅里不知道安插了高凌波多少眼线。”有人感叹道。
陈绍点点头。
“事已至此,不要多想了。”他说道,“出去避避也好。”
是啊也只能如此了,卢检正躬身施礼神情沮丧。
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高凌波竟然抢先烧了一把火,烧的皇帝震怒,他陈绍等人简直是遭了无妄之灾,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骂的骂贬的贬。
这件事可怎么好?如果那个娘子此时再来找自己,自己只怕连稍微推托的话都不能说了,只能直接的劝阻了。
就如同上一次逃兵事件那样。
陈绍苦笑一下。
或许那娘子根本就不会过来找自己。
不管怎样。最好的就是能如夫人所说的那样,是自己多虑了,那娘子并不会真的上京来,也不会为了这几个兵丁的事争功。
毕竟,不管有没有高凌波的出手。这件事说起来都是太可笑了。
如果那几个兵丁还活着,倒也值得论一论,死了还争什么,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又是这么难的事,人生在世要做的可做的事多得很,没有必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不过我定然会查出是谁在背后算计了你我。”他慢慢说道。“不过是一局而已,棋盘尚在,输赢未定。”
…………………………………。
“虽然如此,结果如何也到底未定,娘子不用多虑。”
几日后,秦十三郎也说出这句话。手中端着一碗茶,坐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鼻息间还有*的臭味盘旋,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神情淡然。
“你说皇帝说没听到有人不服,所以要人去听听。到底是谁在不服,有多少人不服,”程娇娘问道。
“是啊,真是可惜了,我原本想着让我父亲找机会说说此事,没想到到底被他们提早一步,闹成这样,暂时这件事不能提了。”秦十三郎说道,“娘子莫急,咱们再想办法。”
程娇娘摇头一笑。
“我本来就不急。”她说道。
秦十三郎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以这小娘子的习性,向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胸有成竹。
他抬起头看着四周,这个破旧的散发着腐臭味的城外小酒坊,难道是真的心血来潮搬来这里住的吗?
听婢女半芹说的时候他还以自己听错了呢。
“对,朝堂的事与你我无关,放在一边。”他又看向程娇娘,“娘子,那么你的事你到底有何盘算?可能与我说?”
程娇娘闻言笑了。
“我要做的事从来无不可对人言。”她说道,“就是迎我哥哥们英灵归来得以安葬。”
“那墓地已经选好,不知道娘子可准备好了?”秦十三郎追问道。
“就要准备好了。”程娇娘慢慢说道。
秦十三郎盯了她一刻,摇头笑了。
“好,那我就等着看你准备的什么。”他说道。
他等着看。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注1】
他等着看看。
两年了在这个她曾经留下痕迹却又几乎消失的京城,在这个她曾经声名大作却又不为人知的京城,看看这小娘子到底又将掀起什么风浪,到底又让多少人惊讶说谈,又到底让多少人命运瞬变,又会让多少人咬牙暗念一声江州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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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太公六韬。发启》战国末期道家兵书,作者不详,托名周文王师姜望。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耳闻
“高凌波好狠!”
虽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卢思安依旧恨恨不已,尤其是到了七月末八月初他出京赴任的日子。
怪不得他要如此愤恨,因为原以为自认罚去西北已经算是够可以了,没想到高凌波几番进言,最后竟然让他去南州路了。
说的还理所当然,姜文元是南州路起家,在那边剿灭过南人蛮夷,为了让卢思安好好的了解一个将官如何辛苦得功,所以要他从其最初察起。
话说得好听,但谁都明白这是摆明了要卢思安的命,南州那种地方,瘴疠遍地,去了十个九个丧命,还有一个病疾缠身苟延余生。
这是杀鸡给猴看,好让别人都看看,跟他高凌波作对是什么下场!
