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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浅黄短发、说话总是打连发的女兵喊道:“俗!这是选丈夫不是选英雄孙悟空是个中性人根本没有性别他爱过哪个女人蒙荷咱不同意!”
麦宝陷入沉思:“那就难了。沙和尚倒憨厚,但人太平庸,没什么本事,将来很难提干,蒙荷跟了他过不上好日子……还能选……猪八戒?”
一直光笑没吭声的嗲声嗲气的女兵这会儿一拍巴掌:“我看就猪八戒了耶,蒙荷,嫁!”
蒙荷的脸由红变白又变紫,好看的眼里闪着泪珠,她又羞又恼,孤立无援,扭头就朝队部跑……
麦宝已经得意忘形,众人的嘱目使他领略了成为中心人物的快感,丝毫未顾及此事可能招致的险情。他摇头晃脑地宣布了正确答案:“嫁给猪八戒是明智选择!多当一年兵就是不一样,看到了婚姻的本质。不错,猪八戒同志丑了点,但他温柔,有人情味,一心想过安稳日子。他好色,说明他是个正常男人。他也贪财,说明他向往富裕生活。女兵弟兄们,让我们竞争嫁猪吧……”
夏若女带着蒙荷一出现,队列里立即鸦雀无声。蒙荷仍旧回到指挥位置上,好看的眼还红着。夏若女推开麦宝的搭对,站在麦宝对面。他左胳膊上缠着几圈绷带,胸腹起伏面色铁青,目光钻头一样钻着麦宝。
蒙荷下达了口令。其他各组小心翼翼开打,麦宝按要领“涮腿”,夏若女没接招,还算和气地问他:
“听说你把蒙荷许给猪八戒啦?”
麦宝知道全场都在侧耳聆听,便强壮胆子笑道:“简单议了一下。大队长,有几个人能有你那么大的选择余地呀……”他知道夏大队长谈了几个对象都没谈成,还想斗胆再鼓励他几句,就觉得迎面生风,一记左直拳捣在他的肩窝,他一阵酥麻,接着是电闪般的右直拳……按教范接下来该是右腿横踢,但未等到这一踢,他已经摔出三米远,仰面倒在他亲手翻松的沙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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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江 著
第十一章
总队常委会的最后一个议题照例是“干部工作”,将讨论苏娅和华岩的任职。
给两位主官汇报“碰壁”之后,贺东航做了认真的“通盘”考虑,除了干部本身的任用,还考虑了各种相关的因素。他先找焦主任摸了底,同几位副参谋长通了气,然后向宁政委汇报。
贺东航先给宁政委的宜兴紫砂杯里续上水。这茶杯容量颇大,造型古朴,是他前年到宜兴开会买来送给宁政委的。宁政委不喝茶,喜欢泡一些药材喝。他不喜欢旁人问他泡了什么好东西,紫砂杯子不透明,正合他意。
贺东航先汇报了司令部解决干部应知应会问题的举措,说不少干部听了政委的动员回去坐不住了,连夜翻箱倒柜,把尘封多年的资料都找出来,订了计划通读呢。宁政委说这样最好,要把基础搞扎实,光靠突击不行。贺东航说,我们尽可能从实际出发,缺啥补啥,不熬时间,不搞一刀切,不办那些既劳民伤财又事倍功半的傻事。宁政委笑了。说司令部先这么搞一段,再总结一下,把政治部、后勤部也带起来。我早就在想,抓建设要有常性,只靠突击是要出问题的。还要讲科学。都什么年代了?训练手段、方法还停留在上个世纪,那是不行的。
贺东航接着检查了自己考虑问题不全面,常常就事论事,忽视了用人的复杂性,确实要向首长学习……
宁政委从花镜的上沿看着贺东航,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贺东航进一步肯定了华岩的贡献,说这个人泼辣,勤奋,协调能力强,是司办主任的合适人选。一查他的履历呢,才发觉缺少基层的任职经历,从当公务员、打字员就在机关,将来再发展可能受局限。“我是这么想的,能不能让他到部队去做点实际工作,比如到特支当个副政委,把部队这一课补上,也便于将来再向上发展。”
宁政委说:“这样对特支的班子也是个加强。”
这等于认可了。贺东航把话题转到苏娅。
