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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萧必瑟也觉得自己的小心颇为多余,山谷两侧的斜坡上除了黑魆魆的山石之外什么都没有,完全的是一片不毛之地,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大军毫无悬念的安全通过了山谷,迎面便是一片开阔之地,而可敦城便在三四里外的正前方
“传令全军,迅速通过峡谷,整队准备冲锋”萧必瑟面色冷峻的发布命令,身后的骑兵源源不断的从谷口涌出,排列成长长的一个纵列
大地有些抖动,如闷雷一般的发出隆隆的闷响,萧必瑟还以为是自己的军队列队发出的声音,但很快他便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那是战马全速奔跑发出的震动地面之声,而自己的队伍正缓缓的移动摆好队列
就在一瞬之间,萧必瑟双目所及的可敦城两侧腾起巨大的黄色尘土,像一朵黄云席卷而来,黄云下边是无数黑色跳跃的黑点,那是密密麻麻的骑兵部队,说不上有多少人,说不清有多少人,只能看见马上闪闪发光的弯刀在冬阳下闪着夺目的光晕,看的人头晕眼花
“那是……不好!敌袭!”
萧必瑟一声呐喊,心头一阵发紧,不是说可敦城中只有千余守军么?这蜂拥而来的足有数万骑兵,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萧必瑟揉揉眼睛,搓搓耳朵,这一切不是幻像,确确实实是西夏的数万骑兵奔袭而来
“迎敌!迎敌!”萧必瑟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喊,同时将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
第九一九章 驱狼吞虎(七)
萧必瑟迎战的决定很是正确,眼下的形势,己方骑兵刚刚通过狭窄的山谷稳住阵脚,如果此时下令撤退,势必在狭窄山谷入口形成拥堵,造成混乱;而且此刻撤退也早已来不及,被敌军骑兵衔尾追杀,那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虽然对方的骑兵人数比己方要多出数倍,正面迎战虽不能保证必胜,但总比仓皇撤退毫无还手之力要好
另外萧必瑟是个自信心很强的人,在他的心目中宋军夏军跟大辽铁骑来比简直就是一群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即便是以少打多,也未必会失败
“右队变前队,呈锥形战阵,全力攻击敌军左翼”萧必瑟高声喝道
辽军骑兵临危不乱,随着号令的下达齐齐转马往右,萧必瑟的意图很明显,集中力量击溃铺天盖地而来的敌军侧翼,可以打破被敌军困在狭小地带的局促之势,可谓是英明的决定
和夏军喜欢用弯刀不同,辽军骑兵的单兵配置中的主武器是镔铁长刀,此刻黑魆魆的长刀如林擎起,伴随着洪亮的号角之声,辽军骑兵发出狼嚎般的怪吼,右队催马启动,后面的缓缓跟上,不肖一会儿,整支队伍已经汇成一股咆哮的洪流,迎面朝狂奔而来的夏军左翼迎击过去
就像两股汹涌的浪头轰然对撞,千余步的接敌面上瞬间翻起了血红色的浪花涟漪,两个凶悍的马上民族的军队毫无花哨的硬生生的撞击在一起,两军交汇的那条死亡之线上,兵器相交之声、骨骼碎裂之声、刀枪入肉之声,战马腾空的呜咽声,士兵们的惨叫和呼喝声响彻天际
夏辽两国的骑兵对战实在是过于实诚,如果一方是宋军,必然先有一番弓箭阻击,然后才会短兵相接,而这两国军队都自诩为骑兵无敌天下,一旦跨上马背开始拼杀,顿时便有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也不知道这种自信源于何处,但正因如此,才造就了如此震撼的战斗场面
可敦城埋伏的这只骑兵正是四天前长途跋涉抵达的宥州嘉宁军,统领嘉宁军的便是李济迁,他本就和野利一族走的很近,在很久以前,他是元昊的心腹,后来大太子李宁明被俘之后,支持李宁明的李济迁迅速的蛰伏起来保护自己,没藏讹庞当权期间李济迁巧妙的保全了自己,保住了宥州嘉宁军统领的职位;当野利太后夺得权力之后,李济迁这才恢复了活跃
野利都兰也没拿李济迁当外人,和苏锦之间的秘密协定她也全部告诉了李济迁,所以要他放弃宥州北上迎敌之时,李济迁二话没说带着五万嘉宁军骑兵便迅速北上,日夜兼程两千多里,终于赶在辽人攻占可敦城之前赶到了这里,在可敦城南面视线难及之处休整了四天,待敌军先锋万人队过了山谷之后,挥军杀了出来
“李统领,辽军攻势凶猛,左翼有溃败之势”一名将领急促的报告身在右翼骑兵队中的李济迁
李济迁皱眉喝道:“左翼两万骑兵,敌方只有一万,如何能被击溃?告诉浪讹山野,敢后退一步,诛他全族!”
