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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后一次见花娟娟是什么时候?”明哥打断道。
马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一个星期之前。”
我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正好是案发时间!”
“你把你们最后一次见面的经过仔细地说一遍。”明哥在笔记本上写了“重点”两个字,并随手画了一个圈。
“十天前,糖糖的主治医师告诉我们糖糖恢复得很不错,各项身体指标都达到了标准,之所以还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下床,主要就是因为她颅脑内还残存一定的淤血,需要做彻底的清创手术。”
“虽然医院已经给我们做了最大程度的减免,但我们还要承担将近三万元的手术费用。我和花姐这些年的积蓄早已经花完,我们在云汐市无亲无故,去哪里弄这三万块钱?我们本想把手术缓一缓,可医生告诉我们,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很有可能会引起并发症,到时候糖糖能不能醒过来还不一定。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花姐突然告诉我,她认识一个朋友,可能会帮我们。”
“朋友?什么朋友?”这应该是案件进展到目前为止,最为关键的矛盾点,明哥显得很谨慎。
“我不清楚,她没有跟我提起过。”就在我们满心期待的时候,马兰给了我们这样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
明哥顺手点燃一支烟卷长吸一口,有些失落地说:“你接着说吧。”
“花姐和她朋友约定在第二天的晚上见面,虽然我没见过她朋友长什么样,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是她的这个朋友绝对仗义。花姐是七点多从医院走的,十点多就带着四万块钱来到了医院。有了钱,医生便开始给糖糖做术前检查准备手术。花姐在医院待了一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在糖糖手术都做完两天了,我打电话她也不接,到公园也找不到,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所以就报了警。”
明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在马兰离开时把真相写在一张字条上塞进了她的包中。
十
送走马兰,案情似乎又有了进展。花娟娟,一个在云汐市无亲无故的外地人,是如何突然拿到整整四万块钱的?她口中的朋友到底是谁?他是不是这起案件中的凶手?我们要怎么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他跟这起案件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这些问题困扰着我们每一个人。
当天晚上,整整7000元人民币摆在了我的面前。这些钱是糖糖手术之后剩余的,我今晚的目标是从这70张百元大钞上提取具有比对价值的指纹样本,希望能从这些海量的指纹中找到一丝线索。为了提高效率,叶茜主动给我打起了下手。
检验室的时钟被切割了四分之三,我的手机铃声伴着夜晚九点的钟声一同响起。
“老头子的电话?”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爸爸”两个字有些愣神,因为按照惯例,只要有命案他绝对不会给我打一个电话。
叶茜把头凑了过来:“叔叔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哦。”我回过神来,按动了接听键。
“马上回家,快!”我还没张口,就听见父亲在电话那头催促道。
嘟嘟嘟……电话已经挂断了,痕迹检验室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小龙,手头的活先放下,带上工具去你家里一趟。”明哥说完快步朝楼下跑去。
“带上工具?你家?”叶茜重复着明哥刚才的话。
“为什么要带上工具去我家?什么情况?”我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什么什么情况?赶紧的!”叶茜焦急地催促道。
一听到是去我家,胖磊和老贤简直是连滚带爬地跑上车,明哥他们三个作为我父亲最早的弟子,这感情自然不一般。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忐忑地坐在座位上问道。
“师傅能打电话就说明他没事,你赶紧打电话给师母,问问她在哪里。”明哥涨红着脸对我大声说道。
“我妈?我、我、我,我妈怎么了?”我感到脊背发凉,莫名的恐惧笼罩在我的全身。
“你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我来打!”胖磊掏出手机,按动了我母亲的电话。
嘟……嘟……嘟……我听着胖磊手机里传来一阵阵电话连线的声响,心都快拧在一起了,车里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阿姨快接电话啊,你倒是接啊。”叶茜双拳紧握焦急地对着电话催促道。
当连线声渐渐模糊时,电话那边突然响起了嘀的一声:“喂,小磊啊,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啊?”