“苏娅这个人,听情况介绍还可以,来了表现不错,文字说得过去。只是一个女同志,放到部队和别的处都不太方便。能不能先放到司办主任的位置上干一段,观察一下,如果不行再调整。”宁政委稍稍皱眉,在小本上写了几个字。贺东航又说:“上次汇报之后,出操下楼的时候叶总对我说,华岩和苏娅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当司办主任都不太理想。他说他是一家之言,让我听听政委的意见,政委有经验。”
说这番话贺东航有点发虚。叶总没这么说过。宁政委提名华岩当主任,仅仅表示对华岩的认可。而一旦这个意见进入运作程序,那就不是华岩能不能“当”,而是党委书记的意见要不要“听”了。它已经上升到了权威的高度:对这个提议的态度,就是对这个提议的提出者宁政委的态度。
党委管的事情数干部任用最复杂,而干部任用又数主官意见分歧最让人头疼。从理论上讲,俩人意见不一致才好呢,设两个主官就不排除俩人不一致,不一致才有争论,才能达成一致走向最佳。但在现实中,这种不一致既让人打憷又让人挠心。这就靠机关去协调。协调是什么?是两位主官通过第三者进行的间接谈判。谈判就是妥协,妥协就是双方把握住底线互作让步,几轮“协调”下来,找到一个使双方都能接受的折衷方案……所以,机关的职能有许多是体现在协调上。好干部两头牵,坏干部两头搬。一个称职的机关干部,遇到主官间有分歧,就要千方百计缩小双方意见的差距,把首长的认识和相互关系往一块儿牵,而不能借机搬弄是非。当然,也有一些人游刃于两者之间添油加醋,歪曲本意,搞得两位主官的认识越拉越远以至反目,他则从中渔利。贺东航鄙视这种劣行。他给部下多次讲过:主官和则部队兴,主官斗则大厦倾。暗箭纷飞,相互猜忌,上班好像进了地雷阵,无心干事何来政绩,又哪有前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要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宁政委摘掉花镜站起来,身后那面鲜艳的国旗把他的脸映衬得红艳艳的,使人看了心里都有股红红的暖意。
“东航,我总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怎么样人尽其才。我们的干部都是好干部,就看怎么带,怎么用。这就要用其所长避其所短。用就是一种锻炼,一种培养。这样,一大批干部就会站在我们面前。”
这就是同意了,还带着赞许。通常贺东航给宁政委汇报工作,宁政委如果满意,会说“东航……”如果还须深入探讨,会语重心长地喊他“老贺”,如果压根就不同意,就喊他“贺参谋长”,这就严肃了。
贺东航又去找叶总。叶总嗯了一声,继续批文件。
贺东航站着就说:“出操下楼的时候,宁政委说司办还是叶总接触多,主任人选就按叶总意见办吧,华岩缺了基层课,是不是到部队解决个正团?让我向总队长报告一下。”
叶三昆签完了文件才抬头:“司令部上报的东西最近有起色。干部嘛,机关部队都要干干,有好处,懂不懂?跟带孩子一样,对干部不能溺爱!你贺东航还不是这么起来的?”
别看叶总对贺东航笑脸不多,但贺东航到他这来心理一般很放松,不用放警戒。叶三昆看着他在部队长大,他们的友谊是互以命换的。
那年夏天,独立团组织武装泅渡,按惯例由干部们率先入水。贺东航游着游着就不见了人影。人们以为他用潜泳冲击呢,叶三昆看出不对头,跳水潜到库底摸了一会儿,揪住了一绺头发,把他从软草浅沙之中提溜上来。这种救命之恩虽说不似枪林弹雨中或者抢险救灾中舍命相救那么像回事,可当时如果叶三昆没看见,他不就淹得死死的了?不久他还有了回报的机会。
那也是独立团转警之前的事。营房西面一个汉子喝多了酒,发作了间歇性精神病,爬到学校的三楼顶上鼓翅作声,竟胡吹自己见过村长老婆的光身子。叶三昆就飞身上了屋顶,像斗牛士一样逗引那疯汉,三下五除二就下掉了两把菜刀,高举双手向人群致意,如同站在领奖台上。但那疯汉屁股后面还别着一把刀,那刀切瓜剁菜一样朝他的后脑砍去……贺东航就跟有预感似的,眨眼工夫就跃上屋顶,踢翻了醉汉。头缠纱布的叶三昆握握他的手,说他“是个侦察兵的苗子”。叶三昆从此沉稳多了……