京官外放都不情不愿,在京中能拖久一点就久一点,卢思安也是这般,更况且他要去的地方可谓必死之地,家人都已经恨不得要提前给他办丧事了,但吏部却催促他出京赴任,几乎是立逼着。
“这是送赴任?这是押解!”卢思安将手中的酒碗放下,又是愤恨又是悲哀说道。
此时坐在德胜楼上好的包房里,陪酒送行的人心里都是如此心情。
闷酒喝的人易醉,在座的好些人都带着了醉意。
“…什么不察之过,污蔑将官之罪,一个武将有什么不能说的…”一个人放下酒杯,醉醺醺的说道,“有功,有功怎么了?当年王文成有大功,不也是说杀就杀了,连个敷衍的理由都懒的想…什么时候卢大人这般的文官,连武将说都不能说了?真是颠倒了乾坤阴阳!”
“那又怎么样?这件事跟那些武将无关,是因为高凌波!”另有人愤愤说道。
这句话让在场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
是啊,都是因为高凌波,而且高凌波也做到了。这真是让人灰心丧气的事。
“今日是给思安兄送行,别再提那厌物了!”有人打起精神说道。
“对,这是我给卢兄你的好东西。”有人说道,一面拿出一个小瓷罐。
在座的都有些好奇纷纷问是什么。
“这是我从童内翰家好容易才得来的丸药。”那人有些得意的说道。
此言一出满座的人皆惊喜。
自从三年前童内翰死而复生之后就成了奇闻。尤其是他白发变黑,面容光泽,犹如返老还童,这绝不是他一直服用金石的缘故,而是从那位神医那里得到的一味药。
神医自此后悄无声息,但却有一个药铺曾有这位神医坐镇过,据说童家的还有另外彭家都曾从药铺里买到过这种药。
只是这种药太稀少了,其他人谁都没抢到,尤其是这两年药也断了,藏在童家和彭家的这种药就成了千金不换的珍品。
没想到这人竟然搞到一瓶。虽然只是一小瓶,那也够众人惊喜不已。
“童内翰当初服用金石,就是因为年轻时在南州伤了身子,如今金石不用吃了,吃着这药丸健步如飞。新生的女儿比孙女还要小几岁…。”那人说道,一面将瓷瓶递过来去,“卢兄,你带着这个,到了南州定然能护身养气。”
这个倒真是不错。
虽然鬼神之说不可信,但这世间的确有些秘技神奇。
卢思安终于露出一丝笑,伸手接过道谢。
“说道驱瘴疠寒气。我本来在神仙居定了过路神仙,只是没想到今日神仙居竟然歇业。”另有一人想到什么说道,带着满满的遗憾,“过路神仙,离了京城可就吃不到了。”
“也容易自己做嘛。”有人笑道。
“那就不是过路神仙,那是乐得自在。”先前的人忙摇头整容说道。
“神仙居为什么歇业?连过年他们都不歇业呢?”有人好奇的问道。
“好像伙计说要接他们东家。”那人说道。“接东家也犯不着歇业啊,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眼瞅话题转到酒楼上去了,有人忙咳了声。
“他人的事莫要操心,我们今日是给卢兄送行。”他说道。
“对,对。事已至此,我们要向前看,相信陈大人一定会有办法保你的,说不定不等走到南州,调令就重新颁发了。”有人也忙符合转回话题笑道。
卢思安露出牵强的笑,和大家一一饮酒。
是啊,还能怎么样?只能寄希望与陈绍尽快占上风把他捞回来,可是俗话说人走茶凉,京中这么多人,到时候还有人记得他不…。
卢思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口菜送入口中,却散不去满口的苦涩。
席间正劝酒热闹,忽地听的大街上一片骚动,伴着人声喧哗,大家不由对视一眼,便有一个窗边最近的人起身推开了窗户。
喧闹声顿时更响亮的涌进来。
“街上好多人。”那人说道。
“街上本来都很多人。”在座的人笑道。
“不,不,好像有什么事,有人分开了路,还摆放什么…”那人接着说道。
京中人的好奇心从来不分地位尊卑老幼,在座的好些人也都忍不住走过来向外看去,果然见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