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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再高,敌楼再强又有何用?
苏锦希望从辽人的反应来判断是否达到了目的,于是他命人日夜监视辽人的反应,他希望最好的结果是辽人全面撤出皇城,那自己便可据皇城强力的防御设施而守,耶律重元即便到来,也无法动自己一根毫毛。
半夜时分,赵虎叫醒苏锦,告诉他有斥候来报,辽军有动静,似乎往北门外派出了一只军队。
苏锦赶紧披挂上马顶着寒风绕到皇城北门外的旷野,马汉带着三千骑兵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怎么回事?”苏锦问道。
“公子爷,我的手下在城外探查,发现一个时辰之前又一队人马出城往北去了。”
“多少人?”
“没看清多少,但人数好像不多。”
苏锦点点头,一个时辰之前发兵,现在城门紧闭,显然是小股军队,否则没这么快,苏锦带人举着火把沿着敌军行进的路线勘察,苏锦走了几步蹲下细看痕迹,点头道:“我明白了。”
马汉问道:“怎么了?”
“你们看,雪地大道的中间是车辙印,两边是马蹄印,显然是骑兵护送车队出城了,这时候城中绝不是往外送什么物资,而绝对是护送什么人出城。”
马汉道:“护送什么人。”
苏锦微笑道:“马汉,你立功的机会到了,命你和赵虎即刻率军追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护送的必是辽主的老婆孩子还有嫔妃等人,只有他们才会享受如此待遇。”
马汉一拍大腿道:“可不是么,这里可是京城呢。”
苏锦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去追?抓到之后套绕道而行,切莫原路返回,以防消息传回城来,辽军派兵支援将你反包了饺子。”
马汉一提马缰道:“放心吧,公子爷,给你带几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妃子来当小妾。”
苏锦无语,摆手道:“莫瞎说,要以礼相待,不准胡来,她们还有大用。”
马汉哈哈一笑,纵马带着赵虎和三千骑兵往北驰去。
……
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晚上,苏锦回汉城中还没坐下,景泰和潘江便联袂而来,两人冰冷的盔甲上带着冰碴,刀剑碰着盔甲发出当当的响声。
“大帅,辽人不知道在捣什么鬼,咱们又没有去骚扰他们,他们自己却吵闹个不休,北城瞭望的兄弟说皇城里边乱成一团,是不是发生内乱了?”
苏锦赶紧再次披甲起身道:“走,去看看。”
三人迅速来到北城新搭建的一座高高的瞭望塔上,苏锦极目往皇城内逡巡,果如景泰等人所言,城里一片哭叫之声,似乎有披甲的士兵在城中来回奔走,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
苏锦仔细的看了一会,回头道:“两位,咱们恐怕要准备迎敌了。”
景泰道:“怎么?辽人敢和我们对敌?”
苏锦指着皇城内涌动的人流道:“你们看,那些被驱赶而来的人影应该都是百姓,他们不是内乱,而是在城中拉夫充军,皇城无法再守,而他们又不愿放弃,所以定是要拉民夫充军做最后的一搏。”
潘江和景泰两人极目细看,双双咂舌道:“果真如此,这可棘手了。”
第九七三章 战临潢(七)
耶律洪基站在南广场的高台上,默默看着被驱赶而来的百姓们,心中亦不禁恻然,他不清楚驱赶百姓去消耗宋军的兵力的举动会给他的未来带来什么。高品质更新
但耶律洪基知道一点,那就是如果父皇在此,他一定会这么做,自己这么做或许会为天下人诟病为残暴不仁,但父皇却绝对不会责怪自己;上京实在太重要了,保的住上京,别说是牺牲几万百姓,便是再多些代价,那也是值得的。
耶律洪基并非没有选择,他也可以选择离开上京逃往北方避祸,在数万辽军的保护之下,宋军也不至于贸然的在冰天雪地里死追;但如果那样做了,他就不是耶律洪基了,他的雄心是成为未来的辽国皇帝,在和皇叔耶律重元的较量中绝对不能退缩,而上京便是一次考验,是逃离都城,还是拼死守住都城,这两种结果无论对他个人而言还是对全局战局而言都显得异常重要。
一阵寒风扑面,耶律洪基下意识的裹紧了大氅,收回杂乱的思绪,眼前的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粗略估计已经有五六万人,大多数百姓眼神漠然,闭着嘴巴保持沉默,任由士兵们推搡着将他们排成一个个方队,所以广场上虽然混乱,但却并不嘈杂。
西北角一队士兵举着火把押着十几名头脸流血的男子走了过来,那十几名男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个面无人色边被推搡着踉跄举步,边不断的哀求。
耶律洪基皱眉问身边的耶律坎荣道:“怎么回事?”
