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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羽悻悻地点了些牛羊肉,要了两瓶啤酒。岳成岭忽然说,她不要孩子,我答应她了。她脾气不好,偏激,常常莫名其妙发怒,我担心她把孩子带坏了。贺小羽说,这倒应该。岳成岭同她碰碰杯,说了声谢谢。小羽很警觉:谢我什么?岳成岭干了杯说,理解万岁。贺小羽嘴上虽说,谁理解你了,理解你什么了?但心里却暖烘烘的。照她的理解,他们是在谋划他们今后的日子。
贺小羽听哥哥说过一句据说是拿破仑的话:人体结构就是命运。这话听似荒唐,但她嫁给肖大戎之后却不得不信了。肖大戎给她上了血淋淋的一课——她是个女人。也使她懂得了,女人们之所以要去悲壮地前仆后继地嫁给男人,说到底是为了克服自身的缺陷和不完善,结婚就是为了完善自我。肖大戎使她对婚姻不寒而栗、深恶痛绝,但又使她痛苦地领略了女人嫁人的真谛。她们在茫茫人海里为生活所迫而力不从心地游来游去,她们都要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歇息的陆地。就是这么回事儿。自从邂逅了岳成岭,贺小羽就有一种找到了“陆地”的感觉。跟这个人在一起,她觉得踏实,放心,有安全感,觉得天也蓝,风也香,一天到晚都高高兴兴的。她与岳成岭对视,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放光……
贺小羽住院的那几天,同岳成岭接触之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起肖大戎,次数同与岳成岭的密切程度成正比。她想了肖大戎许多好处:他头脑简单,但对她从不坑骗;他固执单一,但对她的指令从不违抗;他工作专一、事业第一,常置她于不顾,但这也给了她发展提高个人的广阔空间;他少有柔情、频于“活动”,但却对其他女人从无眷恋……她甚至拨通了肖大戎的手机。那边气喘喘地问她有什么事吗,没事打什么电话!
我在车上呢……她从医院出来,给岳成岭打电话,约他到她宿舍来。她找个借口把同宿舍的女技术员支出去,斜倚在床上。岳成岭惊愕地看着面色苍白表情安详如释重负般的贺小羽,脸上现出少有的庄重。他坐在她的床头,要去握她的手。她凄然一笑,从枕边取过一个红丝绒蒙面的匣子。他打开那匣子,里面的红绒上嵌着一尊精致的木雕:一个远古时代的汉族仕女,广袖如翼,裙裾飘飘,以无限向往的神情飞向天宇。底座上题名:嫦娥奔月。
岳成岭嘴里叨念着:奔月(岳),奔月(岳),声音就微微有点儿发颤。
小羽把脸偏到一边,说,是在成都买的。
岳成岭强笑着,向小羽俯下身,说:“这首诗听过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贺小羽就哭出了声。几乎是同时,他们都抱住了对方。是那种在中外影视片里既很经典又有些陌生的拥抱。因为拥抱着的双方既是一对激情男女,又是一对戎装军人,双方肩上铺陈着猩黄耀目又质地坚硬的衔阶标识物,旁人看着别扭,自己觉着碍事……
贺东航自从知道了妹妹决心要离婚,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不大敢跟父母通电话。父母和肖万夫夫妇正在岳海市玩得开心呢,也没顾上多问小羽的情况,只埋怨她的电话太少。贺东航说她已经到三峡了,可能工作太忙。幸好父亲的话题转到了送礼上。岳海支队的头头听说他们在岳海,几次去看望不说,还送了些海产品,几个老人说什么也不收。父亲说:“这些都是好东西,有营养嘛,含蛋白质多嘛,听说贵得很,恐怕不是他们自己花钱买的。我和肖万夫同志研究了,这些礼物我们不能收,你替我们谢谢他们。对你们现在的这一套,我们是有保留意见的。”听见母亲在旁边说,不收也不要批评人嘛!
