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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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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迟缓地站起来,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名片,她用左手手指弹着,过来交给我。这名片就是我留给那面房主的,当面还写了付定洋两百元的字。白苹走到她原来位子去,说:
“我就是你的房东。”
“你?”
“是的!”
“你是说那面的房子也是你租的?”
“你奇怪么?”
“自然,”我说:“那么是你的……”
“你是说我的外遇么?”
“是你的家属。”
“老实告诉你,”她说:“我也预备搬家。”
“搬到那里去?”
“是的。”她说:“我同我的朋友交换,那面比较大一点。 ”
“他已经答应了。”
“自然。”她说,但随即换了一种顽皮的语气:“但是她说已经于几天前租出一间。我说道只要把定洋加倍退还就是了。后来一看你的名片……”
“于是你就预备把那间房子租给我了。”
“我当时很奇怪,怎么你会要租房子。我想一定有什么蹊跷 ,或者是为朋友代租的,今天才知道你的用意。”
“我实在想摆脱这样的应酬与交际生活。”
“但是为海伦呢。”
“为海伦什么呢?”
“为她的天才。”
“她的天才已成了生活的点缀,她的生活已成了虚荣的点缀。”
“难道你不喜欢她成你生活的点缀。”
“而我的生活的点缀则是我的工作。”
“那么你就搬到我的地方来,但是条件是不许有人来看你。”
“好的,但是你呢?”
“我不但不让人来看我,连我的地址都不告诉任何人。”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因为这里来看我的人太多了。”
“太多么?”
“其实也不多,”她忽然皱皱眉说:“可是有几个人走惯了,常常来。”
“是不是我呢?”
“你来得多么?”
“可是讨厌的舞客?”
“难道你以为我连拒绝我不愿意会面的男人的技巧还没有么?” 
“那么是女人?”我说:“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还不知道我是一个红舞女么?”她顽皮的笑容堆得非常高。
“你何必又这样说呢?”
“因为我是舞女,”她带着辩驳似的口吻说;“所有男子是我的主顾,女子就是我的敌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笑话。”她真的笑了。
我没有话说,大家沉默着喝茶,她的笑声溶化在银色的空气,变成了平凡的恬静。我的心境沉静透彻。这时忽然想读读陶渊明的诗,好像在我自己的家里一样,想找书似的四周望望,是一种刺目的红色破坏了我的心境,扰乱了银色的恬静,我忍不住
“这是你的衣服么?”
“当然是光芒万丈梅瀛子的衣服了。”
“太阳永远普照着人类。”我说:“她常来么?”
“常常来。”她说:“有时候还住在这里。”
“你也常去她那里么?”
“常去,”她说:“而且我也住过她那里。”
“我倒不知道你们成了这样要好的朋友了。”
“也许,”她冷冷地笑;“也许是最好的敌人。”
“可是你们同时爱了同一个男子?”
“你以为……”
“那样,你们才成了最好的敌人——情敌。”
“并非,”她笑了:“但不瞒你说,我的搬家倒是为要躲避她。”
“怎么?”我奇怪了:“那么你以后不同她来往了?”
“不让她到我这里来。”
我在吃蛋糕,但是心里始终想着这个奇怪的事情,可是我也说不出进一步的问话,我只是说:
“我很奇怪,怎么这许多会面次数中,没有听见你们谈起你们往来的事情。”
“也许我们两个人都因为对方不提起而不愿先提起。”
“我不懂。”
“不懂很好。”她忽然站起来说;“现在你可要回去了。” 
我一看表己过了三点,我站起来。她说:
“你真的已决定搬去么?”
