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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琴音连九天-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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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宫中容玥是日日呕血不断,终日沉沉昏迷,急得宫中太医是束手无策,登基大典不得不暂延推迟。三皇子刘邑隆代太子处理国事,阻挡了纷纷前来探视太子病情的百官。
  这日,太医长前来觐见,跪地不起,称是太子心伤难愈,再如此日日呕血不停,恐药石难医,撑不了多久……
  刘邑隆大惊失色,急急前往东麟宫。
  将伺候的宫人尽数遣退,刘邑隆静静坐在榻前,眼神无限悲凄凝视着憔悴苍白的容玥,只见他眉头紧蹙,双目凹陷,苍白着一张出尘绝世的容颜。近在眼前,却又似飘忽难寻。
  玥从小就是这样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的面孔,仿佛任何物事都不能点燃他心中的温暖,于是他好奇,偏偏总是接近他,以一同上堂为名硬是要搬去乾西宫与玥同住。
  一同吃住,一同上堂,一同练武。玥依旧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冷冰,可是却会在他上堂迟到的时候留下来等他,然后一同被太傅责罚;也会在练武比试眼看要摔入花池时拉他一把;知他生性懒散,总是在抄写完字贴后又仿着他的字迹帮他也完成,而刘邑隆只是在一旁呼呼大睡。这许许多多,点点滴滴,忆也忆不完。
  刘邑隆抬手抚上容玥白皙的面颊,指尖轻轻遵循。“玥,你让我怎么办呢?你……可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只要远远看着你好,我便满足了。”泪水滑落,他俯身紧紧抱住榻上不省人事的玥,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悲恸失声。
  “玥……我不会让你死,也不能让你死。”刘邑隆抬起头来,眸光深处,渐渐凝聚了坚定。“玥,你莫要怪我,我也是无计可施……”
  刘邑隆拉开容玥紧握的手,抽出那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绢丝帕。用力握紧,不敢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刘邑隆拿着浸满宝珞血液的帕子,暗中前往太尉府,寻到了萧府二小姐萧汐兰。
  原来,前几日萧汐兰托人送信给刘邑隆,说是得知太子因痛失爱女旧疾复发,病入膏肓。自己孩童时曾拜得一苗疆道人为师,得知一种可忘情忘爱的蛊术,名为誓血蛊,但是必须寻到所要遗忘之人的血液方可作为药引入蛊。种蛊之后便会将所有与血液宿主有关的一切尽数遗忘,而解蛊之法仅能以宿主之活血方能化解。
  要容玥将宝珞遗忘,他是宁愿死也不会答应的,此事刘邑隆是犹豫了许久。不管萧汐兰的话是否可信,容玥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也只有此法可尝试了。
  两日后,东麟宫。
  太医长惶恐跪在地上久久俯头不敢言语,那方三皇子刘邑隆已是怒目相向,“啪”一声将八仙桌角劈去一截,太医长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唯恐那一掌从自己的头顶击落下来。
  “你再说一次,本宫要你仔仔细细的道来,太子究竟病况如何!”鲜少发火的他此时是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战战兢兢的太医长心一横,回禀道:“太子殿下此时心脉气息均已是平稳调和,‘寒玉丹’并非治疗‘翎火焰’之毒的根本,仅能暂且压制,每逢月圆之日毒性必定发作,且将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痛苦难当。照此推算,太子殿下三十岁前……这……耗尽……油尽灯枯……”
  “你是说太子只有六年的命?大胆!竟敢妄加断言!莫不是嫌岁数大了活得太久?!”
  太医长将头叩得嘭嘭作响,“三皇子,下官是决计不敢欺瞒阿,此前太子殿下血脉气息沸腾失控已是无力回天,如今若是调养得当,心平气和说不定……能延迟一两年……”
  刘邑隆上前一步,一把揪起老太医的领襟,“你们这太医院几十人是用来做什么的?若是医治不好,本宫便一个不饶!”
  “三哥,你这样又是何苦呢?”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刘邑隆放开太医长,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淡然的容玥坐在轮椅上由内侍推了出来,白衫胜雪甚是萧瑟清冷,心中凄然,眼中瞬间盈上热泪。
  容玥挥手将太医长与内侍遣退下去,目光肃然凝聚在刘邑隆脸上。
  “三哥,生死由命,也是强求不得。如今朝野初定,可这内忧外患不可忽视,朝堂不稳,人心动荡,国亦不可一日无君,既然我是命不久矣,为社稷长远打算,便请三哥继位登基吧。”容玥目光深邃无底,话语淡定而不容置疑。
  刘邑隆忽闻此言震惊,“玥,此事万万不可,父皇遗命由你继任大统,岂可变更?且你统率三军,覆灭伪帝王朝,收服叛军,诛斩妖后,如今朝堂上下无不是心悦诚服,众军将唯汝号令,此乃天命所归,自是万民拥戴之帝王。且我生性懒散,不拘约束,又怎能担当呢?”