贺东航不禁想起母亲常说的一个笑话,是取笑肖万夫叔叔的。肖叔叔刚进城的时候,地方政府请他吃饭。他觉得有一个汤味道不错,但是汤里的一些黑糊糊的东西让他倒胃,他就把这些东西都挑出来陈列于桌面,以示不满。事后很气愤地对警卫员说,这些地方干部,还以为我是土八路,没见过世面,搞一些老母猪的肚皮给我打汤喝!警卫员说不会吧。肖叔叔说怎么不会,猪奶子都看见的嘛!以后才搞清楚了,那些东西原来是海参……
贺东航连忙给岳海支队打了电话,要他们在接待工作当中因人而异。
贺东航来到特支喊来了夏若女。这个刚烈汉子见面就说,我给首长添麻烦了。这是时下的套话,跟流行的“不好意思”一个意思。他的上身依然笔挺,两只大手倒扣在膝盖上。贺东航问他当时怎么想的?夏若女十分负疚。说:“那天工作很多,又出了病号,麦宝平时调皮捣蛋我都忍了,那天没忍住。全是我的错,首长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讲了一半实话。如果麦宝不是当众羞辱蒙荷,他不会如此失态。
贺东航召集甘冲英、蒲冬阳和总队调查组汇总调查情况,提个初步的处理意见。甘冲英上来就表态:“不能叫‘打’,打是有目的行为,夏若女没有打麦宝的故意。我看叫出手不当。”
蒲冬阳说:“动作粗暴。”说完自己也笑了。
贺东航敲敲桌子:“两个当事人都承认了,事实是清楚的。至少得承认夏若女打了人,麦宝挨打了。连这个都不承认,战士会怎么想,那不是官官相护吗?影响可能比打人还坏。”
苏娅说:“我同意参谋长的意见。”
华岩看着苏娅说:“我同意苏主任的意见,必须承认打人这个事实。”
苏娅刚见华岩的时候,还觉得不太自然,但华副政委对她十分热情,最先朝她敬了礼,不是因为女士的包包不便乱动,他连包都接过去了。这使苏娅深感自己的老练程度差远了。
关于对夏若女的处理,大家意见比较一致:代理大队长是代不成了,再发个通报批评。贺东航又要求蒲冬阳在向总部的汇报材料里加上这个例子,讲讲党委的严肃态度,把坏事变成好事。
贺东航留下甘冲英,问他工程招投标的情况。甘冲英说那没啥问题,事情是老索办的,是按照国家工程标准,请建筑设计院和会计事务所定的标底,标底是绝密,任谁不知道。贺东航问,大东公司投标情况怎么样?甘冲英说这也是人家的绝密。但有一条,他们的标价如果超过标底的百分之五,或是低于标底的百分之八,都将被视为废标。这是规则,对所有投标的公司都一样。贺东航问,大东不会做什么手脚吧?甘冲英一本正经地说,除非有人叛变革命。
宁政委边审阅特支向总部的汇报材料,边听贺东航的汇报。沉吟一会儿说:“贺参谋长……”一听这称谓,贺东航就知道所提建议通不过。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干部都很年轻,也就是这二三十年出生成长的,谁也没当过国民党兵,这是肯定的。可是为什么就学会了打骂体罚士兵这一套呢?算起来我们的教育搞得不少,但真正入脑入心的却不多,许多教育浮皮蹭痒走了过场,使我们有些官兵到现在不知道问题的重要性。这个问题究竟有多么重要呢?”宁政委站起来。
贺东航知道重要性不需要他来回答,但还是做出要起身回答的样子。宁政委示意他坐好继续听。
“它关系到人民军队的性质。这不是危言耸听。东航你想想,三湾改编标志着人民军队的诞生。可是我们想过没有,毛主席领导三湾改编,究竟采取了哪些措施?我看最重要的是两条:一是坚持了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再就是实行了官兵一致、政治平等的内部关系。就靠这两条,改编之后人还是那些人,枪还是那些枪,可排成的队伍就成人民的军队了,性质就变了。官兵关系难道是小事吗?”
