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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已经点起篝火的男人们冷眼看着;有人重重的啐了。。
“真是贵贱不同命!”他说道。
“大哥,三弟不行了。”一个男人喊道,看着门板被子下的男人。
一众人围过去,却束手无策,最终低头垂泪。
“人的命,天注定,认命吧。”为首的男人喃喃说道,神情却是无比的悲怆,手紧紧的攥起来。
谁想认命!谁想认命!奈何!奈何!
“人的命,真是,天注定。”一个女声响起“这病者,遇到我了,真是,好命。”
什么?
那边嘈杂灯火中,这边一亮马车经过停在一旁,似乎在等里面收拾好了,此时车帘掀开,昏昏夜色里似是一个女子形容看过来。
第十一章 能治
“你们有大夫?”
男人们呼啦啦的站起来,急切的问道。
看看这些车马,看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富贵人家养个大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看到这些男人站起来,守在程娇娘马车四周的侍从都有些紧张,也忙站过来挡着。
“干什么?”他们喝问道,带着几分警告。
心里又埋怨这个古怪的娘子乱说话。
人家这边正倒霉呢,你说人家好命什么的做什么,莫名其妙!
虽然自己这边不怕这几个男人,但路途之中少惹是非总是好。
“慎言。”侍从首领忍不住低声对程娇娘的马车说道,“这些人似是军汉。”
程娇娘这边无声了。
被吓到了吧,侍从们摇头心道。
那边的男人也阻止了其他人,站在原地没有涌过来。
两边在喧闹的夜中有些沉默的对峙。
车帘掀开,先是跳下一个婢女。
“娘子,稍等一刻,那边房间收拾好了再进去。”侍从忙提醒道。
婢女没理会他,而是伸手,扶着程娇娘也下了车。
秋夜已经有些寒意,程娇娘披着斗篷,兜帽遮住了头脸,越发显得人赢弱不堪,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瘦弱的女子一步步向前走去,越过侍从,方向不是驿站,而是这几个男人。
“娘子?”侍从们回过神忙喊道,带着几分焦躁跟上去。
男人们对于这女子突然走过来有些不解,不由后退一步。
“娘子,你们,有大夫吗?”为首的男人问道。
“有。”程娇娘答道。
真有?男人顿时惊喜不已,一阵骚动。
“那,那请娘子救命。”为首的男人还算自持,忙克制激动施礼。
“好。”程娇娘说道。
遇到善人了!
男人们都很激动,等着这娘子唤家里的大夫来,却见那娘子径直走过来,他们下意识的让开。
程娇娘停在门板前,看着其上被子下的人。
婢女愣了一下,才想到什么,弯身将被子掀开了。
“娘子…?”男人们不解,瞪眼问道。
这小娘子,怎么,跑来看男人?
这边侍从们早就呆了,还好几个机灵的忙去找曹管事了。
“什么?”
正看驿站收拾出来的房间的曹管事皱眉。
“这孩子,真是一点也让人省心。”他嘀咕道,转身要过去阻拦,但又怕自己过来更是火上浇油。
这娘子肯定要和自己对着干……
“怎么了?”陈四老爷问道。
曹管事忙将事情说了。
“哦?”陈四老爷略惊讶,但又似乎想到什么一笑,“我去看看。”
曹管事求之不得,忙让陈四老爷去了,自己则带着人赶车马进驿站。
程娇娘就那样站着看了一刻那门板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
男人胡子拉渣,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就是亲爹娘见了也认不出的样子。
胳膊上腿上裹着脏兮兮的衣袍撕做的布条,篝火下呈现出黑红的污迹。
四周的人也都呆呆的,不知这娘子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伤者有什么可看的。
腥臭污物常人见了都要扭开头,更何况这还是个娇娘子。
“娘子,我家兄弟,受了刀剑伤,找了几个大夫看了都说金创不治……”为首的男人迟疑一下先开口说道。
“谁说,金创,不治?”程娇娘说道,收回视线,“只是病,又不是命,哪有不治的。”
男人大喜。
“能治?”他喊道,声音有些颤抖,“快请大夫来!”
婢女看他一眼。
“这不是来了嘛。”她说道,有些不悦。
来了?
