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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琴音连九天-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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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玥已是毫无知觉,一动不动,宝珞只得在马背上转过身,扶住他的肩,用自己的身躯垫底将他拖下马背,他高大的身躯加上厚重盔甲落地那瞬间压得她差点背过气,依山壁坐好,把上脉息。
  那黑骑士下手可真狠辣,若不是玥原本内力极深厚,事先护住了心脉,恐怕就立时碎心毙命了;可是如今状况也好不到哪去,火毒发作不说,单是那一掌之内伤若不能及时救治,全身功力必废,活下来也将成无法自理的废人。
  宝珞全身抖得如风摇落叶,分不清是寒冷还是惊慌;不……不,此刻绝不能慌乱,要冷静冷静。
  她死死咬住嘴唇,平复身躯的颤抖,用力扒开玥身上厚重的盔甲,火毒之热气若是散不开,非得炙热而亡不可。
  取下盔甲,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月光下惨白得骇人,比起河灯节那次相见,他,又瘦了许多……手指拂上他消瘦的面颊;心,漏跳了半格,堵了一声叹息在咽喉里。
  取出随身用油布包裹好的养气菬紫丸和冰山雪莲丹让他吞了下去;如今没有内力为他疗伤,幸好一直随身带着这些珍贵的丹药,本是想着有朝一日托降涟转交给他;过了今夜……只要等熬过今夜……
  宝珞扒开附近松软的泥土将那滚烫灼手的盔甲埋了进去,拔了他长靴上象征宋军将领的羽翎用火烧掉,衣裳……衣裳也烧掉……以防被人撞见认出他是宋人。幸好自己从最冷寒的漠北而来,衣袍穿得足够多,且还是一身男式胡装,长氅也够宽大;将外袍披在他身上,自己仅着中衣即可。
  把一切处理完,却惊见玥浑身烧得通红,呼吸沉重……这是热气聚于体内无法散出之状;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内伤阻滞了气血循环,空气虽然寒冷,却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她急得抓紧他的手,轻轻摇晃,“玥,你要撑着,不要吓我啊……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珞儿,你可不能丢下我,阿爹……”她伏在他的胸前闷声抽泣;“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阿爹,你相信我,一定要撑住……”
  “珞儿……珞儿……”头顶上方传来隐约低沉的呼唤,像是轻轻的呻吟;
  她蓦然抬起头,一双泪眼耀出喜悦的光芒看向他,“阿爹……阿爹,你记得我了?你记起来了?”复又陷入深深的失望,他,仍紧闭眼帘,乌黑的眼睫轻颤,脸色绯红骇人;他……依旧是神志不清……
  霍然站起身来,这样下去,凶多吉少;水,水的导热比空气要快许多,冰湖……冰湖,这样的冷寒高山上说不定会有冰湖,冰湖水加上银针刺穴导热,对!就是这样!
  “墨鱼、墨鱼,你替我看好阿爹。”她轻拍了拍乌龙驹的鼻子,转身便寻了出去。
  沿溪流一路往水气浓郁的地方溯去,她不敢放慢脚步,一路踉踉跄跄漫山遍野地奔寻着,不管枯树划破手臂脸颊,不管摔倒尖利碎石割得膝盖鲜血直流;她只知道,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放弃。
  突被一根横里斜岔的枯藤用力绊倒,骨碌碌失去重心滚下一个杂草坡,摔得浑身痛疼,中衣衣袖被树枝钩住撕去了大半截,凝脂雪白的手臂伤痕乌青斑驳。
  茫然爬起来,眼角却扫到一汪碧蓝湖水,在皎洁月下散发着莹白澄澈的光晕;一个恍惚,直教她怀疑那是在丛林中出现的海市蜃楼。
  用力揉了揉眼,湖水掩映在一片葱郁的密林之中,穿过苍枝翠叶,十余个彩池参差错落,波光闪烁,层层跌落,水声叮咚;有的池埂低矮,池水漫溢,池岸洁白,水色碧蓝;如蹄、如掌、如菱角、如宝莲、千姿百态;巨大的水流,沿沟谷漫游,注入梯湖碧池,层层跌落。
  就是这里了,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宝珞飞快地奔回玥的身边,招呼墨鱼留在林间,半拖半拽将玥带来了水池边;离得近了,才发觉那十余个池水或蓝或碧或乳白,月光下美丽得令人咂舌。
  有的池水温热、有的灼热,最末端的小池却是一潭冰水;宝珞暗自琢磨,这池水,定是高山温泉,浅温的水,可使毛细血管扩张,促进血液循环,施针渡热再好不过。