耶律坎荣立刻派人去问情况,原来这十几名少年害怕去送死,相约躲在废墟中被官兵搜了出来。高品质更新
耶律洪基缓步走下高台,来到那十几名少年面前,少年们见耶律洪基衣着华贵身边跟着众多将领,知道他绝非一般人,都停止了哀求,默默看着耶律洪基。
“你们很害怕是么?”耶律洪基问道。
少年们闭嘴不答,垂首看着地面。
“大皇子问你们话呢,哑巴了么?”亲卫高声喝道。
耶律洪基摆摆手道:“莫要吓唬他们,他们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害怕也是人之常情。”顿了顿走上前来,伸手帮面前一名少年将头脸上的草茎灰尘拂去,叹息道:“我大辽大好男儿,为何国难当头选择的是逃避,而非抗争;你们这么做,对得住父辈们的教诲,对得住皇上的仁慈么?”
一名少年忽然抬头叫道:“皇子殿下,我萧家一门四丁参军为国效力,我父亲和大兄死于贺兰山之战,二哥和三哥死于南方与宋作战战场,家中只剩下我和老母两人,我躲藏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死之后,我的老母亲谁来奉养?我岂能弃她于不顾?”
耶律洪基冷眼看着他道:“若大辽灭了京城丢了,你还要家作甚?”
那少年抗辩道:“大辽灭了难道是我们老百姓的责任?大辽为何要去攻夏攻宋?若不去攻击他国,又岂会惹来他国的报复?又岂会有宋军兵临京城?”
耶律洪基怒喝道:“大胆,你的意思是说皇上错了么?”
那少年梗着脖子道:“我不知道谁的错,但绝不是我们老百姓的错,我们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只想和父母亲人团聚度日,那怕是没有锦衣玉食,哪怕是吃不好穿不暖,起码能活下去,但就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周围呵斥之声不断,耶律洪基脸色铁青,他从没想到过这些,在他的眼中,百姓是私产,他们就像是自家的牲口一样可以被驱使被奴役,甚至随便诛杀,他没想到牲口也有思想,也会抗争,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高品质更新
“将他们绑上灯柱,乱箭射死,再有胡言乱语蛊惑人心者,胆小逃跑者一概乱箭射死。”
耶律坎荣拱手应诺,立即命士卒将十几名少年绑上灯柱,少年们哭喊求饶,有的吓得屎尿尽出,唯有那名少年咬着下唇眼神空洞不语,号令之后,羽箭齐发,十几名少年各自身中数十箭惨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数万百姓鸦雀无声,他们的眼神中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片死灰之色,就像耶律洪基所期望的那样,他们就是一群行尸走肉。
凌晨时分,六万多壮丁打头,四万辽军士兵殿后,摆开阵型开始对汉城发动进攻,连接两城之间的两道铁闸门被绞索卷起,穿越两城之间的二十余丈宽的巨型廊桥变的畅通,第一批由一千名百姓组成的敢死队踏上廊桥的末端,他们手中拿着的木棒铁叉等简单的武器,就像一群必死的亡魂漠然朝汉城涌来。
由于敌楼上的床弩和城墙上辽军的火力压制,宋军无法对冲过来的辽人进行第一时间的阻击,他们只能在射程之外设立了简易的防线,距离城墙超过百步,这样一来在辽人通过廊桥的整个过程中,将无法在最有利的时机给予最有效的打击。
但这一切也是无可奈何,苏锦是绝不肯让士兵暴露在辽人的火力之下而对辽人的前排壮丁进行打击的,倒不是苏锦不忍对百姓下手,而是为了减少自己的伤亡。
辽人的壮丁队伍其实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真正的对决的胜负绝非多了这几万民夫便能改变的,但用来壮壮声势或者冲散阵型却是可以做到的,从心理上会给宋军带来一定的威慑力,而且狼多咬死象,即便是五个换一个,这些壮丁也耗掉自己一两万的兵力,对后续的真正作战极为不利,苏锦要避免的是让自己的士兵跟这些一文不值的民夫正面交战。
苏锦还要防备的是汉城百姓的倒戈,这些人虽然是汉人,但是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辽国人,他们的脑子里可没有对大宋的感情,苏锦可不会去幻想这些人的民族觉悟会突然的觉醒,不去大规模的滋扰他们已经是极大的优待了,但在大战来临之时,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兵力去防止后院着火。