男人们忙激动的四下乱看,在哪,在哪?
四周站着警惕戒备又有些迷茫的侍从,另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看热闹的老爷摸样的人,再远点还有正在驱赶车马的乱哄哄的人。
那拎着药箱踏步救命而来的人在哪?
“哎呦。”婢女嗤声,又有些好笑,“在这啊!”
程娇娘席地坐下来,裙袍铺散,露出碎花金丝裙角。
“加火,拿刀来。”她说道,抖袍伸出手。
男人们都呆了。
什么?
“老爷。。”陈四老爷跟前的随从说道,想要上前阻拦。
“她这是要给我们看看,什么是医者。”陈四老爷说道,摇头制止随从,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
驿站门口这点地方这点人,很快都看到了。
“出什么事了?”
“有个女子要给刚才赶出去的人治病。”
“那个人?不是要死了吗?”
“快瞧瞧去,给死人治病还没见过…”
围观的人太多,里三层外三层,反而谁也看不到里面了,只听到前边人高一声低一声的惊呼。
“怎么了?怎么了?”
后边的人急的询问,引起一阵拥挤。
“退后,退后。”
男人们推搡着拥挤来的人群斥骂着,但同时他们也回过头,面色惊愕的看着被围出一圈的空地上。
篝火边席地而坐的女子依旧带着大大的兜帽,在火光的跳跃下勾勒出诡异的阴影。
她的手展露于外,一手握着刀子,一手随意的在门板男人的身上抓握,伴着摆动挥舞,一团团腐肉被抛在一旁,这场景再混杂着血腥气,皮肉炙烧的焦臭气,令人心里生寒不敢直视。
这是,治病?
驿站外边喧闹如市集,驿站里也并非安静如无人。
“半芹姑娘,你看是不是这样的?”两个侍从从杂物的屋子里搬出一草席。
扔搁时久,屋子阴潮,其上已经腐烂,一层绿毛遍布。
“是吧。”婢女说道,摆手,“快给娘子送去。”
两个侍从应声是抬着跑出去了。
“快点,快点,再找,再找。”婢女催促其他人道。
一旁站着的两个驿卒抱臂失笑。
“嘿嘿。”其中一个说道,“今日可算是看了稀罕事了…”
“这大半夜的。”另一个说道,看着这边举着火把翻屋子倒柜,又看外边火把篝火冉冉人声鼎沸,“来了这一群人,就跟开了市集似的热闹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个寒战。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市集?鬼市……
“…把肉割下来了都……”
“。。刀子烧过的,就跟烙刑似的…”
外边传来看热闹人的议论声。
阎王殿里才有这些吧,驿卒抱紧了胳膊用力的摆头,该不会真的撞邪了吧。
第十二章 果真
鸡鸣三遍,东方发明,驿卒一个骨碌爬起来,看到自己睡在墙角,身下压着稻草,旁边是灭了的篝火,一瞬间有些迷茫。
他记得昨天半夜好像来了好些人,挤得屋子都住不下,还热热闹闹的看了场割肉治病……
驿卒一个机灵醒过神,打量四周,安安静静,偶尔有骡马喷嚏刨地声,并没有人声鼎沸,更别提乱哄哄的人群。
天明鬼市散去了……
果然是…撞邪了么…
“大哥,大哥,药熬好了…”
驿站里传出男人粗哑的喊声。
驿卒忙扭头看去,见灶火那边奔出一个男人端着一碗跑向一间屋子。
屋子门口一个男人站过来。
“快,喂老三喝了。”他说道。
“还没醒?怎么喝?”
“那娘子说用漏斗灌…”
屋子里传来杂乱的说话声。
不是梦,也不是撞邪了,驿卒吐口气,昨晚真的是治病救人了。
不过,能救活吗?搞得又是刀子又是火又是霉烂杂物的。
天光大亮时,怀着这个疑问的人都聚集在院子里,一面交流昨晚的事,一面往那几个军汉住的屋子里张望,装好车的都忘记了赶路。
“能救活吗?”