  除去他的衣裳,拖拽到温水池里,靠在池壁边,温水柔和地拂上他热得绯红的身子;果断地在全身大穴上下针,轻捻慢揉银针,不多时,只见他头顶百汇穴缓缓升起热气,拔去部分银针,让四肢百骸积郁的热气慢慢散到水中;他的身躯,渐渐由绯红转淡。
  再移至冰水,体内的余热逐渐消散,肌肤再而恢复原先白皙色泽;她长舒一口气,终于,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了,这会儿,方觉心酸后怕,方觉这冰池寒冷刺骨。
  轻轻拔去他身上的银针。一只修长的手指,带着余温抚上她的脸颊,拭去那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的液体。
  专注于他身上银针的视线赫然抬起,玥,正温和凝视着她,月光洒满他的全身,照着他天僊般容貌,令她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那年那时在雁北居屋顶上那个静静注视她的玥;他的手指仍停在她脸上;一丝轻微的痛疼,脸颊,定是在山中暴走的时候划伤了。
  忽然惊觉自己的双手为他拔出银针后仍贴在他胸前,不由得脸上燥热,一个松手,他蓦然眉头一皱,向前一倾,重重压上她的肩头,一个站立不稳,溅起一片水花,两人摔倒在水池里。
  “你怎么了?玥……”她慌忙将他扶起来,惊见他嘴角那道殷红的血迹……是黑骑士那一掌的内伤……
  “无妨。”他微微喘着气,“你……都冻成这样了,快些上岸巴。”刘邑玥扶着她的肩头站好,眉头又轻轻一蹙,目光看向周旁葱郁的树林。
  呼啦啦从林中忽地冲出了一队土谷浑禁军穿着的卫兵,大呼小叫地将两人围住。
  宝珞忙抓起水池边的胡装,披到玥身上,系好。
  那群兵士叽里咕噜地吼叫着,宝珞一句话也听不明白,神情戒备地盯着他们,思忖要不要此时动手将他们灭口逃出去,可是对方人数不少,就算拼力全杀了,也会引来更多的敌人,且暴露了他们的踪迹,卫兵看似并不知道自己和玥的身份,且静观其变吧。
  刘邑玥俯首将脸贴上她的耳畔,轻声说道:“先不要动手,我们是误闯入了他们领主的封地,说是,玷污了他们神圣的五彩池……”声音一滞,他没有再说下去,皱起双眉。
  宝珞眼盯着那些土国卫兵,只见他们嚣张的脸上带着鄙夷讥诮的神色,定是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语。当下也不再理会他们地叫嚣,扶着玥在水池中出来。
  在卫兵推攘下离开了那片五彩池,天色已是微微亮,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林中行走了一炷香时间,眼前赫然看见林外河谷两岸大片雄伟壮观的碉楼群,红白相间,或三五个一群,或独立于山头,碉与碉之间相互呼应,依山成势;集中的地方,目力所及,数十座碉楼连绵起伏,像是一座蔚为壮观的小王国。
  时晨光乍现,一缕阳光穿过碉楼直直照射在脸上;宝珞微眯了下眼,一手搀着刘邑玥,一手抬起掩住刺目的晨光。
  一名看似小头目的卫兵突然目露精光直直落在宝珞扬起的手腕上,坠着七色皓石的腕绳在光线里七彩流溢;他一把扳过宝珞的手,猛地用力扯下腕绳,恶狠狠吼了几声,宝珞怒气丛生,伸手便想夺回腕绳,那小头目一个挥手,几把钢刀立时架了过来;刘邑玥将宝珞拉至身后,用土谷浑语与他们交涉起来。
  随后他回头对她说道:“他们说那腕绳是土国皇家亲系之物,不可能流落在外人手中。”
  宝珞瞧见那群卫兵一副将自己当作贼神态,心念一动,说道:“玥,告诉他们我要见丹萝郡主。”
  那卫兵仍是不停骂骂咧咧,推攘着他们向一座五角碉楼行去,也未答复是否可以见丹萝,便将两人丢进碉楼下漆黑的地牢中,“哐当”锁上了铁栅栏,顿时将阳光关在了外头,只余碉楼顶上小小的通气孔透出微弱的光。
  这地牢里潮湿泥泞,寻了一处有干草垛的角落,扶着玥挨下。
  四周环顾,摸了摸铁锁,这样的锁对她来说没有一点难度,如今身在土国境内,没有比地牢更为安全的隐匿处了,待得玥的内伤复原些许,再想办法出去便是。玥该也是存这样的心思,才会由得卫兵将他们带到此处。
  牵过他的手腕,把脉凝神,此时他身上潜伏的火毒已然退去,但是所受那一掌,造成心脉痹阻、经脉受损、瘀血阻络、伤及脏腑气血则见吐血。
  指尖微颤,他的腿……气血经脉阻滞,应是两年前断魂崖上膝骨碎裂所致,虽是已得接骨疗伤,可是毕竟是留下了长久的后患,不能久立、且逢翻风下雨、气候骤变之时必定是酸痛非常。玥,这一身的病痛加上火毒,身体机能已然是逐渐衰退,几近油尽灯枯。她垂下眼帘,在昏暗中掩去眼瞳里急涌的心酸泪水。
  他瞧见她拢起眉头半晌也不说话,左手把了脉又换右手,指头异常的冰凉,于是出声说道:“颜姑娘,莫要再费神了,我心中有数,治不了也罢。”
  他唤她颜姑娘……玥,仍是没有记起她么?在树林里,他的低吟呼唤,只是失去意识后的呓语么?