  容玥摆了摆手,说道:“三哥,夺天下者易于守天下,如今外有漠北高车部土谷浑国战事不断,北朝魏国虎视眈眈,本朝皇权交替,此战虽是大捷,却也是劳民伤国,隐患重重,肃清朝中残留伪帝之余孽已是迫在眉睫,否则朝臣叛乱,动摇国之根本,必酿大祸,且亦非短期可为。以我残喘之躯,活不过几年,我朝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了,由三哥继位是再合适不过。”
  “玥,你莫要担心,你的毒我便是访遍天下名医,就不信找不到可解之方。”
  “此毒已是伴随我十余年,我心中清楚,何况……三哥,你忍心我拖此残躯日夜操劳吗?这样,说不准便是又少活几年。”
  刘邑隆哑然,虽知此话是容玥激将之言,却是字字凿入心头,无言相对。
  此时殿外有内侍高声禀报,萧太尉萧定邦求见太子殿下。
  “宣!”
  萧定邦进来看到刘邑隆也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愕然,于是分别行过大礼后朗声说道:“臣得知太子殿下卧榻违和已久,很是担心,今闻太子已是大为好转,甚感宽慰。”
  容玥自然知道萧定邦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嘴角微挑,寻思如今萧定邦功高群臣,在朝堂之上已是举足轻重,百官之首。若要刘邑隆登基,定得先得到他的支持方才顺当。
  “萧将军请起,本宫也不瞒将军,此病乃是毒物缠身之顽疾,且适才太医已是宣称本宫仅有六载阳寿……”
  容玥将刚才与刘邑隆的决定复又向萧定邦讲了一遍。
  萧定邦心中如惊雷忽乍,万万料不到事情会有此突变。脸上却是沉着倾听,波澜不惊,寻思应变之策。
  “萧将军,本宫一言九鼎,断是不会撕毁与将军之约定,只是小侄命不久矣,无法继位登基,深恐耽误了令千金……”容玥说着眼中却不看萧定邦,与刘邑隆对视片刻,相视一笑。
  刘邑隆是知道容玥与萧家的盟定之约,方能得到萧家军之助,而萧定邦如今已是权势倾天,虽说这皇家子嗣谁来继位登基也由不得他异议,但是这婚约始终是要履行的,萧定邦在乎的是那国丈之尊。他微微一笑,“无论谁来继位登基,定会迎娶令千金为后,不知道萧将军以为如何?”
  萧定邦一怔,此事也并无损及自己的利益,事到如今,权衡利弊,也只能如此了。“禀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此事有违下官祖训,还请容许老臣斟酌半日。”随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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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太子重疾缠身,遂传位于先皇三子刘邑隆继位登基,是为宋文帝,改元元嘉。
  元嘉元年四月,封皇四子刘邑玥为麒王,原六万江洲大军编入天玑军,归其统帅,并统管京城两万禁军,麒王任夙摩为禁军统领。文帝另赐修建麒王府,占地十余公顷,富丽堂皇,俨然便是一座行宫别苑。
  萧定邦封爵定国公,官拜右丞相。
  元嘉元年五月,文帝迎定国公次女萧汐兰为正宫皇后,麒王刘邑玥迎娶定国公长女萧汐凝为正妃。此时,萧氏一跃而上,锋芒已然盖过秦、谢、王三大家族,权势滔天。
  同年八月,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因长年服食“寒食散”致羰而薨,太子拓跋嗣继位,为明元帝,年号泰常。
  容玥将天机阁阁主之位传于降涟。
  大病初愈,偶回雁北居,此时已是春意盎然,和煦的微风将满园紫花吹拂得洋洋洒洒,漫天飞舞,花树下静静座落一个修缮齐整的孤坟,碑前摆放了一束束蔓萝紫藤,四周干净整洁,似乎时常有人打扫祭拜。
  容玥冷冷看着墓碑上篆刻的“和珞公主容宝珞”,亦是知道此人是自己的义女,命丧噬魂崖诛杀妖后一战,此战后自己便是一病不起,待得清醒过来却是对许多事情模模糊糊,再也记不起来。
  记不记得起来又有什么干系呢,容玥不以为然,前方可行之路已是看得到尽头,唯独要做的事便是辅助文帝,将这岌岌可危的朝代扭转乾坤,倾尽余生。
  飞花逐春似一抹抹紫红飘雪,像那一夜的雪,却在他心中激不起一丝涟漪。
  从此,他……便是麒王刘邑玥。