“就是,那样折腾,就是没病也要去掉半条命的…。”
院子里议论纷纷。
屋子里陈四老爷一晚上没睡,只在卧榻上歪了一歪,听得外边喧闹,忙坐起身子。
“如何?死了吗?”他问道。
外间的小厮探头停了一刻。
“没说呢吧,好像刚灌药了。”他说道。
陈四老爷皱眉,又有些失笑。
“那也算是药?”他说道。
胡乱的抓了一把草,刮了锅底灰什么乱七八糟的熬出来的东西……
“老爷,我们起程吗?已经天亮了。”小厮问道。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在路上了。
陈四老爷沉吟一刻,摇了摇头。
“再等片刻吧。”他说道。
等什么?小厮有些不解。
怎么这时候不急了?
时间似乎过的很慢,院子里的人变得焦躁起来,屋子里的人也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大哥,三弟他,他真的能好吗?”有人问道。
为首的男人坐在地上,看着盖着被子似是睡着的男人,没有说话。
“这些东西真的能治病?”另有人说道,忍不住坐过去,伸手掀起男人的被子。
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割的不成样子,仅剩几片遮羞,裸露在外的伤口上遍布白绿色,看上去格外的吓人。
“嗯。。冷…”
有人喃喃说道。
“冷什么冷,都什么时候…。”掀着被子的男人没好气的抬头瞪眼喝道,话说一半怔住。
“怎么了?”其他人注意到他异样,忙问道。
“冷。。冷…”男人结结巴巴说道。
“你添什么乱!”旁边站着的人没好气的给他脑袋上一巴掌。
“不是我说冷。”男人抱着头喊道,手里扯着的棉被也松开了,“是老三,是三弟说冷!”
屋子里安静一刻。
为首的男人猛地坐正身子,放在膝上的手紧紧的攥起来,瞪眼看着躺着的男人。
“老三,你感觉如何?”他颤声问道。
其他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珠不错一下的盯着那男人,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或者只有一吸之间。
“嗯。。渴了。。”
低低弱弱沙哑的声音响起。
屋子里发出震天动地的嚎叫,窗户都在扑扑的抖,吓得外边的人差点跳起来。
然后就听咣当一声,几个男人挤着冲出来,半扇门生生被撞了下来,哐当的砸落在地上,再次让院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哎,哎,小子,损毁门窗,这是要赔钱的!”站在院子里一般等着看生死的驿卒甩手喊道。
这驿站不大,前后两个院子,前边的嚎叫后边同时也听见了。
陈四老爷一个翻身就起来了。
是生是死?
“老爷,那几个汉子跪在娘子屋前道谢了。”小厮从来探头喊道,一脸喜色,“人醒了。”
果然?果真?
陈四老爷疾步走出来,看到三个汉子正冲程娇娘的屋子叩头。
“别吵。”婢女拉开门带着不悦,低声说道,“娘子还睡着呢。”
几个汉子立刻屏气噤声。
陈四老爷来到前边时,这男人住的屋子的门口人都挤满了,一个个的争着往内探看。
“走开走开,滚滚滚。”
从后院跑来的男人们凶煞煞的吼道,驱散了人群,引着陈四老爷迈入屋内。
席垫上,被子下的男人一动不动,两个男人正笨手笨脚的倒水。
陈四老爷上前查看,见男人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
这是…活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男人猛地睁开眼。
陈四老爷不由略一抬身。
眼神森森,若有精光。
就凭这一双眼,死气全无。
陈四老爷点点头,转开视线,那男人又闭上了眼。
回转这边,陈四老爷的脚步轻松,面带喜色,抬头见廊下那程娇娘已经披着斗篷站出来。
“娘子,睡得可好?”他忙上前含笑说道。
兜帽下的程娇娘只看到半面,嘴角似乎弯了弯。
“可能起程了?”她问道。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陈四老爷却微微怔了下,心中略虚。
“娘子歇息好了?那便起程吧。”他说道。
日头升高的时候,院子里的热闹已经散去,虽然没能亲眼看到那男人什么样,但看着其他几个男人的欢喜,大家也明白的确是救活了。
这一番妙事有始有终,作为谈资足够,众人心满意足的各自奔赴前程。
驿站里也迎来了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