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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琴音连九天-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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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蓦的亮了一下,噼啪作响,只见容玥已经取下黑斗篷,露出一身降紫宽袍,面如冠玉,摇曳的灯光下难掩其高贵清华。
  容玥从怀中取出如意符说道:“小侄愚钝,至今才明白萧将军诗中隐意,今日特地前来拜会。”
  这一声小侄,容玥清晰表明今夜不是以皇子的立场前来,而是馨蕊夫人之子的身份。
  萧定邦也不向容玥行臣子大礼,伸手接过如意符,一撩美髯朗声笑道:“二十余年,老夫总算盼到贤侄亲自前来了。”一伸手请容玥在案前坐下,此时有侍从烧了热茶送进来。
  容玥正要道明来意,萧定邦却一摆手制止他,说道:“老夫自是知道贤侄此番所为何来。要老夫发兵也不难,只是这玉如意之约绝不可违,贤侄定是觉得老夫此番要挟太过蛮横,不过,且先听老夫将这如意符的来历一一道来。”萧定邦手握那荧光发亮的如意符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如意符不只是一件信物而已吗?难道还有别的来历?宝珞伏在帐顶上不禁细细观看那块玉牌,半掌大小,厚实幽绿,一面雕刻着游龙戏珠一面雕刻着凤祥天下,玉端的是绝世珍品。
  容玥也未追问,微笑着等待萧定邦开口,如今自己的意图对方是早已知晓,而他却是扑朔迷离,且静待其揭示迷底吧。
  萧定邦手拈青花瓷杯盖轻轻在沿口转动,发出细细的“磁磁”声,徐徐喝了口茶,慢慢讲述起当年的往事。
  “萧家与容家本是世交表亲,上祖传下了两家必要世代结亲的祖训。这如意符便是当年萧容两家指腹为婚的信物,所指定的两人便是老夫与容家大小姐容馨蕊。”
  此言一出,仿如一枚巨石投入静谧湖水,容玥亦不由得面露惊诧之色。却也生生忍住询问,待萧定邦继续说下去。
  原来,容馨蕊自小聪慧伶俐,甚有主见,十岁那年无意中得知指腹为婚之事,心中不满便离家出走了。却是有缘遇见了方外仙人韩仙子,收了她为徒,于是便长达八年隐居在山中跟随韩仙子修行学艺。容父屡屡派人前来带她回府履行婚约都被她打跑。声称已有意中人,且已定终身。这下把容父气得一病不起。两年后,容父病体垂危又遭偏房争夺家业,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容馨蕊毅然返家以赢弱之肩挑起大梁,与偏房势力展开了无止歇的争斗。
  这日秦淮河游舫上,容馨蕊身中剧毒落水,刚好萧定邦平叛返京,军船横渡秦淮河时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容馨蕊。萧定邦全力救治下她逃脱了鬼门关,两人在军船上日日相处,谈知己论天下,竟是觉得非一般的默契投合。萧定邦志向高远,年纪轻轻便接替父职成为了兵马大元帅。容馨蕊巾帼不让须眉,从容慧黠的谈吐,游历大江南北见识非凡的气度深深吸引了他。
  待两人互表身份之后却方得知竟是造化弄人,当年萧家遭悔婚后萧定邦便带兵出征,一去就是两年,至今尚未婚娶。一时感叹唏嘘不已。容馨蕊亦向萧定邦和盘托出自己与新登基武帝暗地里的夫妻名分,并且产下了皇四子。
  这上祖之命不可违,两人便定下了如意符之约,待萧定邦成婚后生下的长女便与皇子玥缔结婚盟。而萧家兵马亦会助容馨蕊之子入主东宫。
  伏在帐顶的宝珞听得是心中一阵寒凉,不知是细细簌簌打在身上的细雨还是萧瑟的冷风。为何萧容两家会有如此离奇的祖训?为何连馨蕊夫人这样超凡脱俗之人都信誓旦旦?在遗书中叮嘱容玥必要守信,方死而瞑目。
  此后,萧定邦与容馨蕊便成了不为外人所知的莫逆之交,容馨蕊不削于做万千宠爱的后宫妃子,毅然创立了天机阁,雄心壮志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男子,机智果断沉着从容。
  萧定邦在讲述馨蕊夫人的时候钦佩之情溢于言表,目光流露出深深的眷念。