副将赶紧命传令兵打旗语传递命令,与此同时,李济迁高声下令:“改变方向,冲击敌军中腹,截断敌军往左翼突进之路”
右翼三万骑兵微微调整方向,速度不减,直朝锥形敌阵的中部冲杀过去
正面的战场上已经呈一边倒的态势,辽军骑兵悍不可挡,萧必瑟挥动狼牙棒一马当先,大棒横扫之下,手下无一合之将,狼牙棒上沾满了血肉碎片,淋淋漓漓的往下滴着血水,在他的带领下,身后骑兵迅速突进,将夏军的阵营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就在萧必瑟以为马上便可突破左翼的敌军阵型的时候,却忽然发觉身边的骑兵越来越少了,转头望去,身后跟着自己冲出来的只有约莫两三千骑兵,极目望去,夏军如潮水般的将身后冲出来的空挡慢慢合拢,将自己这两三千人和后续的四五千人分割了开来
“怎么回事?”萧必瑟怒骂道
“将军,敌军右翼援兵杀到,后面的兄弟阵型被切断了,杀不过来了”满脸血污的一名千夫长副将回禀道
“蠢材,蠢材,居然被包了饺子,别管他们了,跟着本将往前冲,冲过前面的土坡咱们便可脱险,到时候往西疾奔绕过山地回到戈壁,夏人不追则已,如果要敢追的话,必会全军覆没,大王的大军正在路上”
萧必瑟挥动狼牙棒指着前方,催动坐骑道:“儿郎们,随我来”
有人问道:“那后面的兄弟怎么办?他们被围了”
萧必瑟道:“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突围之时岂能怕死畏敌,他们之所以被截断在后面,乃是不想冲在前面打头阵所致,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打仗的时候越是萎缩怕死死的偏偏就是他,这是本将军戎马多年得来的经验,你越是不怕死便越不会死儿郎们,跟我冲,后面的追上来了”
众士兵轰然应诺,催马跟着萧必瑟的身后往西疾驰,身后和两侧夏军骑兵滚滚追来,但似乎夏军的马力没有辽军的战马速度快,很快便被抛出老远,只能目送萧必瑟带着两千骑兵绝尘而去
得知消息的李济迁怒骂不已,将怒气全部撒在被围困的五千辽军骑兵身上,下令将他们一个不留全部杀掉,被围困的辽兵们已经下马投降了,还是被一个个的削掉了脑袋,李济迁当然也不是一味的好杀,一来怒气勃发,而来也是因为没有粮食来喂饱这些俘虏,如今人吃马嚼的粮食都是宋人提供,定量定额的供给,多了这些累赘也没什么用
这场大战发生的突然,结束的迅速,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夏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以五万优势兵力将辽军前锋军一万人歼灭七千余,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代价,算是一场大胜了
但李济迁却很不满意,优势兵力,出其不意的时机,绝佳的围困地形,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是让敌军主将率两千人突围而去,这是左翼将浪讹山野之过,战场还没打扫完毕,李济迁便将浪讹山野当着众士兵的面打了三十军棍以示惩戒
其实李济迁心里明白,非是浪讹山野无能,而是因为夏军整体的作战实力和辽军还有一定的差距,长久以来,夏军短缺粮饷严重,军中的训练和军纪都有所松散,战力也下降的厉害,虽以优势兵力与辽人作战,还是很容易便暴露出技不如人的缺点
李济迁决定要将第一战的情况尽快的禀报上去,战力不济这是事实,万不可因此在后续的作战中误判形势吃了亏,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作战,本方必败无疑
近八千尸体被堆成数座小山点火焚烧起来,原本板结的地面上被鲜血浸湿之后经过马蹄的踩踏成了一片浆糊,不久之后便冻成了红色的硬块
一个时辰之后,战场打扫完毕,夏军收兵回营,原本人山人海的战场上瞬间变得寂寥而空旷,燃烧尸体的黑烟冲天而起,发出刺鼻的焦糊味,天上十几只兀鹰开始盘旋,准备享受盛宴,刀子般的寒冷的北风在大地上吹过,发出冤魂般的凄厉嚎叫之声
……
可敦城西北方向,率部狂奔的萧必瑟正沿着山脚急速北行,绕过这座不大的小山便可抵达北方戈壁滩,他要赶紧和萧惠大军汇合告知他这里的情形,一路上他都在想,为何在可敦城这偏僻之地会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夏国守军?而且似乎是有备而来,这其中必有原因,他想不通也猜不透,整个进攻夏国的作战计划他虽然不太清楚,但大的战略他却是知道的,说好的宋军牵制辽军突进呢?说好的宋军当炮灰大辽捡便宜呢?