一队又一队的辽人壮丁军穿过廊桥进入汉城,在北城的大片空地上集结,准备冲击宋人临时用杂物构筑的简易工事,苏锦没想到辽人竟然拉来这么多的壮丁,眼看空地上密密匝匝的人满为患,很快就要发动第一次猛冲了,在狭窄的地形难免要跟他们正面缠斗,于是立即下令往回撤出五百步,凭借房舍和围墙守住通往北城的各条路口。
耶律洪基看出来了,宋人不想将精力浪费在壮丁们身上,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越是如此,他就越要利用这一点,于是他立即下达了将皇城中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统统驱赶过去打乱宋人防线的命令,有些丧心病狂了。
天明时分,辽人侵入汉城的人数已经超过十二万人,除了四万主力之外,剩余的全部是被迫顶在前面的百姓,辽人真够禽兽的,白发苍苍的老者,垂髫小童,还有很多惊慌失措的女子,这些人一个个满脸的惊恐,被编队中的辽军士兵驱赶着往前逼近,宋军气的大骂,面对这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要下手屠戮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苏锦急的搓手,不断的可以总览全局的高楼上踱步,他不想再次成为手染无辜鲜血的刽子手,但也不想让辽人得逞,一旦被这些百姓突入防线,破坏性将是巨大的,辽军士兵躲在后方只要进入射程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放箭,加上这些百姓的骚扰,几乎是必败之局;苏锦下定了决心,一旦辽人的百姓进入射程,他不得不下令屠杀,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
楼梯咚咚作响,马汉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公子爷,我回来了。”
苏锦大喜过望,忙迎到楼梯口,叫道:“得手了么?”
马汉抹了一把胡茬上的冰雪道:“那还不手到擒来?连皇后带公主加上几十个大臣一个没跑,随行保护的一千多辽军也被我们全宰了。”
苏锦一拍巴掌道:“好,干得漂亮,这回我看辽人还怎么横?”
第九七四章 战临潢(八)
汉城北墙内百步以内已经全部被辽人占领,宋军的后退给了耶律洪基等人极大的信心,宋人终究是宋人,总是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慈悲,心不够狠是他们最大的弱点,而这一点将会在今天让他们付出极大的代价。
耶律洪基站在皇城高高的城墙上,身边的几名将领正在等候他的命令,耶律洪基仔细看了看下边的情形,指着东面的一条大道道:“先让百姓们从哪里突破,那里地势开阔,可以容纳更多的人手,后面的几座高楼一旦占领,也可以让床弩架设上去,成为城中敌楼,有效的杀伤宋军。”
耶律坎荣道:“皇子殿下明鉴,咱们可以先从西边佯攻,吸引他们注意力之后,驱赶百姓冲击东边的防线,同时还可以用火箭对中间的街道两旁的木楼进行施射,把宋军从中路逼退,只是这样也许会误伤百姓。”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已经无法回头,记住,宁愿百姓死光了,也要保存士兵的实力,要督军队在后方驱赶,只要有百姓哗变或者回逃,要毫不留情的斩杀,不然就全乱了。”
耶律坎荣眼神复杂的看了耶律洪基一眼,发现皇子的眼神极为的狂热,呼吸也有些不均匀,皇子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耶律坎荣已经不敢拿年纪来衡量他了。
“末将遵命,末将这便去安排。”耶律坎荣咬牙道,他和皇子一样,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今日驱使百姓送死的行径只能用一种结果来获得最后的宽恕,那便是保住京城。
耶律洪基没有注意到耶律坎荣的复杂表情,他的注意力被两军阵前的一阵巨大的躁动吸引了,低沉的号角声忽然响起,那是宋军吹响的号角,耶律洪基心中一凛:难道宋军要不顾一切的展开攻击了么?
南街的宋军队列中驰出十几匹骏马,还跟着三辆马车,队伍最前面的战马上一名军官端坐马上,亮银盔甲,加上紫色披风显得特别的惹眼,距离太远,面目看不太清楚。
只见那人一摆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