  在萧家的助力下天机阁发展迅猛,如日中天。萧定邦亦是在朝堂上逐渐树立威信,直到四皇子在太傅府中死于火难的消息传出。容馨蕊骤然崩溃,悔恨过于相信皇帝的保证。悲痛欲绝,神志萎靡,一病不起。萧定邦时时劝慰鼓励,至此,为儿复仇的意念一直支撑着她已然颓败的身子。
  容玥骤然听闻母亲过往已是心中悲伤,如今得知她竟然是因自己的离去悲恸伤身,忍不住身躯微颤,情不能控。
  萧定邦伸出手在他肩上用力握了一下,复又仰天长叹。
  当几年后容馨蕊得知儿子竟死里逃生仍在世间时不禁欣喜过望,并将此讯告知萧定邦,连皇帝都不得知的秘密。两家倾尽全力寻找容玥却不得其踪。容馨蕊日夜奔劳,逐渐病入膏肓。这许多年她为儿子登基铺路费尽心血积劳成疾,如今已是灯枯油尽之势。临去地陵前仍不忘嘱咐萧定邦帮她找回儿子,履行当年两人之约定。
  萧定邦说到此声音喑哑,思绪又飘回战船上那个迎风而立,美貌气魄逼人的奇女子身上。如今已是生死相隔,往事不堪回首。人生得逢一红颜知己足矣,这份念想将永生相随。
  宝珞亦是眼眶朦胧,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冰冷的细雨已经将她的斗篷沁透,由内至外的寒气侵透全身。馨蕊夫人为儿子付出了半生,至死都惦记着他。而容玥又情何以堪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痛啃噬心田。刚经历丧父之痛,而今又得知母亲一生为己操劳,终不能怡享天年。他又该是多么伤心自责啊。宝珞朦胧的泪眼看向他,自己又是何其幸运,虽不知道亲生父母何在,但是十多年来却是尽享关爱,比起容玥真是幸运百倍。
  容玥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却不知如何回应母亲的厚望,心中无声呐喊着,母亲,你若想要孩儿夺取这天下,那孩儿绝对不会退缩半步,可是,如若要我背弃珞儿,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内心煎熬翻滚于他看似平静的躯壳,只有握住茶杯的绷紧的手指透露出一丝情绪。
  萧定邦亦是沉思了许久,顿了顿,喝了口茶水清一下喉咙又继续说道:“当天机阁出现一位隐秘阁主的时候,我便知道是贤侄历劫归来了,玉不琢,不成器。老夫是在暗处观察了贤侄多年啊。行事果断狠绝,计划周详慎密,一步步将天机阁登上了顶峰。颇有馨蕊当年之风,可惜,却少了她肆意张扬的霸气。”
  在容玥由陵墓归来后,萧定邦便知他定是看到了馨蕊夫人的遗愿。于是便使人将信物如意符送到了馨园,却不想容玥竟如当年容馨蕊一样拒绝婚约。于是萧定邦不动声色,朝堂中的局势千变万化、峰回路转莫不在他眼中。这宫变双方亦是早有准备,两军对垒容玥能将永王迫出皇宫,面对六万江洲军能阻挡这么久已经是出乎意料之外。不禁让萧定邦生了惜才之念。
  “永王府不时派人前来,诚意凿凿,老夫亦是难以推却,纵观两军形势,江洲军破城只是时日问题而已。而贤侄若是等不到援军,不出几日必败。而两位侯爷的援兵只要抵达京城,永王只需分出部分兵力前去拖住勤王军。皇宫内疲惫的将士又还能撑得几日?”萧定邦目光深邃,将这皇城的局势看得清清楚楚。
  “萧将军,为人臣者又岂能如此置身事外?永王弑君谋逆,忠君者定当诛之而后快,还望萧将军当机立断出兵勤王。”容玥也知道晓以大义对萧定邦来说实在是疲弱无力,他定会审时度势某之而后动。
  萧定邦目中一闪冷厉之色说道:“我萧家上祖原是封地诸侯,这萧家军亦是代代相传直属萧家,乃父辈多年打拼下来的精魂,才有今时今日的规模,这一兵一卒均为萧家永固的基业,自然不能凭一念之仁行事。必要时择势而为,也属无奈之举。”
  “如若永王与老夫结盟,必是在此战中占了绝对之优势,用最小的损失便能达到更强盛稳固的地位。而与贤侄结盟,对付这六万骁勇善战的江洲军,这战事完结之期实难预测,我方损失也必不可少,贤侄若是站在老夫的立场,又该如何抉择呢?”萧定邦果然是老谋深算。“老夫是断不会将萧家置身于没有任何约定保障的局面。”
  “但老夫亦乃重信守承诺之人,如若贤侄也能履行上祖遗训,萧某就算赴汤蹈火,亦是万死不辞。”他话音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萧定邦忽哈哈一笑,拾起桌案上的碧绿如意符,脸上神色复杂。
  “这如意符实乃两件拼合而成,一为龙符,一为凤符。而贤侄想要之物老夫早已双手奉上,只是贤侄不肯收而已。”他抚须轻笑。
  容玥与宝珞均是听得茫然,不知他所说之意。这如意符浑滑光洁,前后两面雕刻着龙凤。莫非竟是拼接而成?