这里边隐隐有一丝阴谋的味道,萧必瑟想不明白,所以他要赶紧禀报智慧超群的萧大王,如果能弄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战的失利也算是有了价值
绕过山边,眼前已经是一望无际的大戈壁,上了戈壁在往东迂回五六十里便可赶到大军的行进路线上,虽然战马已经喷起了白沫,渐渐有体力不支之象,但萧必瑟还是毫不留情的将马鞭抽打在马臀上,嘶哑着命令身后的士兵紧紧跟上
就在踏上砂砾满地的戈壁滩的那一刻,萧必瑟觉得自己好像是眼花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在不远的前方有成千上万的人马迎面冲了过来,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二次看到这样的情形了
在萧必瑟惊愕的表情中,对面的人马已经铺天盖地而至,轻易的就将他这两千人马堵住,这不是海市蜃楼,这是真实的夏国大军,举目看去满眼乌压压不见天日,人数恐有八万到十万之多
萧必瑟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敌军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散了自己可怜的两千士兵,哀嚎之声连声想起,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像是被巨人扼住了喉咙,两千士兵瞬间尽数命丧黄泉
萧必瑟临时之前忽然智慧通灵,脑海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念头:“夏人其志不在小,这么多军队聚集,这是要一举歼灭前锋军了,萧大王……萧大王危矣!”
第九二零章 驱狼吞虎(八)
傍晚时分,韩王萧惠所率前锋军五万铁骑抵达可敦城山谷之北,遥遥望去,小山那边数十道黑烟腾空而起,染墨远方的天空,手下赶紧通报萧惠得知
萧惠策马来到队伍前沿,手搭凉棚朝远处的天空看去,果见浓烟如柱,鼻端还有些刺鼻的气味,不由得哈哈大笑
左右很是识相,忙接着笑声问道:“大王因何发笑?”
萧惠指点着黑沉沉的浓烟道:“萧必瑟死性不改,去岁北征蒙古部落之时,便干过这样的勾当,攻陷首城之后便大肆烧杀屠城,这回又故伎重演了,可敦城怕是成了一片焦炭了;不过也好,此举也算是激励士气,大伙儿见了血放开了手脚,对后面的战斗颇有好处 ”
众将笑道:“果然如此,萧将军估计已经抱着党项美女快活了”
萧惠道:“他敢!派人去前方峡谷看看,萧必瑟应该会留人迎接,这是事前说好的”
一名部将领命带着数十骑冲进山谷,不一会便打马而回禀报道:“没见到迎接之人,萧将军想是忘了”
萧惠皱眉道:“忘了?萧必瑟于均军务上从不马虎,怎会忘了此事?”
众将均道:“杀红了眼忘记点事情也没什么,大王,天色已晚,大军人困马乏咱们还是快些过了山谷进城扎营为好”
萧惠想了想道:“也罢,吩咐下去,后军辎重先行通过,中军原地等候,天一黑谷中若是坑洼难行辎重粮草车辆怕是过不去”
众将轰然答应,中军就地闪开通道,后军五千骑兵先行进谷开道,然后便是辎重粮草投石车攻城弩车等大型榔槺之物缓缓通行过去
冬日的太阳沉的飞快,后军两万辎重队刚进去一半的时候,太阳便已经隐没在地平之端,紧接着天色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气温也骤然变得更冷,将领们不断的催促着兵马快些行动,坐在马上等候的士兵们冷的骂娘,照这个速度,最少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全部过去
“大王,教弟兄们下马烧些篝火暖和暖和身子吧,一个个冻得卵蛋都缩进肚子了”
萧惠转头看看周围,见士兵们一个个缩头缩脑的蜷在马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骂道:“一群怂包蛋,管保一人发个粉头,冰天雪地里你们扒了衣服办事也不会喊半个冷字”
众士兵哄笑起来,萧惠自己也笑了,挥手道:“下马烧起篝火取暖,不过需保持警惕”
众士兵欢声雷动,纷纷下马在荒地上扒拉了些荆棘枯草点起篝火来,数千堆篝火燃起,顿时气氛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