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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坪与春色坞一水相隔,坪上云来客栈近日果真客似云来,楼上客房全住满了,楼下饭堂也是满满登登。
老板娘查金花一张白白胖胖的扁脸笑得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连带着给了老公杜牌九好几天好脸色,杜牌九一天一壶小酒滋润着,醉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巴不得怀龙山上天天武林大会,回头自家再开个棺材铺,就越发赚得多了。
此时正值午时,查金花端坐柜案后,一身金灿灿的纱衣,满头黄烘烘的首饰,嘟着鲜红淋淋的嘴,露着雪白坦坦的胸,大声呵斥着堂倌小二流水价的送上酒菜。
大厅里倒不喧哗,大家都在听一个黄须老儿说话。
这黄须老儿瘦小干枯,眼睛却极是灵活,正是鸭形门的海二爷。
鸭形门偏居南海,是武林中排不上号的小门派而已,但海二爷却是个奇人,水下功夫了得不说,嘴上功夫更是天下罕见。
各门各派的人物故事、隐私秘辛烂熟于胸,更有一个毛病便是憋不住话,有了独家消息必定要说与人听,且是肆无忌惮的胆大,少林方丈、峨眉神尼、雷家唐门、白鹿赤尊,谁的消息都敢说,居然能安然无恙活到一把年纪,也算是啤跖趣话了。
这时候海二爷呼噜噜的抽着水烟,一桌的菜肴凉了也在所不惜,在众人的目光中,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端的是登临绝顶一览天下小的绝妙□。
“这次武林大会非比寻常,往日只是新秀小辈试演武功,今次数月前少林被神秘人物突袭,七情大师重伤未愈,盟主这位子,想必是要让出来啦。”
看众人都停下筷子凝望自己,越发来劲:“多少年来,盟主之位一直是少林牢牢占着,这次少林悬了,只不知这宝座会花落谁家……”
一个妙龄女子插嘴问道:“哪有门派能与少林相提并论呢?我看多半还是少林弟子占了鳌头。”
海二爷见有人插话,大是不满,却见这女子端庄美貌,一口气消了大半,细细打量一番,见她背后露出一截刀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八卦,当即笑道:“这位八卦门的女侠武功一定是好的,但见识恐怕就不如老头子了。”
咳嗽一声,道:“这十年武林颇出了不少人才,四大世家中,唐家人才辈出,唐一星唐一垂暗器功夫不下唐老爷子,那三少爷唐一野,上个月只用十招,便击败了那不可一世的不归快刀,端的是少年英杰。花家花满衣、上官家的上官云起、司马家的司马少冲,均不逊父辈一代。”
花满衣与上官云起正默默坐在东边一桌,听闻这老儿提到自家姓名,都有几分得意,举起酒杯喝一口酒,勉强压抑住喜色,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淡定神气。
心里却想:“云起这麻脸算个屁!”
“花满衣这傲慢小子算个屁!”
“七大剑派呢,栖稀跷千峰、雁荡齐涛都还算不错,峨眉小七剑更是厉害。”
“雁荡不是有个李沧羽,曾在白鹿山学艺,怎么还不及他的同门师兄齐涛?”却是五台派的大弟子童延英出言相询。
海二爷认得童延英,知他一手五郎八卦棍刚猛绝伦,人更是直率,当即捻须笑道:“贤侄有所不知,这李沧羽手底下的剑法虽甚是狠辣,内力却稀松平常,白鹿山主也不是神仙,见调教不出,便将他逐下了山。”
那八卦门的女子突然开口问道:“听说那李沧羽容貌胜过女子,此事当真吗?”
海二爷贼笑一声:“的确是……嘿嘿,小老儿倒有一事不太明白了。”
说罢抽烟沉吟,只等有人问“不知海二爷还有何事不明?”,不想等了半天,众人只睁着眼睛看他静静等待下文。
海二爷心痒难瘙,暗骂这群人不解风情,吭吭的咳了一声,道:“传说那白鹿山主虽武功绝世,却喜好男色,以李沧羽容貌之美,为何还被逐下山呢?着实令人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啊!”
此言一出,惊倒四座,众人鸦雀无声,都觉得这老儿端的是污言秽语。
花满衣怒极,拍案而起:“你这老混蛋胡说八道!”
海二爷似乎也习惯了被人这般痛骂,也不生气,见这少年锦衣华服,剑眉凤目,腰间系着秋鱼双刀,当下笑着拱手:“可是辰州花家的少爷?”
