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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未曾提起。
张逸夫琢磨着,毕竟是俄国的设备。质量应该有保障,就算真的是设备故障,也必定是小概率事件,只是一号出线开关倒霉罢了,悲哀的是一号出线开关已经烂掉了,想研究也没法研究,因此往设备故障上靠难度很大,想必是苗德林知道这一点,才不敢妄言。
可现在往操作失误上靠,同样牵强。
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可以想象。后面有一场背锅与推锅之战。张逸夫本人入行尚浅,又还没有自己的队伍,还是不要在这个过程中乱说话了,藏好功与名。
张逸夫知轻重。某人可就不一定了。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直接调录波图呗。”夏雪在一旁嘟囔道。“把发生事故前后的录波图都看一看,也许能找出问题。”
“也只有这样了吧。”姚新宇叹道。
也许人会说谎,现场也会说谎。但录波图这玩意儿绝不会说谎。每个电厂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专门负责录波的微机,它们孜孜不倦地记录着每时每刻的电气参数,无论是电压频率电流功率亦或是相位角度一类的东西,都不会逃过它们的眼睛。
分析录波图,也许是现在唯一的方式了。
旁边的领导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现场拍照、勘察够了,南钢开始率领大家赶往值班室,那里是一切操作进行的地方,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张逸夫这三人远远跟在大部队后面,领导们更多地考虑“背锅”的问题,他们则对于事实与真理更加感兴趣,一番攀谈之下,相互也熟悉了一些。
“咱们三个还真是各有分工。”姚新宇边走边笑道,“我这边主要研究电机电气,小夏主攻电网调度,逸夫擅长电厂管理。”
张逸夫听得只想骂人,什么叫他妈的电厂管理,率领工人们搞阶级斗争么?
不过想来姚新宇这么说也没过什么脑子,断没有褒贬的意思,这位清华的研究生还算平易近人,至少比夏雪平易近人多得多。
一行人就这么聊着,转眼间挤进了电气值班室。
这个值班室的配置比冀北电厂稍微豪华一些,多了几块电子屏,但其实意义不大。此时此刻,当时值班的班组早已等候许久,在调查组到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起立。同时,电厂事故前后的操作记录的复印件也分发到了每一个人手中。
张逸夫仔细看了一遍操作记录,实在没什么问题,分闸合闸也都是请示过调度的,这操作记录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果然,夏雪也很快看完了,只摇了摇头:“看不出问题。”
“是啊,不牵扯到母线的操作,发电机也都运转正常,实在挑不出毛病。”张逸夫也跟着说道。
“谁跟你说话了?”夏雪瞪了张逸夫一眼,显然气还是没消。
姚新宇看着二人这德性,虽然从立场上他应该悲伤一些,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你们俩真逗,倒是有什么仇啊?”
二人各一摆头,只置气,不说话。
很快,那边的领导们发话了。
“这是全部的记录么?有没有漏掉什么,当时有没有其它操作,有没有试验、查线一类的行为。”南钢这话是冲着值班班长说的。
“没有,绝对没有。”班长斩钉截铁地说道,“自从达标考核之前,我厂就已经完全落实了操作记录规范,每一个小操作都不会漏过。”
南钢不置可否,转而望向身边二人:“赵局长,欧处长,你们觉得怎样?”
赵文远率先点头道:“没什么问题,值班记录都符合规范。”
然而旁边的那位生产司的处长欧炜却是顿了顿,而后说道:“没有同期合闸的步骤么?”
赵文远一愣,继而说道:“欧处长,这种操作,不用必须同期吧?”
欧炜抿了抿嘴,而后摇头道:“一般是这样,但事故总是源于瞬间麻痹,也许当时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呢?”