  她略为忡怔复又回过神来,说道:“此伤甚重,并非不能治愈,只是绝不能妄动真气,需得每日施针手厥阴心,此处统管全身血脉,还有足太阴之络穴,使得八脉交会通于冲脉,方疏肝行血、祛瘀通络,再辅以药物。”幸好,有治疗内伤最好的冰山雪莲,若不然即便是施针也会留下严重后患。
  “颜姑娘果真精通医理,三番两次相救,实乃感激不尽。”
  她浅浅一笑,倚着角落也坐在草垛上,“王爷不必放在心上,此次实是颜陌在北地得遇到故人,随云姐姐,她得知王爷有难,故托了我前来相告,却不料已然来迟一步,随云姐姐也……罹难漠北。”
  “随云……她死了?”他不禁闭上双目,呼吸沉重起来。
  宝珞“嗯”了一声,哽咽得卡住咽喉,说不出话,一片静默……

  西风锁旧梦(三)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道:“王爷,待得安全返国,你可定要答谢我呢,不知颜陌可否自行要求酬劳?”
  刘邑玥微微一愣,声音温和如水,“自然是可以的,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留在王爷身边……医治你所中之火毒。”
  刘邑玥这番是彻底愣住了,半晌方说道:“颜姑娘,你也是精通医理,该也是得知了我的火毒已是不治之症,没有必要将光阴浪费在我身上。”
  她嘴角挑起一个狡黠地微笑,“王爷,我既是提出了要求,你适才已应允了不是?况且,我虽无十足把握,也想试上一试,为医者好胜之心,还望王爷成全,待得王爷病体痊愈,颜陌便会自行离去。”
  刘邑玥有一霎那的忡怔,她仅算是曾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本该断然拒绝,可却莫名地对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秦淮河岸,瞧见她离去的背影,那一刻强烈的失落萦绕在心头数日不去,好像一伸手,便能挽回一些消逝的时光;如今,她说要留在他的身边,心底竟然莫名的喜悦。
  许久,轻轻说了句“好”,却不见她再言语,转眸看去,只见本是绰约柔美的女子此刻衣衫褴褛,一身的污泥淤伤,依在草垛上沉沉睡去,眉目间是深深掩不去的疲倦。
  心中一窒,她从漠北而来,该是日夜兼程,几日未曾睡过一觉;两番舍命相救,却又是为何呢?她是绥海小侯爷的红颜知己、随云的故友、跟随她前来的八名壮士,他却分明是见过的,乃北朝魏帝近身禁尉、天道义军临阵倒戈、她却通晓他的奇门阵法;就像是一个谜团,搅得他心绪不宁;答案似乎就在眼前,拨开云雾便能伸手握住。
  一切的迹象,清晰分明地指向一个人,她会是她么?那个埋葬在馨园陵墓内却寻不到尸首的女子;那个传说他异常疼爱的义女,他曾因为她的死去痛不欲生,可是大病痊愈,脑海中便没有了一丝任何关于这位女子的记忆;皇兄、降涟、身边的人均一概默契地不再提起她,只是偶尔在宫人处听到有关于她的一些往事,若不是年少而逝,她已然是魏帝之后;
  会是她么?然,她若不愿再道往事,那,他也不去点破了罢。
  她睡得极不安稳,脸上表情变化莫测,眉头拢得像化不开的墨色;佝偻着身子,蜷得仿若婴孩,肩头不时瑟瑟抖动。
  刘邑玥注意到她身上仅着单薄中衣,大袄披风全都裹在自己身上,这样单薄的身子,且在冰湖中泡了这许久……
  他挪坐至她身旁,取下风氅欲盖到她身上,似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她不自觉地将身子蜷缩至他怀中,像是在冰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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