伸手不打笑脸人,花满衣只道:“你管我是谁,我只告诉你,昔日江南第一美人秦晚笑便在白鹿山上陪着我师父!”
海二爷不言只笑,上官云起道:“你要说便说,却笑得这样贼眉鼠眼。”
海二爷吊足了胃口,方缓缓道:“你们知道什么?二十年前聂十三突然弃山游历,回山后立下重誓再不下山,你们可知都是为了谁?”
见众人都不敢插话,自顾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为了什么第一美人,而是为一个男子,那男子还是他的兄长,据说秀色无双,此人便葬在瓶子峰顶,所以才有了那年四大掌门横死瓶子峰,解剑亭各派高手铩羽而归的故事……”
喝了一口茶,正待继续说下去,眼前突然一花,随后嘴唇牙齿剧痛,忍不住“唉哟”一声,定睛一看,见一块碎鸡骨头落在眼前桌上,知是着了暗算,忙抬头四顾,见众人都神色如常,显然不是他们所为,只有西窗下一人冷笑出声,却是背对而坐,白衣孤高,桌上并无鸡肉,想来也不是他。
正惊疑不定,见一叫花子正侧躺在门口晒太阳啃烧鸡,接触到他的目光,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道:“叫花儿偷来的鸡,滋味怎么样啊?”
正是苏小缺。
上官云起重重哼了一声,苏小缺看见他们,见了亲人似的,异常亲热的招呼:“上官少爷、花少爷好啊!”
他已恢复了丐帮弟子的打扮,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结起,一身粗布衣衫,打了红不红黄不黄的几个补丁,衣袖高高卷起,露着纤长白净的胳膊,手上抓着半只烧鸡,头发指甲甚是清洁,脸上却抹着几道黑灰。
海二爷聪明,见这叫花跟上官云起、花满衣熟悉,一下便猜出了他的身份,不敢怠慢,抱拳道:“原来是丐帮的苏少帮主……小老儿有礼。”
苏小缺斜着眼看他,骂道:“有个屁的礼!你那嘴跟马桶啦尿壶啦可没什么分别,要不是看你头顶也秃了,胡子也黄了,我今天非得让你满地找牙不可,滚吧!”
海二爷见不是道理,动手也万万讨不着好处,只得把满肚子的诸如塞外南荒、魔教邪派的人物掌故都吞了回去,低着头回客房。
苏小缺一手拿着个破碗,一手握着根竹棒,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入店。
查金花层层叠叠的眼皮一翻,气贯长虹:“臭叫花,把你的脏脚缩回去!”
丐帮的规矩自是不能以武欺压常人,苏小缺只得退回去,笑道:“多年不见,两位师兄也不请小弟吃一顿?”
花满衣正迟疑着,只听一个冷淡略沉的声音道:“我请。”
却是西窗下的白衣人,只见他侧过脸来,苏小缺一见登时大喜:“你来了?”忙忙的走过去,还不忘冲查金花做了个鬼脸。
花满衣惊道:“谢天璧!”
近年魔教声势浩大手段厉害,中原武林又惧又恨,不想赤尊峰少主竟孤身在这不起眼的客栈内,登时满堂大哗。
上官云起与花满衣已四年未见谢天璧,自觉武功进展极大,互看一眼,刀剑已出鞘,便待联手制敌。
谢天璧一眼瞥见,一扬手,两根筷子直飞而上,拔刀出鞘,刀光一闪,映得满室光华璀璨,眨眼间两根竹筷已被竖着削成整整齐齐的数百十根,每根细若发丝,更是一般粗细,竟比精雕细刻的还均匀些。
谢天璧还刀入鞘,淡淡道:“两位师兄急什么?咱们在山上也没少打架,三天后若还有切磋的机会,到时再领教罢。”
见他这份刀□力,花满衣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上官云起怔了怔,知远非敌手,却道:“苏小缺,你勾结魔教妖人,就不怕有损丐帮清誉?”
说罢撂下一锭银子出门。
苏小缺苦笑:“关我什么事?柿子挑软的捏吗?看着打不过你就来骂我。”
谢天璧招手令堂倌儿加几个菜,看着苏小缺,道:“脸太脏!”
苏小缺大言不惭道:“我生得太俊,不抹脏些不像花子。”
谢天璧凝视半晌,微笑道:“抹脏了还是不像。”
苏小缺一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凑近了笑道:“我们开武林大会,你这小魔头跑来做什么?”