“自然。”
“那么千万不要把地址告诉人。”
“自然。”
“那么你后天就把必须的书稿用具带去,”她说:“我相信我会有适合你用功的环境给你。”
她走到走道拿起电话为我叫车,我告别下楼,脑筋里还浮着她与梅瀛子的疑团。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是一种寥落的感觉袭到我的心头,接着疲倦袭到我的头脑;我跳上车子,望着空旷的街道,我似乎不愿再被她们的疑团所困扰,我想到搬到新居后的工作。

十八
三天后,我理了一点日用的书籍文具衣服与被铺搬到姚主教路的公寓里,白苹已比我早一天搬进去了,她欢迎着我。我的房间现在早经过白苹的布置,她为我配置一套杏黄色簇新的家俱,配着新糊的嫩黄色的壁纸,更显得新鲜触目。四壁是书架,家俱都悬放在房中,一个白纱的围屏后面是床,床后是储衣室,有门微开着。我看了一看,里面已放有白苹的两只箱子。床头有一盏落地的脚灯,床上已铺好的被铺,又是黄色的毯子盖在上面。书桌就在窗前矮书架前面,旁边是一只杏黄色式样很古怪的字纸簏,在进门的一首是一套大小的沙发与一只矮桌,书架在这里已变成了橱,配着推移的壁门,中间贮藏着茶壶,热水瓶与杯碟,是象牙色无花的厚磁。
白苹望望我的铺盖,她说:
“你真当我是精明的二房东呢。”
房间很大,书架占着四周,我想就是把我家里所有的书籍拿来,最多也只能填满它二分之一,而现在我是来暂住几月的,只带了二十几本书。白苹把我的书放在书架上的一角,她笑了,讽刺似的说:
“我想不到你是一个能干的旅行家。可惜我这里不是旅馆。”
“我想我的家不远,要用时不是随时可以去取么?”
“假如你真的这样不能安心,”她坐倒在沙发上说:“我不很希望你住在这里。”
“白苹,在这样的世界里,我怎么会不安心呢,”我说:“但是你待我太好了。”
“我不是早同你说过,我常常想做一种试验,要看看我是否也有力量使一个人在我身边做做他应做的事。”
“自然,”我说:“我一定不负你的期望。”
“那么你愿意把你铺盖带回去,把书籍带来么?”
我完全首肯,我的心已完全在她的意志下折服,下午,我就把书籍及更详琐的用具搬来。白苹整天没有出去,为我整理一切的东西。此后我就在她那里面住下来。虽然白苹是邻居,但是会面的时候比以前反而少得多了。阿美招待我非常周到,而长期陪伴我的是她那只波斯猫吉迷。白苹起来很晚,上午她从不到我房间来,十有九是出去午饭,偶尔在家午饭的时候,我到饭厅里很突兀的看见她已坐在那里,她就露出百合初放的笑容说:
“难得可以同你一同吃午饭。”
饭后也许有几句闲话,但我吸了一支烟,总是就去午睡,醒来时她一定早已出去。至于晚上同饭的机会则更少,平常我们会面总在夜里两点以后,那时候,如果我的灯亮着,她一定敲我的门。以后我就习惯地等她,她来时一定带着糖果点心,或者一本书,一只人家送她的花篮,于是她有很焕发的精神为我烧咖啡,装点花瓶;最后她换去衣服,脂粉不敷的来同我喝茶谈天,谈她白天的际遇,梅瀛子的近状,海伦的情形,史蒂芬的消息,以及社交上的种种情况,也常常谈到爱,谈到梦,谈到人生的无常,生命的落寞,于是大家沉默,静听钟声的滴答,最后,是她也许是我,说:
“不早了,去睡吧。”
日子就这样的过去,我的心境很好,思考的工作很顺利的进行;偶尔需要一本书,我常常于早上看报时写在报纸上。阿美总是在白苹醒来时,拿报纸给她,她看了就会在夜里回来时替我带来。我的情绪很平安,生活很愉快,我耽乐于独身主义的清净恬静。有时候,我就想,假如白苹是我的妻,我自然不能再让她做舞女,我自然会想知道她的交际,我也许会妒嫉,也许会干涉她的生活;她也不会再收我的房金,不会再不把家庭的杂务来扰乱我。我们间将失去距离,将没有美,生活就会陷于庸俗的泥污里,而现在我获得美,这美是我们宝贵的情感中节省下来蒸馏出来的东西。