所谓同期合闸,是一种在进行合闸操作时的附加操作,由于电网线路的各个参数都在实时变化,也许看上去电压频率相差不大,但交流电的角度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里牵扯到了比较深的电力系统知识,一般人很难有研究,但作为合闸的值班员必须知道,在自动化程度有限的丰州电厂,要做到同期合闸,确保合闸开关两端一切参数的和谐。这就像是在玩红白机游戏“马戏团”,你的每一次跳跃都要观察好周围的情况,确保那一跳安全落地,不然就该被火圈烧到了。
因为从按下开关操作按钮,到开关触头真正接触完成,是要经过50…100毫秒的时间的,因此需要打出适当的提前量,在从前,要完成这个操作,需要值班员有极其丰富的经验。由肉眼和记忆观察好各个仪表盘复杂的参数,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瞬间,提前预判完成合闸。而现在情况好转了一些,一个叫“同期装置”的设备开始普及,想要完成同期合闸的话,只需要去值班室旁边的设备间启用同期装置,同时调整好需要同期的开关的控制回路接线,再进行操作即可完成。
虽说比人脑掐秒轻松一些,但仍是个麻烦事,每次操作都要调整控制回路接线,所以一般电厂只有在很少数的操作中才会调用同期。
同期合闸的要求并没有那么严格,而且主要是针对发电机组的,对于出线处的合闸,规范一直很模糊。但现在处于没问题也要挑问题的阶段,经验丰富眼疾手快的欧炜愣是找出了这一条。
此时,苗德林已经是满头大汗,擦了一把额头说道:“欧处长,这个操作……同不同期问题不大。”
“问题大不大单谈,丰州电厂在达标的时候,我也是考核验收组的成员。没记错的话,在丰州电厂的操作规程中,为了确保绝对安全,规定了每一次合闸操作必须经同期合闸,我没记错吧?”
欧炜个子不高,其貌不扬,说起话来语速也不见得多快,却是慢慢悠悠地直中要害。
苗德林一时间哑口了,连忙望向值班班长。
班长握着拳头,咬牙答道:“确……确实有这一条规程。”
“关于同期,在发电机组的操作以外,在一些联络线以外,部里确实没有统一的明文规定。”欧炜说着,拿起了操作记录,依然慢条斯理地说道,“丰州电厂为了达标,自己拔高标准,就要做到,现在达标的标牌也给你们了,就松懈了?明明有规程要求需要同期合闸,为什么我在操作记录中看不到‘同期’两个字?”
一席质问下来,没人能说出半个字来。
苗德林本人,只想着挖个坑给自己埋了得了。
为了达标搞的这些严格要求,最后反倒害了自己。
张逸夫在一旁观看,除了同情,只能同情,还好自己没把这条加到安全规范里去,每次合闸都搞同期,不累死值班员了?再说也不是每个值班员都有这个水平的,只要确保关键发电机以及母线的同期就够了,其他合闸同不同期,实际上不太可能出现问题,也许只有0。00001%而已。
但为了避免这0。00001%,在后续自动化普及,同期装置进步之后,实际上每次合闸都会是自动的同期合闸,苦活都由计算机代工了。
由此可见,当年老苗为了达标,也是生生将丰州的各项要求提高到了自动化时代,用人力完成那些巨量且艰辛的操作。当然,那是不可能每一项都坚持下来的,达标时间久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也便被默默忽略,老苗也不好不让他们忽略。
结果,在此时露出了破绽。
第123坑人
赵文远是一个看起来严肃且严厉的人,但此时见相熟电厂的人难堪,却做出了袒护的行为,在旁边咳了一声,解释道:“欧处长,这确实是一个管理上的疏忽,但我们现在看的是这次事故。”
“老赵,哪次事故不是由于管理上的疏忽?”欧炜心平气和地说道,“苗厂长,诸位丰州的同志,不要怪我挑刺,出了事,就是要把每一个细节都找出来,这个合闸不做同期确实无伤大雅,但也要考虑那微小的故障概率。”
“是,是,欧处长说的是。”苗德林只得老老实实承认错误。
南钢看了看四周,见赵文远和欧炜没有再发言的意思,转望其它人说道:“就操作记录而言,大家有什么看法没有?”