谢天璧道:“借机挑唆中原武林内斗,顺便抢个武林盟主当当。”
苏小缺惊得筷子一抖,一块鸭脯直飞向谢天璧,谢天璧伸筷子夹住,送到嘴里吃了,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苏小缺压低声音:“吓坏我了……小心武林正道联手杀了你。”
“那你杀我不杀?”
苏小缺夹了一块金银蹄子:“我还嚼着你的蹄筋呢,好意思杀吗?”
想了想,正色道:“刚才那臭老头儿满嘴胡言,你怎么不出手?就由着他诋毁聂叔叔?”
谢天璧静默片刻,道:“如果他说的都是真话呢?”
苏小缺想也不想:“聂叔叔怎会是那种不顾天理伦常的人?那老头儿胡说你竟信了?”
谢天璧冷冷道:“海二虽讨厌,这件事却不是平白捏造。聂叔叔深爱的,的确是个男人,那人叫做贺敏之。”
“聂叔叔为了他的死,整整十年在外漂泊,这辈子再没有爱过第二个人。”
苏小缺知谢天璧绝不会说假话骗自己,更不会无中生有中伤敬若天神的聂十三,一时震惊惶恐之下,只喃喃道:“怎么会?”
谢天璧咄咄逼问:“爱的是男人又怎么了?你就瞧他不起?他便不是你的聂叔叔了?”
苏小缺张口结舌,脑中乱成一团,道:“我……我不知道……”
谢天璧失望之极,起身便走,衣袖一紧,却是被苏小缺拽住,当下冷笑道:“怎么?”
苏小缺道:“聂叔叔自然是我最敬重的人,只是……只是,这件事未免太过……”
惊世骇俗?有违人伦?但似乎也没害到谁。
苏小缺只觉得头昏脑胀,摇摇头:“我不明白……”
谢天璧震裂衣袖:“不明白便不明白罢。”
举步出店。
苏小缺捏着那半幅衣袖,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晚上回了丐帮聚集之地,仍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
荆楚递上一个馒头,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荆楚是路乙的亲传弟子,长苏小缺五岁,是丐帮杰出的后起之秀,素能服众,已积功升至六袋之职,从小便带着苏小缺乞讨练功、赌钱玩笑,感情甚好。
此次来到怀龙山,知苏小缺一心记挂着厉四海,便吩咐帮众,一旦飞凤门上山,即刻回禀。
苏小缺听他这么说,稍觉高兴了些,问道:“是四海他们到了吗?”
荆楚点头:“他们就住附近的忘忧轩。”
苏小缺微微闭上眼,开始全力以赴的想厉四海,想着她星星般的眼睛,樱桃似的嘴,乌云般的头发,鸦羽似的眉,还有那一对儿小兔牙,想着想着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喜欢厉四海和喜欢一个男子……比如上官云起,会有什么分别?
分别挺大。
上官云起那张脸,大麻子套着小麻子,小麻子套着小小麻子,小小麻子里头藏着坑,坑里藏一小黑点,小黑点上还长一根毛。
苏小缺恶心得打了个寒战,决定换个人比较,手指笼在袖中,刚巧碰到谢天璧的衣袖,想到他方才愤愤而去,心里顿感难过惭愧不说,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滋味。
荆楚见他似魂不附体般若有所思,忙正色劝道:“小缺兄弟,咱丐帮都是侠义之辈,平日里手脚不干净,那也是贱骨头惯了没办法的事儿,不过你要记得,咱们鸡偷得,狗也摸得,但小妞儿是断断不能偷的,否则岂不是成了人人唾弃的采花□贼了?”
苏小缺见他误会,不由得哭笑不得,却起了玩笑之心,道:“我偏要趁着天黑去偷上一偷。”
他这少帮主当得一向没有半分威严,荆楚当即沉着脸道:“不准!”
却见这位少帮主一脸不甘,知道拦不住,只得叹气,退而求其次:“实在要去的话,我陪你去。”
苏小缺欢呼一声,拖着荆楚就走。
初夏的风格外凉爽,不知名的山花香气馥郁浓烈,苏小缺一路急奔,荆楚渐渐跟不上,不禁唤道:“你给我慢些!不就是个妞儿吗?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苏小缺笑着放慢脚步,心念一动,问道:“荆大哥,你说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