在这样平静生活中,我与世界似乎已经完全隔绝,唯一不隔绝的是我与梅瀛子与史蒂芬夫妇与海伦甚至也与白苹通信。我的信寄到沦陷区的故乡,叫故乡的亲友把我的信在那面发出,而他们的回信,也是由在故乡的亲友附寄给我。这样的通信也很有意思,我谈乡下的趣味,谈对于上海的恋念,我谈及乡村里的人物。这都是在我记忆中的人物,我绘描他们的可爱、朴实与伟大,我还想象几个乡下的姑娘,我把她写得非常可爱,并且开玩笑似的说也许要为其中之一放弃独身主义。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这些信札的写作,正像注定我现在写这本东西的伏线。她们的回信也非常有趣,史蒂芬太太写得最长最好,梅瀛子似乎杂乱一点,但有特别的警句,海伦也不坏,但已没有我们讨论书籍时的冗长与细腻,她也偶尔提起思想与信仰,但大部分都是实际生活的事情。她总是提起她练唱的生活,也提起与白苹梅瀛子史蒂芬同游的盛况,总是叫我快点出来,并且叫我于出来时带着慈珊来参加她的音乐会。慈珊是我信中创造的一个乡下姑娘,这特别引起了史蒂芬的想象,起初他总是在别人的信上附几句,后来为了慈珊,他很有兴趣写信谈到她,说是早知道我有这样一位可爱的姑娘在我的故乡,他一定同我一同回去,并且说下次一定不错过这个机会,要同她做做朋友。
白苹告诉我,我给她们的信,总是在立体咖啡馆或弟弟氏咖啡馆座上传观,所以我必须也常常附信给她,而她也必须由她们那里附信给我,这件事做得很有趣,虽然费了许多写信的时间,但对于我的生活有很好的调剂,同时也就做了我与白苹夜里谈笑的资料。
白苹的交际生活,我从不过问,她也从不告我,偶尔谈起她白天的生活,大都是可笑的有趣的材料。她虽然天天回来很晚,但总在两三点钟的时候,偶尔在三点以后,临时一定有电话来,只有两次没有回来,但她头一夜就告诉我第二天要住在梅瀛子地方去,果然第二天打电话来说隔天下午才能回来。平常我总是习惯地在两三点钟的时候期待着她,我常常把我的书稿理好,把茶桌茶具布置好,烧好咖啡,有时候还预备好点心,坐在沙发上拿一本比较轻松的书籍,抽着烟等她回来。她始终不曾给我失望,因为偶尔有特别应酬,她也一定在一点左右有电话打来的。
可是有一天,一个例外的日子来了。
那是深秋的夜晚,外面刮着风,水汀旁是吉迷的鼾声,我于两点钟方才将工作告一个段落,我理清桌上的书稿,休息了一会。大概已有两点半了,我懒得动,有点疲倦有点饿,很想白苹回来了弄一杯柠檬茶同点心给我,可是白苹还未回来。于是我自己起来,布置好茶桌茶具,泡好了红茶,烧好了咖啡,已经有四点多钟了,但还不见白苹回来,也没有电话;于是我自己先喝了两杯茶,吃了两片面包,过去在我刚刚搬进来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形,我当时就安心地自己先睡。可是那天,我比平常会特别焦虑,我虽然疲倦,但不想睡,我时时听启锁开门的声音,时时等电话的铃声,但是白苹竟毫无消息。我走到窗口,开开窗,窗外是凄凉的夜,街树只有少数的残叶在风中发抖,街灯落寞得可怕,两三秋星在天空上战栗,透露惨白的颜色,对街的屋影与天空镶着生硬残缺的线条。我俯视街道,没有一个行人,没有一辆车,有黑浊的碎块在蠕动,还有污白的破片在飘零,在昏黄的灯下,我辨得出是焦枯的落叶,是被弃的报纸;我想到我搬来的时候多么浓郁的树木,使我在四层楼上望不见街上的碧绿,如今已在地上憔悴!我想到那报纸的破片昨夜也许还是一张洁白的纸张,从卷筒机里印出人类的文明与文化,而如今在可怕的夜里皱碎,污秽地在风中飘零!不知是哪一种的情绪渗透了我的心,我有点冷,有点害怕,但是白苹还没有回来!她是从哪一面回来呢?在这样的街景中回来,跳出汽车,如果略一浏览与寻思,应当怎么样感悟到酒绿灯红纸醉金迷生活的浅浊。但是为生活,让青春在市场中出卖,这是人生!让生活在迷信中消耗,这也是人生!我的同她的没有两样,哲学与歌唱没有两样,海伦的前后没有两样,前浪推着后浪,在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中滚动……
但是白苹还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我关上窗,拉上厚呢的窗帘,开亮了我房中所有的电灯,我已经没有倦意,我在房中来回的走,为期待白苹,这是从来没有的顾虑与担忧!
五点钟;六点钟;六点半;……七点钟的时候,阿美起来;我告诉她白苹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她也有点奇怪,她开始打电话到百乐门去,但那时人已散尽,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我想不出什么理由,除非昨夜这里电话坏了,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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