  十里青山行(一)

  瓦拉纳西是恒河之岸最大的圣城,河岸之景蔚为壮观。清清的恒河水无声地流过,河岸边则是错落不齐、风格迥异的神庙,一座紧挨一座,形成陡立的峭壁。东方欲白,晨星黯淡,河面上笼起了茫茫薄雾,乍一看去像是行走于云雾中。
  颜陌在印度的任务告一段落,这个国家贫瘠而神秘,她习惯于每日清晨静静立于恒水河畔,看缥缈晨雾,仿佛在这云里雾里,由着波澜壮阔的圣水洗涤心头的迷惘。
  远处一个淡淡的人影,似是个和尚,金黄的袈裟像是披戴着耀眼晨光缓缓行近,他眼中一道淡淡的睿智光芒,和蔼的凝聚在颜陌脸上。
  “姑娘执念深重,怨气徘徊千年,生生世世轮回挥之不散,唉……前世宿命……”老和尚合掌垂头喃喃低语。
  这和尚对着她说中文,或者他只是个东方前来的云游僧人,可是他所说的话像是鬼片中的对白,颜陌不禁有些莞尔。
  颜陌用日语说了句自己是日本游客,听不懂大师的缄言,请自便之类的话,想以此打发他走。
  和尚微微一笑,用能透穿世事的清明目光看着颜陌,“姑娘遭遇宿命之人,这生生世世的纠缠牵绊今世亦无可避免啊……不是他因你而亡就是你因他而终结,纠葛致死方休。”
  还越说越神乎了,这往后就要说要帮她化解了吧,再跟着就是要钱,这种事情颜陌倒是遇到过的。为免和尚继续纠缠下去,颜陌取出一张美金欲打发他走。
  和尚却是不理会她的举动,眼角瞥都没瞥钞票一眼,不过这化解宿命之论倒是如颜陌所料。难道做戏也要做全套?这和尚还当真奇怪。
  “解铃之手还需系铃之人,贫僧便将姑娘下世送返宿命起源,如何化解就看造化了。”说着右手食指挽起一抹金光,瞬间印向颜陌的眉心,那金光一闪而逝,快得来不及捕捉。
  颜陌的反映多年来已是练得迅疾如电,可是那刻眼前的老和尚浑身散发的强大气息竟让她无法动弹,他手中的那抹金光是否只是红日喷薄而出万道金光的幻觉?颜陌已是不能确定。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老和尚喃喃念着“十五载后混沌便逐步开解,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和尚身形渐行渐远,消失在远处万丈金光初起普照的河岸。
  晨雾在金光中慢慢消失弥散,河水中晨沐的人越来越多,一生中至少要在恒河中沐浴一次,这是一个自古流传的神话,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情结。这个古老神奇的国度,真的相信圣河能洗净生生世世所有的罪业吗?
  风云突变,天地万物支离破碎,瞬间的悲喜爱恨、尘世点滴像缓慢播放的胶带,一幕幕倒叙插播,而始终离不开一双深如幽潭的黑眸,一双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黑眸,时而蒙上如恶狼般嗜血残忍,时而清澈忧郁,时而冷如恒古不化的冰川,直直冻入心扉。
  他的剑尖刺穿颜陌的时候,眼眸中闪耀的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暖意,残忍悲伤的温暖,原来,就是这样一点点的温度,就足以融化了所有的坚持,那一霎那随着身体落入冰冷的海水,心底却沁透出一丝丝的唤作幸福的东西。
  澈,让我们重逢于千年之前。
  “啪啪啪啪……”有人不停拍打着她的脸颊,好吵,不要闹啦,是谁……
  宝珞猛的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极近距离凑来一张无限放大的脸,一双非常漂亮的丹凤眼,长长的睫毛掩映着一双异常清澈的明眸,正眨巴眨巴着凑近了看来。
  一声惊恐的大叫震耳欲聋,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被忽然睁开双眼的宝珞吓得尖叫弹跳开来。而宝珞也因猛然看到一张几乎贴近自己的脸而骇然张嘴尖叫,却更为惊骇的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还是在梦境中吗?有一种鬼压床,就是自以为已经梦醒,却不能翻动身子,张嘴不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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