呼,我长舒一口气,听着母亲电话那边的嘈杂读书声,我可以确定她这个点正在补习班帮人补习。
胖磊眼睛一转,赶忙回道:“师母,这些天不是搞案件嘛,没见到您,这不是想您了吗?”
胖磊最得我母亲欢心,他在我母亲面前从来就没有正形。
“你小子,我看你是想吃我包的饺子了!”母亲乐呵呵地回了句。
“要不怎么说师母最疼我了,那我可就等着了啊!”
“得得得,瞧你那馋嘴样子。最近这补习班的孩子都忙着准备中考,我要抓紧点时间,要不然晚上又要搞到十一点,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好嘞,师母您忙哈!”胖磊收起笑容,把电话往驾驶室的操作台上一扔,“师母好得很,明哥,师傅怎么和你说的?”
“说小区里出事了,让我们去一趟,具体什么事情他没有说,就叮嘱我一定要开警车,而且一定要拉警笛。”明哥面露疑惑。
“师傅让我们开警车拉警笛去公安小区?那里面住的可都是公安老前辈,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别看师傅这些年都卧病在床,他脑子清醒得很,他这么做绝对有他的道理,我们照做就是。”明哥作为我父亲最为得力的弟子,比我都了解我的父亲。
我们一路闪着警灯拉着长警笛来到了我家楼下。小区因为年久失修,除了主干道还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外,其他地方到处是黑乎乎一片。
公安小区,最不缺的就是警车,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明哥迅速拉开车门,第一个冲进了单元楼里。
“快把门打开。”明哥对我说道。
“启明来了?”父亲在屋里大声喊道。
门锁被打开,明哥径直走到了父亲的卧室里。
“师傅,怎么了?”明哥上下打量着坐在床边的父亲。
“爸,你穿鞋干啥?难不成你要出门?”这几年明哥一直没有间断过给父亲做理疗,每半个月一次,几乎雷打不动。明哥的细心照料,使得父亲基本上可以依靠双拐慢慢地行走,虽然走不远,但是在小区里慢慢溜达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
父亲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跟了他半辈子的上海牌手表:“晚上八点五十分,这栋单元楼下有人开枪!”
“什么?”我们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师傅,你能不能确定?”明哥紧张地问道。
“可以。当时我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从鞋子落地声可以听出是一名中年男性。他上楼的速度很慢,好像在观望什么,我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我们小区的。”
十一
如果你留心,可从脚步声中听出很多东西来。比如开朗外向,办事不拖泥带水的人,他的脚步声就有节奏感;意志不坚定,做起事情来很难集中精力的人,脚步声很杂乱;以自我为中心,待人傲慢,对他人的感受和评价也总是不理不睬的人,脚步声很漫长;领导欲强烈,喜欢支配他人的人,脚步声通常都很响亮;有很高的警觉性、城府较深的人,脚步声一般都很轻微。
一个人的步幅特征也决定了他脚步声的差异性,这就导致很多人走路发出的声音具有一定的可识别性。听脚步声分辨人,其实是很多八〇后九〇后从小就具备的天赋技能。只不过,这种技能在痕迹学上有了更为细致的研究,所以对痕迹检验员来说,这是一项最基础的技能。父亲作为湾南省刑事技术领域泰斗级的人物,我绝对相信他的判断。
也许因为我的父母都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一屁股坐在床边,听父亲说道:“这个男人是直奔我们家这个楼层来的,就在他刚站到我们家的门口时,楼道里响起了枪声,枪上带着消音器,从撞针撞击子弹底火以及子弹射出的声音来分辨,是制式手枪,一共开了两枪,接着这名男子便离开了小区。我害怕有人员伤亡就慌忙给你们打电话。”
“师傅,你让我们拉警笛,是不是担心这个人还埋伏在小区里?”胖磊冲父亲竖起了大拇指。
“对。不过暂时不知道这个男子的动机,我寻思这半天都没有动静了,就想出去看看。”
“师傅,您在床上躺着,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明哥把父亲脚上的布鞋脱掉,把他扶上了床。
昏暗的楼道被勘查灯照得如同白昼,很快,我用镊子在家门口的墙壁上提取了一枚嵌入墙内的古铜色弹头。
“7。62毫米手枪弹?垂直打击?这……”
“小龙,怎么了?”叶茜看着眉毛拧在一起的我,有些担心地问道。