贺东航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禁对宁政委的道理肃然起敬。
“可是东航,现在很多人的认识到不了这个高度,总觉得这是小事一桩,充其量是个带兵方法问题,所以打骂之风屡禁不绝。这次如果不用重锤敲打还会走过场。我的意见,夏若女由副营降为正连,他的错误要在全部队通报,党委还要作个决定,立即深入进行一次作风纪律整顿,深化官兵关系教育,使官兵一致的政治原则在全体官兵头脑中深深扎根。”
贺东航回到办公室,耳边还在萦绕着宁政委的理论。
这二十几年,无论在部队,还是在机关,他都很注意向首长学习。在常委会和首长办公会上,宁政委和叶总对某个事情提出拍板性意见之前,他总是提前在心里想上几条,然后跟首长的意见对照。这是一种很实际很便捷的学习方法。对夏若女问题的处理,自己的高度没上去,有点感情用事了。
他轻叹一声,随手翻开那份宁政委刚刚阅过的给总部的汇报材料,眼睛不禁睁大了:
他特意让蒲冬阳加上去的夏若女和麦宝的事例,被宁政委用那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签字笔从头到脚删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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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南江 著
第十五章
叶总和宁政委把龙副司令的视察看得很重。他们一再向贺东航具体强调了迎检的准备工作。叶总要求重点检查薄弱环节、薄弱部位,能纠正的立即纠正。
比如那个沙坪监狱,执勤设施比旁的单位落后一二十年,坐汽车从北京到K省,一进省界就是它,尽管其他单位都还可以,但是先看了这个破烂窗口,后面的印象也就拉克了。“拉克”本是扑克牌术语,最后一名、末末了的意思,叶总把它引申为“拉稀了”、“完戏了”、“泡汤了”的同义语。贺东航表示立马赶过去,设法补救。还说,就是块抹布,也先绣上朵花儿。宁政委说,叶总倒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拿总部这次检查促促他们,检查也是为了促进,为了落实嘛。贺东航由此感到,缺乏幽默感也是领导干部讨嫌的缺点之一。
出门的时候,宁政委跟贺东航走成并排,说:“到沙坪监狱代表我看看甘越英,看他有什么困难,毕竟是我们的兵嘛。”
贺东航刚上车就接到苏娅从岳海打来的电话。她说见到你爸爸妈妈了,还有小羽的公公婆婆。她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兴奋。东航很高兴,问她印象怎么样。苏娅反问道,谁对谁的印象?因为方参谋在旁边,贺东航就含混地说,当然是对年轻一代的印象嘛。苏娅说,那还来不及交流,不过我对他们的印象挺好的,可惜你不在这儿,那可真叫棒。
那几天,苏伟正陪周同舟省长跟美国的ACT集团谈判。ACT集团要和K省合资,在岳海市建一个大型载重车辆总装厂。双方技术人员已经接触不短时间了,这次是应美方要求,双方决策层举行会晤,草签一个协议。美方参加会谈的是ACT集团董事长赫斯先生,首席执行官艾登伯格先生,首席法律顾问柯莱尔女士。因这次谈判事关重大,其未来效益对拉动K省经济影响深远,苏伟自知担子沉重,就把全副精力都投上,对谈判的内容、日程及食宿保障,已先期做了周密准备。没成想周省长参加谈判的头一天,美方就表示了明显的不满。周省长刚一落座,首席执行官艾登伯格先生就对K省提出的美方前期投资总额提出质疑,指出计算有的是不精确的,有的缺乏可靠依据。甚至说我们美国人不喜欢猜测,不可能仅凭你们猜测的数字就把钱掏出来。他声音不高,但语气里透着生冷,一支铅笔在修长的十指间转来转去。满头银发的董事长赫斯面无表情,腰身挺得笔直。金发女郎柯莱尔则略带担心地注意着中方人员的反应。译员把艾登伯格的呜里哇啦翻成了中国话,周同舟的脸面当即就挂不住了。他建议休会半小时,请美国朋友到大厦顶层浏览市容海景,复会时回答艾登伯格先生的问题。就在这个当口,苏娅和索明清在底层大厅找到了苏伟。因为几次电话苏伟都烦叽叽的,推说没时间,他们就不请自到找上门了。苏伟刚刚挨了周省长的批,正要陪美国人乘观光电梯上顶层,没等苏娅讲完就气呼呼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招标能有啥问题?政府绝不干预,快走吧,你们当兵的就会瞎搅和!苏娅尾随不舍,一直跟到电梯口,嘟囔道,你这是干吗,我这也是公事!
正巧,贺远达、肖万夫和郦英、易琴也在那里等电梯。也是慕名来这号称远东第一摩天大楼观光的。苏娅自到K省还没见过贺东航的父母,索明清自然走访过,就连忙越过美国人,上前敬了礼,并自报家门,还介绍了苏娅。苏娅只好过去问了叔叔阿姨好。郦英和易琴听说她是个办公室主任,就同她握了手,多看了她几眼。
贺远达见过来一伙外国人,也没在意,继续和肖万夫讨论建这么高的大楼究竟有什么用处。电梯门开了,贺远达刚待迈腿,苏伟伸臂把他拦住,说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