众人思索片刻,开始了你言我语的过程。
“欧处长说得没错,没做同期确实有一定的风险。”
“在线路两边参数不协调的情况下,有引发爆炸的可能性。”
“问题虽然不一定是同期导致的,看可以先记下,看过录波图后在做分析。”
“就算不是同期的问题,这件事也暴露了丰州电厂在达标后的疏忽。”
“没错,达标是鼓励,是肯定,不能在达标后就消极享受成果,这样达标就没意义了。”
总而言之,这帮人不管有的没的,懂不懂,都顺着欧炜的话说了下去。华北局的同志以及一些来自电厂的老同志则大多保持沉默。
小同志可就不一定了。
在一堆浑厚的中年男声之间,突然蹦出了一个柔软的女声。
“我认为这件事和同不同期没有任何关系。”夏雪突然说道。
姑奶奶啊……张逸夫叹了口气。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她了,有意见下面说不会么。
大家纷纷望向了这位白衣少女,其实很多人早就发现这次队伍中的这朵娇花了,只是不好意思多看,这会儿饱眼福倒是可以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家伙是谁啊?
赵文远见夏雪突然发言,连忙解释道:“这位是部里调度局派来的夏雪同志,主要是同我们华北局的调度一起,从电网层面上分析事故。”
“嗯,我记得。”南钢紧跟着说道。“安全生产大会的时候你发过言。小夏,你有什么看法?”
“绝对与同期无关。”夏雪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道出了结论,前面连一句“我认为”,“就目前情况而言”。“在大多数情况下”一类的修饰都没有。就是“绝对”。就是有道理!
她不假思索地说道:“另外还有四条出线连在母线上,即便1号出线上的参数有问题,也有另外四条出线兜着。不可能出问题。更何况全国电厂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做的,这个过程同不同期皆可。再退一步说,就算出问题,跳闸就是顶天了,怎么可能爆炸?”
她话音落下后,半天没人说话。
实际上这是包括张逸夫在内的,很多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大家心照不宣,都无意提及罢了,毕竟点出这个问题的是部里生产司的领导,权势最大部门的领导。
只是夏雪这人……从不会考虑这个,或者说是不屑考虑这个。
在如此尴尬的沉默中,姚新宇抬了抬眼镜,提了口气说道:“我和张逸夫也是这么认为的,录波图我也提前研究过,不太可能是同期的问题,就算有一定的角度差,也不会引发爆炸。”
你妈啊,张逸夫心下骂道,你们两个呆逼孩子出头犯愣就得了,拉上老子干吗!
“对吧,逸夫。”姚新宇刻意转向张逸夫,等待他的肯定。
张逸夫欲哭无泪,咱们刚认识半个小时,你就把老子往死里坑啊……
但事已至此,张逸夫也没得办法,只得勉强答道:“录波图我还没看,如果图上没有明显大幅差异的话,我想与同期的关系不大。可不管是不是因为同期问题,欧处长提出这一点都是很正确的,不能因为达标了就松懈,我们冀北电厂也在申请达标的关键时刻,在这次事故后一定引以为戒,深刻学习。”
大家听了这句话,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尤其是欧炜,脸色终于正常了,淡然说道:“三位都是高材生,在理论研究上值得信赖,但论到实际问题,在场的都是老专家,老骨干,他们都没急着说话,你们还是不要急着下定论为好。刚刚冀北电厂小张同志说得不错,咱们这么抓问题,都是为了安全生产,冀北电厂的同志已经开始自我总结,吸取教训,这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到了这会儿,南钢才回过味来,略显惊讶地说道:“哦?这位就是张逸夫啊?我们司长开会回来可是对你赞不绝口。”
“多谢领导鼓励。”
“哎呀!原来张逸夫也来了,这可是部长点名表扬的同志。”
“牛厂长,这次捞到了个宝啊!”
莫名其妙地,话题转移到了张逸夫身上。
张逸夫不禁擦了把冷汗,还好还好,没有将问题扩大化。
一番聊天打屁中,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队伍也向第三个目的地——会议室开始行进。
“小人,滑头。”
张逸夫跟夏雪并排走着,忽然听到了这样的嘟囔声。
“喂,我刚刚救了你好么?”张逸夫只想抽这个不争气的丫头。
“滑头,小人。”
“……”
“呵呵。”姚新宇也凑了过来,笑道,“小夏你不能这么说,逸夫还是很有分寸的,既让大家意识到不是同期的问题,又能缓和气氛,这样处理很好。”
“你不懂他。”夏雪无奈地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