“从子弹入射角的方向来看,他射击的目标就是我家。”我感到一阵后怕,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准备中考,我母亲才会加班到很晚,而在平常这个时候正好是我母亲回家的点,所以我一度怀疑这个人的目标是我的母亲。
明哥站在我面前没有说话,低头看了看门口的位置,在强光的照射下,一枚枚没有鞋底花纹的鞋印呈现出来。
“这、这、这……”看着这串鞋印,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这应该就是前段时间出现在我办公室里的鞋印。”明哥直接把我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
“明哥,你是说今天晚上开枪的,就是那天断掉市局联网视频,在你办公室放了一个‘骷髅头’的男人?”可能因为紧张,胖磊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这是有人在报复我们!”明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谁会用制式枪支来报复我们?而且他还能关闭我们市局的监控网?”老贤实在是忍不住了。
“今天晚上的事,谁也不能跟师傅说起。”明哥严肃地看着我们所有人,“还有,跟外单位的人也不能说。叶茜,对徐大队也不能说。”
“明白,冷主任。”叶茜认真地回答道。
“小龙,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明哥拍了拍面色苍白的我,“我回头把师傅送到朋友的理疗会所里住一段时间,一方面,在那里可以做系统的康复训练;另外一方面,也能避避风头。师母也一并过去,家里暂时就不要再回来,等这件事查清楚以后,我们再做打算。”
“谢谢明哥。”我感激地点了点头。
明哥摸了摸我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难不成豆豆上次被绑架也是真的?”胖磊面如土色。
“豆豆被绑架?什么时候?”明哥的脸变得难看起来。
我看胖磊有些六神无主,就把整件事复述了一遍。
明哥脸色十分难看,他皱着眉头说道:“虽然豆豆这孩子智商和情商比一般孩子要高很多,但是这样的谎话并不是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能编出来的,这件事绝对不合常理。”
“明哥,难不成豆豆那次真的被绑架了?”胖磊脸上的汗珠串成了线,声音颤抖着问道。
“看来这个人是针对我们科室里的每一个人。这件事不能再瞒下去,我现在就去找市局领导,申请保护。”
十二
我家门口的现场勘查完毕,我们所有人强颜欢笑着把父亲给骗到了明哥朋友那儿。坐在返程的车上,我的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得快要窒息。命案还未侦破,科室又笼罩上了被报复的阴影,我从来没有感觉如此绝望过。
晚上十点,明哥接到讯息,科室所有成员的直系亲属都已经被人在暗中保护,这个消息让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我家虽然住公安小区,但由于是老小区,相关的配套设施很不完善,胖磊事后绕着小区找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监控设备,也就是说,到底是谁在报复,因为什么报复,我们全都一无所知。
“你们还是以侦破命案为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明哥作为我们的主心骨,很快稳定了军心。别的不说,单是看着明哥胸有成竹的模样,我们都感觉心里踏实很多。
惴惴不安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又钻进了痕迹检验室,接着处理那一堆百元面值的钞票。明哥在办公室内对着那个“骷髅头”认真地思索着什么,胖磊依旧在查阅这起命案的所有监控视频,老贤也在自己的实验室内反复分析物证,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
省城柴油机厂监狱,城楼般的高墙上用深红色的油漆刷着“女子监狱”四个宋体大字。叶茜阴冷着脸站在监狱接待室内办理着会见手续。
一切办理妥当,叶茜在狱警的指引下穿过重重障碍,来到一个只有内部人才可以进入的会见室内。和一般的电话会见室不同,这里没有玻璃墙作为障碍,会见者可以和监犯面对面地交谈。
叶茜面无表情地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