苏娅一调进,华岩就预测了自己职务的走势,提出不再担任司办党小组的小组长,提名苏娅临时代理。本来用不着这么急,但华岩觉得应当早向部属传递一个信号,也让苏娅早点给自己定位。因为按惯例司办主任是不当党小组长的,这活儿太具体。昨天已经通知,党小组先传达总部党委的几个文件,然后个人小结迎检情况,开展批评自我批评。
苏娅招呼党员们到大屋里学习。大家夹着本、端着杯子鱼贯而入,摆出通常的学习架势。大家见了苏娅都笑眯眯的。一个老秘书很自然地问,苏主任,昨晚的电视剧看了吧,怎么样?那个副市长敢那样顶撞市委书记?这个情节太离谱,肯定是败笔。
见人到齐了,苏娅让大男孩秘书去请华副主任。大男孩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华副主任不太舒服,让咱们先开始。秘书们开始喝茶,比谁的茶水颜色绿,摆弄各种式样的签字笔、圆珠笔。老秘书“嘁”了一声,说“我去”。两分钟后老秘书捂嘴笑着回来说:“插门了,要不咱学吧。”
怎么学呀,文件在华岩那里,这场也冷得过了点儿。苏娅笑笑出去,告诫自己要和平交接。
苏娅敲门,低喊“华副主任”,无应答,但有茶杯盖盖儿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想走,到别的处借份文件算了,又没走。她又敲门,又想走。这时听见华岩抬高嗓门说,我已经说了不舒服,你这会儿就上任吧。苏娅说那请你给文件。听得室内的抽屉们在比着发脾气。门开了一道缝,两份文件伸出来。苏娅伸脚卡在门缝里,门挤不动制式皮鞋,苏娅用力挤进去。
一屋子乌烟瘴气。苏娅推开窗户。华岩看着她,两眼通红,像夹着两粒火炭,但射出的光却是阴冷的。
华岩原指望宁政委替他把住最后一道关,当上司办主任,现在看没指望了。特支的副政委!虽说是正团,但谁还掂不出两个位子的轻重?他知道叶总不同意他,叶总不同意不就是贺东航不同意?贺东航不同意不就是苏娅不同意!甘冲英昨天还特别提醒他,要他不要麻痹,再做做工作。说他多次建议苏娅到特支去,不要跟华岩争位子,可贺东航不听,谁让咱老甘是个副职!
苏娅看着这个困兽样的七尺汉子,心里替他悲哀,就这么个心理素质,这么个处事水平,怎么能担事呢?贺东航不让他当主任是对的。
华岩把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以少有的勇敢直视着苏娅,冷森森地说:“苏主任,女同志胸有大志很可贵,但心术要正,手段要光明正大……”
苏娅听他说。
“你成功了,我祝贺你。我对你心服口服,以后我也不可能再回来,我只请你今后放过我,在贺参谋长那里说句好话……”
极度失落而言语过激,可以理解。但提到了贺东航,那就得说几句了。
“华副主任,你知道我在交通部队的职务,知道我为什么回K省,也应该知道我原先对工作安排的态度。我想告诉你,贺参谋长了解你远胜过了解我。事情已经这样,我还是劝你冷静,不要把事情的结尾和开头都搞糟了,那样对你今后不好。今天咱们不多说,我只劝你参加组织生活。”
“给苏主任上任捧个场?”
“给你自己搭个梯子。”
“我还要什么梯子,跳楼得了!”
“我劝你去。”
“我不去。”
“……小组会第二个内容是批评和自我批评。你不去,又说不出为什么,那我们搞第二个内容就没有任何意义。我当面请你,你去了,咱们正常开会;你不去,我会对你的行为提出批评,当然是缺席批评,小组会记录按程序报司令部党委。我等你10分钟。”
8分钟后,华岩端杯子进了大屋,坐在他通常坐的位子上,闷声说:“咽炎犯了。”
刘丽凤进来的时候文件刚刚学完。她进门就嚷,一直嚷到华岩跟前,跟华岩要房门钥匙。说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楞把个钥匙锁屋里了,你手机不开,电话不接,喝着大茶跟苏主任谈心哪,那是你谈的吗……
苏娅只看着她。众人纷纷起来喊“嫂子”。
华岩没好气:“就这么把破钥匙,成天不是丢这儿就是丢那儿,你再去配12把,够你丢一年的了。”他撩起裤腰带上的钥匙串儿,串儿上钥匙稀里哗啦,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