  只见萧定邦不知如何轻轻一旋,半掌大的如意符竟然从侧分成了两块翡玉牌符,而其中那块龙符内里居然还镶嵌了一块令牌。闪闪金光刺得帐顶上的宝珞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萧定邦说道:“这块龙符中的令牌便是我萧家军的将令,全军上下无一不听令行事。贤侄若是接受龙牌,即是认可了盟约,萧家军上下自然任由四皇子差遣,不敢有违。”
  疑?雨水怎么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粒,和着雨水滴滴嗒嗒的打在帐幕上,像是天上的云朵被打碎了纷纷落落洒向人间。宝珞用力压制自己才不至于在帐顶上发起抖来,好冷,似乎冻得心上的血液也凝固了。璀璨的双目此刻眸色迷离,渐渐暗淡。
  容玥忽霍的站起身来,向萧定邦拱手说道:“萧将军,小侄实在是有负您与家母的期望,容玥心中已有情定之人,万不可断送了萧小姐的幸福,如若容玥薄情寡义,相信萧将军亦是不齿于在下吧。”
  萧定邦哈哈大笑起来:“老夫还道是甚么不得已的理由呢,大丈夫三妻四妾又有何不可?我家凝儿对贤侄的心思我做父亲的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娴淑大方,自是不会去计较。只是这名份上凝儿必须为正房。”
  “萧将军,小侄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不能如此为之,人生在世,总是有不忍也不能伤害的人。”容玥目光清冷却也毫不犹豫。
  “四皇子果然是有情有义,可是贤侄可想过顾全一人所要背负的后果吗?皇宫一役若是败北,千机阁与容家家业必遭重创,如果你愿意毁掉馨蕊毕生心血,老夫无权干涉。守护萧家是老夫毕生之责,而振兴容家你亦是责无旁贷。此不顾家为不孝。”萧定邦言辞咄咄,却是掷地有声,字字穿透容玥心胸,痛得窒息。
  萧定邦声音越来越大:“且宫内誓死追随的众将士,四皇子可有想过他们又会如何?父仇明知可报而不为乃不忠不孝。置众将士生死于不顾而为不仁不义,能舍自我而取大义者方为盖世英豪。”
  萧定邦举起手中的将令,冷厉的目光盯着容玥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是四皇子毁信在先,那便怪不得老夫背弃与馨蕊夫人之约定了。”
  宝珞听闻不禁全身一震,屏息忍术即破。帐内的两人立刻发现帐顶伏有人。萧定邦一掌挥向帐顶,宝珞已是有所防备,一个闪身,在萧定邦撕裂帐顶时飘然落下立在帐中。
  “珞儿……”眼前人乌黑斗篷遮面,容玥却一眼认出她是宝珞。
  宝珞面向萧定邦,一把扯去身上斗篷扔在地上,只见飞雪盈袖,衣带当风,撕裂的帐顶飘落细簌雪花缓缓在她身上飘洒,人似雪砌,貌若凝琼。
  “和珞公主……”萧定邦微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向宝珞施礼。心中暗惊这位公主轻功如此高明,且看她浑身已经湿透,不知伏在帐顶多久了,以自己的耳目竟然没有发觉。
  宝珞也向萧定邦行了个礼,却伸出手一把将将令拿了过来。几乎是咬着牙齿清晰的说:“萧将军,这块龙牌将令我替阿爹收下了,舍自我而取大义,我阿爹定不会忘记,也请萧将军遵守诺言。”宝珞瞪大分明似水一般清澈的眼,却隐约如大海的深邃。仿佛是要得到萧定邦的保证,目光紧紧逼视他。
  萧定邦仿佛被这谜咒一般的目光震撼住,“我萧某一言九鼎,自当为四皇子鞠躬尽瘁。”
  宝珞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转过头来把龙牌将令放在容玥手中,他此刻正被宝珞的一番话震惊得呆立当场:“珞儿,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容玥紧紧盯着宝珞强装的笑脸慢慢的摇头。
  “阿爹,我们回去再说。”宝珞说完便向萧定邦告辞,从裂缝中复又穿回那冷酷冰寒的夜色。无知觉的走进已是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

  雪落卷残云(一)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呵,就这样无声无息毫无预警的在夜幕中铺满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似乎天地霎时披上羽衣,洁净纯粹,将多日弥漫的硝烟腥气洗涤怡静,将悲哀沧桑暂时裹上白雪皑皑,落雪草木隐,只因月惊尘。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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